小楊掏出一百小鑼,掛在台子一側,又在石台的縫隙間插了一支線香。


    這線香是書院的計時香,不會因風速等因素而改變燃燒速度,燃完即是一個時辰。


    眾人站在高台上凝神以待。


    慢慢,又有遊湖的人走到此處。


    大家聽說這等奇怪的賭約,彩頭又是如此大,都不約而同停下腳步,四下亂站了,隻想要看誰勝誰負。


    過了一會兒,就有幾個護院趕來,有個護院提議下水救人,卻被一個黑碳頭一般的護院攔住,隻聽那黑碳頭說道:“這賭約甚是公平,兩位學子既有膽量下湖,必有驚人技藝,我們不必過多幹擾。”


    說話間,突然湖麵一陣血水湧了上來,大家都鼓噪起來,有人叫道:“不好了!兩人打起來了,有人受傷了!”


    有個護院正待跳下水去,卻見水花一陣翻湧,水麵冒出碩大一個魚頭。


    接著,敞著肚白的大魚浮在水麵,隱約可見血水從魚身上透出,顏色形態與水麵飄浮的血水一般無二。


    原來剛才大家見到的,不是人血,而是這大魚的血。


    黑碳頭笑道:“這是一種很厲害的水下之術,這人是很了不起的人才,你們看他們表演就行了,不可下去幹預。”


    護院們都罷了下水的念頭,也如其他人一般站在台邊,抱著手看起熱鬧來。


    慢慢,人越來越多,不但台上站不下,就連台下湖邊都已站滿。


    四周小路上一眼望去,盡是人影,眾人隻流連不去,誓要看兩人分出勝負。


    看線香燃燒的情況來看,時間已過了半個時辰,除了偶爾有一兩條死魚浮上水麵,再也沒有其他動靜從水下傳來。


    眾人議論紛紛,忍不住驚歎起來。


    兩人果然都是好水性,竟真像魚一樣,能在水下唿吸。


    直到約過了一個時辰,人群忍不住躁動起來。


    這等水下功夫,就是修煉有成的前輩高人,也很難辦到。


    這兩個小子,聽說是兩個新秀,難道竟比修煉有成的高人還厲害不成?


    水麵上飄浮了數十條一兩尺長的魚屍,不知兩人在水下為什麽要殺魚呢?這水下的大魚究竟夠不夠他們殺?


    再過了小半個時辰,大家均感太不可思議,又等得無聊,有人開賭,有人傳言,大夥都躁動起來。


    突然有人叫道:“長老們來了!”


    人群如潮水分開,隻見兩個黑衣老者徑直往台上走來,身後還簇擁著幾人。


    那黑碳頭護院見了,忙上前見禮,口中叫道:“黃長老好!秋長老好!”


    接著,黑碳頭又附到黃長老耳邊說了又句,黃長老聽了不住點頭,最後笑著對秋長老說道:“兩個新秀娃娃要比比水性,都挺厲害,下水有一個半時辰還沒上來。”


    秋長老聽得臉上急變,忙叫道:“這如何得了,隻怕這兩個娃娃早閉過氣了,黑護院,還不快下去救人。”


    黑院護聽了,卻並未下水,隻是雙眼看著黃長老。


    黃長老笑著說道:“秋長頭不用急,這兩人既感承下這賭約,又敢下水去,肯定是有辦法在水下活下來。你看水麵的死魚,就是有人以魚漂補氣法來補充體內空氣。再說,兩人賭賭水性而已,又不是鬥毆,這也不違反書院規定,你知道公平的賭約,向來神聖,外人,就連書院也不好幹預這等神聖之事。”


    秋長老臉色隻是變幻不已,最後還是咬牙說道:“黃長老,你也不用虛言誑我。誰不知你黃家海上起家,都善長這水下伎倆,這魚漂補氣法就是你黃家不傳之秘。這大魚在水中比人遊得快得多,若沒有你黃家秘技,其他人如何能從水中抓到魚,就算抓到魚,若沒有你黃家秘法,也不能取漂換氣。”


    黃長老嘿嘿直笑,口中隻道:“這是公平賭約,一點也沒有違反書院的規定,我看何人敢幹擾?”


    秋長老聽了,暗對著旁邊一人使了眼色,那人悄悄往台後走去,黃長老一甩袖子,那人突就歪倒在台上。


    黃長老震聲說叫道:“兩人對賭,極是公平,又敢挑戰人所不能,正是我書院弟子不服輸精神的體現,應該得到尊重。這樣的賭,是神聖無比的賭約,誰敢幹擾,就不要怪我黃某人不客氣。”


    語氣嚴峻,如凜冬之寒,四下人聽了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一時誰也不敢異動。


    又過了半個時辰,兩柱計時香都已燃完,兩人都未出水麵來。


    秋長老凝聲朝著水下叫道:“水下的學子聽了,兩個時辰已到,想要活命,就浮上水麵來,不要再強撐了。”


    黃長老嘿嘿冷笑喝道:“秋長桂,你亂嚷什麽?你想搞什麽,我能不知道嗎?今日院裏是我兩人當值,但要以我為主,你一天到晚想自作主張,無非就是仰仗關瘸子,但那瘸子路都走不動,那仰仗他又有何用?”


    話音剛落,隻聽不遠處有人喝道:“黃老匹夫,休要囂張,我關玉鵬來會會你。”


    隻見綠柳分拂,人群分成,一乘滑竿軟轎急速而來,轎上坐著的人正是關玉鵬。


    軟轎快速抬到台下,關玉鵬一個飛身就上了台,他兩條木杖伸出點在台上,已是穩穩當當站住,隻見他怒容滿麵喝道:“哪個龜孫子說我走不動道?你看我老人家走得好好的。真是狗嘴裏吐不出海象牙,張口亂吠!滿口噴糞!”


    黃長老臉色一沉,冷冷說道:“關瘸子,這裏可不是你家,這是書院,有書院的規矩,可由不得你囂張。”


    關玉鵬冷眼如電,直視著黃長老,黃長老沒來由的一陣心慌,急叫道:“你要做甚,這是書院,由不得你放肆。”


    關玉鵬盯了他看了半晌,又移步走到觀湖台前,望向湖麵凝視片刻後歎道:“黃花魚,隻怕你的如意算盤要打歪了,我看你年紀大了,也糊塗了,恐怕有幾十年沒下過水了吧?怎麽腦袋裏還全是水?鏽了!~鏽逗了,哈哈!”


    黃長老想要迴罵,張了張嘴,像是若有所思,也沒叫出半個字來,隻走到台前。


    又過了小半時辰,已是下午時分,水下魚屍再沒浮起,像是水下的魚都被殺光了一般,黃長老也不禁微微皺起眉頭來。


    “哈哈!”關玉鵬得意地狂笑起來,朝著黃長老戲謔道:“黃花魚,我說你透逗了,你還不信,你那侄孫在水下早就憋不住氣了,你在岸上倒是憋得住氣啊!佩服!佩服!好厲害的功夫!”


    “誰說的?”黃長老心中又慌又急,嘴上卻是死硬不肯承認,他又凝神往下看了片刻,隻見魚屍確實沒再浮起,腳下已站不住,隻踱步來迴走個不停。


    關玉鵬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過了半晌才對秋長老說道:“老秋,你過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說著,關玉鵬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像是怕誰聽到他的話,但他聲音卻不小,又生怕別人聽不到一般,隻聽他說道:“這未名湖其實應該叫未時湖,你知道為什麽嗎?”


    秋長老疑惑道:“嗯!這個,確實不知。關老您是老前輩,還請您告之一二?”


    關玉鵬臉上還是帶著笑容,隻是聲音已陰沉了下去:“未時,未時,隻因未時一到,湖水就會變化,這湖就變得與其他時間不同。”


    秋長老驚道:“這,居然有這等事,不知是何變化?”


    黃長老也不由被關玉鵬的話吸引,也不動聲色在一旁側耳靜聽。


    關玉鵬臉上已徹底沒有笑意,隻冷冰冰說道:“每天未時一至,湖水溫度驟然下降,湖麵上還感覺不到,水麵下已突降至冰點以下,任它多大的魚,也活不下半條。”


    秋長老歎道:“怪不得!怪不得這一陣都沒見大魚屍體浮上水麵來。”


    關玉鵬又道:“不過,湖中心有一條魚王,每到未時,它就會召喚群魚至湖心無底深潭躲藏。所以到了未時,整個未名湖一條魚都沒有,你說沒了魚,黃家還有沒有什麽怪方法在水下換氣。”


    秋長老瞠目結舌道:“隻怕沒有其他辦法,除非能習得龜息法,或者用皮膚毛孔唿吸水中極少的空氣。隻是這兩人都是新秀,按理來講,這兩種高深異法應該是不會。哎呀!糟糕,未時,未時不早就到了嗎!”


    不等兩人說完,黃長老大叫一聲,已往湖中投去。


    關玉鵬在後邊喊道:“黃花魚,你急什麽,他兩人是公平賭約,誰也不得幹擾,這可是你說的,你不是說,誰幹擾你就要對誰不客氣嗎?敢情,你要動手懲罰自己啊!懲罰意思一下就行了,也不用投湖自盡啊!”


    關玉鵬聲如雷去,任黃長老已深入水中,也能聽得清清楚楚,直將他氣得險些背過氣去。


    片刻之後,就聽水花一響,黃長老已飛出水麵,雙腳踏水而迴,他懷中還抱著一人,已經完全暈死過去,正是雷公臉黃海峰。


    黃長老一邊抱著雷公臉飛身疾奔而去,一邊大聲叫道:“關瘸子,這事沒完,咱們長老會上見。”


    關玉鵬搖頭笑了笑,又凝聲朝著湖麵叫道:“風笑生,你已獲勝,還不快出水來,莫非真想被凍死不成?”


    話音落下,過了半晌,才聽水花響動,一人分開水麵遊上岸來,這人正是風曉。


    隻見他臉色蒼白,嘴唇有些烏青,隻是冷得有些發抖,並無其他異狀。


    風曉看了看水麵上飄著的魚屍,忍不住長歎了口氣,那水下的經曆,真是變化萬端,險些讓他一敗塗地不能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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