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四人就安步當車,往未名湖而去。


    未名湖在天機峰下,傳說湖底是一口井,常年月水冒出,遂成一湖。


    天泊書院中人的飲水皆取自湖中,就算是澆花溉草、灌溉田地也是用它,但不論如何取用,總不見湖水有半分減少。


    未名湖湖畔,綠樹成蔭,奇石林立,湖上白鷺成行,鴛鴦成雙,端得是風景秀麗,是年輕學子的流連遊玩之地。


    時值假期,早已有人環湖而行,三五成群,皆是白衣彩裳,衣著鮮麗,都是著意表現自己。


    風曉這幾個室友,不知是特意安排的緣故,還是湊巧,都是外地人。


    幾人一路沿湖走過,說話各有口音,與那本地人說話都不相同,特別是其中那叫烏雷的同學,聲音又大,說來嘰嘰哇哇,風曉雖和他同處一室幾月,也是十句中有五句聽不懂,更不要說那旁人。


    幾人走了半晌,就見一座高台,階呈玉白,高聳湖邊,蔚為壯觀。


    四人剛至此處,正有幾個本地同學在那台上賞景遊玩。


    那本地人看不起外地人是通病,特別是在這箭泊城尤其明顯,那幾個本地同學正興趣高漲地討論著什麽,隻見台下一陣陣怪異口音傳來,頓覺刺耳之極。


    風曉幾人拾階而起,一時正談得起勁,也沒有注意到別人。


    那幾個本地同學興致被幹擾,皆是瞪目怒視,隻盼風曉這幾個外地人能識趣些,馬上轉身離開。


    偏偏風曉這幾個人沒有眼力,一點也不識趣,還道登高賞景是平生一大樂趣,幾人也沒看旁人,隻是憑台而望,對著湖光山色,指點談論起來。


    “嘰嘰哇哇,扣裏馬屎,唔孩陰毀……”


    有個本地同學心中惱怒,一時就誇張地學起烏雷說話來。


    “小楊,你學的不像,奶奶的,蠻子鳥語,得像鳥叫才行。你聽了,唔五務戊武,啾救久臼舅,毒紫裏鬥是屎,哈哈!我不說了,說得老子有點感覺,好想上茅坑。”


    有個臉色尖削一臉賤兮兮的人說罷,自己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風曉這幾個室友就算再笨,也聽出不好的意味來,頓時幾人臉上都是青一陣紅一陣,十分不自在起來。


    特別是烏雷,他長像雖是粗豪,甚至可以說是長得有些奇怪,他看起來確實像蠻族模樣,其實他隻是生活在箭泊城不遠的半個本地人,平時最介意別人說他是外地蠻子。


    其他人可以忍,他卻不能忍,隻聽他一聲怒吼,跳了出來,指著幾個本地同學烏拉烏拉的叫罵起來。


    這一番罵,說得更快,如鳥叫獸鳴,不要說幾個本地同學,就是風曉也沒聽懂半個字,那幾個同學一邊皺眉嫌棄,一邊伺機反罵。


    烏雷終於罵完,那邊本地同學開始劈裏啪啦迴罵起來,隻聽語句清楚,抑揚頓挫,有板有眼,如同唱戲一般。


    這罵人的高下之分,讓風曉也不得不刮目相看,烏雷與那幾人的勝負立時可判。


    烏雷被罵不過,頓時急了眼,怒從心起,蠻性大發,擼起袖子就要跳過去打人。


    那個嘴臉特別賤的同學,細看有幾分像雷公一般,像是那本地同學的頭頭,他往前一跳挑釁道:“你來打我啊?我好怕啊,你若不打,不算男人!”


    烏雷更是怒滿胸腔,正待不顧一切上前廝打,卻被兩個室友拚命拉住。那室友還是比較清醒,邊聲大叫道:“烏棒,不要上當,書院內禁止打架,你好不容易來了這裏,莫非想被趕走嗎?”


    烏雷聽了,就像憑空落下一道定身符來,一下就將他鎮住了一般,他腳下再也沒有上前一步。


    隻是他心中怒氣還是難平,隻好努力壓製叫道:“俺是本地人,你們算什麽東西,敢看不起俺。”


    “俺,俺,俺,隻會說俺,還敢稱本地人,要不要臉?”有人當即針鋒相對詆毀道。


    雷公臉也跟著喝道:“你也算本地人,你隻是鄉下的泥腿子罷了!告訴你,咱們本地人風裏來浪裏去,馳騁海上,所向霹靂,都是大海之上的奇男子。別的不說,你既說是本地人,就會水性,你若識水性,我就算你是本地人如何?”


    “我,俺,我”烏雷頓時語塞,他的底細早就被人了解的一清二楚,隻是旱鴨子一個,哪裏識得半分水性。


    而本地人生在海邊,確實都是水性奇佳,他確實有些無言反駁。


    雷公臉見烏雷無話可說,不由洋洋得意叫道:“你們幾個大山裏的蠻子,誰給了你們膽子敢到這觀景台來遊玩,你這看這台上護欄也沒有,你們若是不小心掉下水去,到時候你說同學一場,我們救你們還是不救?”


    他頓了一下,轉向其他幾人問道:“要是烏蠻子掉下水去,你們救不救?”


    “若是他跪下來嗑幾個頭,叫我聲爺爺,我就考慮考慮,勉強救下他!”有人接話道。


    又有人說:“都掉在水裏了,怎麽磕頭,莫非像烏龜一樣,將頭一伸一縮探出水麵,有趣!有趣!我真相看看,哈哈!”


    “你別說,他還真有點像。”


    幾個人互相逗趣說笑,說到這裏,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烏雷臉色漲紅,突然蠻性發作,一時隻是不管不顧,猛地甩開幾個室友,就如蠻牛一般衝了過去。


    烏雷去勢很猛,沙包大的拳頭一掄,就向雷公臉打去。


    這一拳去勢如風,拳風獵獵隻怕有三百來斤力氣,但就是這又急又重的一拳,卻半個人也沒打中。


    隻見幾人輕輕閃開,雷公臉又伸腳一勾,烏雷腳下頓時再也穩不住,瞬時跌將出去,這一跌,直跌出高台,笨重的身形徑直落入湖水之中。


    “啪”地一聲炸響,烏雷已覺入水中。


    “咕嚕!咕嚕!”


    烏雷努力振出水麵,但隨即喝水聲不斷傳來,他果然是半點水性也不會,隻在湖水中亂撲騰地喝著湖水。


    “果然自己掉下水去了,你是不是想求我們救,還不快磕頭求饒!”幾個本地同學在高台上鼓噪起來。


    風曉那兩個室友也隻是在台上幹瞪眼,想來也是內陸人士,不識半分水性。


    風曉在書院中為人向來低調,他一直既沒動口也沒動手,就是想置身事外。


    但這下子人命關天,卻由不得他不出馬,風曉眼見烏雷已撐不住,就一個魚躍投入湖水之中。


    “哈哈!又掉下去一個?”幾個本地同學又興奮地叫了起來。


    風曉的兩個室友上前兩步,勉強夠著腦袋從台上瞧去,隻是不敢離台邊上太近,害怕幾個本地人捉弄,也掉進水中。


    “誒!烏龜居然會遊泳?”突然有個本地人驚訝叫道。


    高台上兩個室友也忍不住好奇,又上前一步,向下細看去。


    隻見湖麵上已不見了風曉的蹤影,而烏雷卻像突然學會了遊泳一般,雙手急劃,向岸邊遊來。


    須臾之後,烏雷就上了岸。


    接著,他旁邊水花一翻,一個人從水下冒了出來,正是風曉。


    風曉爬上了岸來,兩人遠遠繞著高台往迴走。


    烏雷感激地低聲說道:“風大哥,多謝你!今天要不是你,俺烏雷隻怕要受盡折辱,就算逃生,也是生不如死!”


    風曉抖了抖身上的水,隻淡淡說道:“都是室友,就不說這些見外的話,那幾個人是什麽來頭?為什麽這般霸道,總刁難我們?”


    烏雷恨恨低語道:“他們都是本地的大戶,憑著家裏有兩個臭錢,從小服用丹藥增強體質,在這裏他們也有很多優勢,所以比俺們強些。若是大家都是一樣的基礎,一樣的機會,俺一定不輸給他們。”


    風曉不屑道:“大戶?能有多少錢?來了書院大家都是新生,難道他們在這裏還能有特殊待遇不成。”


    風曉的不屑也是有道理,他還是老螃蟹這個長老帶進來的,都沒有半點特權,想來這幾個人也不可能有特殊待遇。


    烏雷臉色聽了臉色頓時黯然下去,隻垂頭喪氣說道:“有多少錢我說不清楚,就說那雷公臉樣子的黃海峰,聽說進入書院時,就換了一大箱子天泊幣,他平時就以這些天泊網羅手下,現在已算是我們這一界學子的一霸。聽說,他過了這次考驗,就要連跨兩級,直接修煉高級功法,他又有大把資源可以利用,到那時,俺們隻怕拍馬也再難趕上他了。”


    風曉聽著也是一驚,一百兩銀子一枚天泊幣,若是一大箱子,隻怕不少於幾十上百萬兩銀子,這豪富簡直不可想象,隻怕直是稱霸一方的世家大族。


    風曉腦中浮現出那一箱子天泊幣,突然靈光一現,就低聲對烏雷說道:“你和我上台去,你不要再衝動,今天但憑我出手,為你出這一口惡氣。”


    烏雷已有些後怕起來,聞言擺手道:“算了!俺們惹不起他,吃個虧就行了,沒有必要再自尋苦處。”


    風曉一聽不由喝道:“你剛才的氣勢呢?!落一迴水,就把氣勢都搞沒了?我告訴你,就算是死,咱們男人的氣勢也不能丟,否則這輩子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風曉臉色陰沉如鐵,看去甚是駭人,烏雷竟不敢再說什麽,隻是隨著風曉向高台上走去。


    兩人走上台來,風曉臉色還是陰沉未展,向雷公臉喝道:“黃海峰,你不是自稱風裏來浪裏去的奇男子嗎?可敢跟我比試水性,若是認慫,現在就跪下叫聲爺爺,我可以考慮放過你。”


    雷公臉一聽之下臉色黑中漲出一股紅影,一時更像雷公,他豬肝般的臉扭曲叫道:“你這蠻子,就憑你在小水溝裏學了兩招狗刨,也敢跟我叫陣,今天就讓你見識什麽叫箭泊小神龍,你說怎麽比吧?”


    有人在旁邊有聲提醒道:“峰哥,書院內不準私下鬥毆,你不要中了這小子的激將法,他是爛命,你卻是金玉貴命,你不要和他鬥狠。”


    雷公臉聽了,臉上頓時有些猶豫起來,但還是強自說道:“我們隻是比水性,又不是鬥毆,這算不得什麽,我自理會的。”


    風曉故意叫囂道:“你若是怕了,現在認慫跪下叫爺爺還來得及,不要怪我沒給你機會。”


    雷公臉怒火再也按耐不住,跳出一步,指著風曉鼻子罵道:“小蠻子,你就劃下道來,誰他奶奶的認慫,誰就在台下爬三圈,再見對方的麵,就叫對方爺爺。”


    風曉哈哈大笑,震聲道:“這算得了什麽?我再和你加一點東西賭一賭?你敢不敢?”


    雷公臉叫道:“有何不敢!”接著眼含輕蔑道:“你一個泥腿子,有什麽可以和我賭的,除非是你的爛命?”


    風曉搖頭沉聲道:“金銀珠寶,靈丹妙石,我隻看著如糞土一般,你有那麽一丁點糞土一樣的東西,還自以為很了不起,我有一把寶琴……”風曉接著將老螃蟹那把古琴的掌故描述一番,然後問道:“以這神凰焦木琴,可賭你什麽?”


    雷公臉的臉陰沉如水,他生在豪富之家,也不是沒有見識的人,聽風曉如此說,也知是稀世難得的寶物,不由咬了咬牙叫道:“我以百枚天泊幣,賭你這破琴。”


    風曉又搖了搖頭,歎道:“你太看得起你那幾個臭錢了,區區百枚天泊幣,就想和我寶琴對賭。”


    雷公臉咬牙道:“最多兩百枚,你那把鬼琴我影子都沒看到,我又哪裏知道是真是假?”


    風曉歎道:“難道我又看到你的天泊幣的影子了,大家都是書院學子,這高台上的人皆是見證,若輸了毀約,自己滾出書院去,從此見了對方麵,都退避三舍,隻叫對方一聲爺爺。”


    雷公臉怒極反笑,叫道:“好!就這麽定!我倒要看看,在水中你怎麽贏我箭泊小神龍。”


    風曉一聲冷笑,隻道:“咱們在書院裏學文習武,當然不能比其他,但也不能違反書院規矩鬥毆。我想學武全憑一口氣,我就跟你賭這口氣,大家就潛入這湖水之中,誰先出水麵誰就輸。”


    雷公臉聽罷哈哈大笑,叫道:“你豈不聞我小神龍的名號嗎?這水下功夫正是我的強項,你要和我比,真是自討苦吃,好!就這麽比。不過,我再加一道限製,不論輸贏,最少在水下呆上一個時辰,若不到一個時辰就出了水,彩頭加倍,給不出彩頭,就任憑對方處置,你敢不敢?”


    眾人聞言都倒抽了一口涼氣,這雷公臉小神龍竟有如此驚人的技藝,平常人能閉氣在水下呆上數十息已是極是難得,這小神龍居然能在水下呆過一個時辰。


    風曉聽了不由露出微笑,淡淡說道:“一個時辰有何難哉,你敢不也再加一個時辰,最少在水下呆夠兩個時辰。”


    雷公臉聞言一怔,不過他看著風曉似譏還諷的神色,就咬牙叫道:“龜兒子才不敢!小楊,你來計時,到時進間就竅你那小鑼為號,另外,你們都你給我盯緊他。小蠻子,我讓你一步!我先下水。”


    說著,雷公臉就要往台前走去。


    但見風曉卻道:“還是我來讓你。”說話間,已急步上前,一個飛撲直往水中而去


    雷公臉看著臉色又是一沉,腳下一跺,暗吸口氣,也跳下高台紮入水中。


    水上起了兩圈波紋,慢慢波紋消失,水麵沒了半分動靜,觀湖台上的人都翹首以待,隻看兩人誰先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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