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你們到底為什麽分手?”


    廚房裏,宋雲夢再三思索還是拋出心中的疑問。


    她看向柔和光線下係著圍裙給魚開花刀的盛微寧,又惋惜又心疼。


    這麽好的姑娘,程晏池當初哪裏舍得分手?


    蔣方淮剛剛才坦白自己想重新撮合盛微寧與程晏池,宋雲夢卻是隻考慮盛微寧。


    “我們做長輩的按理不該插手晚輩的感情事,不過,我瞧程先生挺喜歡你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聽老蔣說,程先生還故意試探了他,如果老蔣準備走你的路子談生意,程先生絕不會答應合作,這不恰恰證明,他很在乎你嘛?所以容不得有人利用你。”


    盛微寧動作未停,低著頭,睫毛上光影變幻,一縷碎發從鬢邊落到脖頸遮住她的表情。


    宋雲夢猜測:“他做對不起你的事,出軌了?”


    程晏池和顧雅筠那點糾葛,看新聞的都不會錯過。


    盛微寧終於淡淡開口:“沒有,他是個責任心還算強烈的男人。”


    “那是……你不喜歡他?你們的性格不合適?”


    盛微寧切魚鰭的手滯了滯,清淩淩瞥著宋雲夢:“都過去了。”


    “程先生誌在必得的架勢,鐵定過不去。”


    宋雲夢思來想去,隻剩最後一個可能,語氣微妙地問:“他家裏不同意?”


    畢竟程晏池家境那麽好,相較之下,無父無母從小流離在外的盛微寧確實處於弱勢。


    盛微寧想到兩年前周繼業的脅迫以及地下城那間包廂所感受到的殺氣,瞳眸微微一縮:“算是吧。”


    趙雪竹害死梁婧宜的秘事,盛微寧從沒告訴過蔣方淮夫妻。


    可能對父母的罪孽羞於啟齒,也可能珍惜如今平靜的生活,不願意打破。


    宋雲夢歎氣,不曉得說什麽好了,隻能柔聲鼓勵:“愚公移山,隻要你們情比金堅,任何困難都不足為道,他的家人也早晚會接納你,別輕易放棄。”


    盛微寧漠然笑了笑,未置可否。


    餘光掠到宋雲夢打算開冰箱做胡蘿卜炒雞蛋,她脫口而出:“程晏池不愛吃胡蘿卜。”


    聞言,宋雲夢連忙把胡蘿卜放迴冰箱,又笑著打趣:“對他的喜好這麽清楚,能夠釋懷?”


    盛微寧垂眸,麵無表情丟掉魚膽,聲線零零散散飄蕩:“事在人為。”


    餐桌上,程晏池仍然跟蔣方淮談合作的細節,宋雲夢不懂商場的博弈,沒插話,盛微寧同樣神情寡淡,專心致誌吃著自己的飯。


    這桌飯是宋雲夢連同傭人還有盛微寧做出來的。


    就是那麽奇怪,一眼掃過去,程晏池便可篤定哪些是盛微寧掌勺的。


    習慣是很可怕的毛病,日夜銷蝕靈魂。


    他每樣菜都會出於禮貌嚐一點,吃最多的卻是盛微寧做的。


    公筷伸向鬆鼠魚,與此同時,另一隻柔軟白皙的手背忽然倒影瞳孔,食指戴著的素戒銀光內斂,執著的公筷跟他相差一寸不到。


    程晏池的視線微微延伸,意料之中銜接盛微寧怔然的臉龐,他勾唇,在盛微寧收手之前把魚籽夾到她手邊的小碟子,腔調慵懶:“你吃魚就喜歡吃魚籽。”


    這世上,隻有兩個男人真正注意過她的口味。


    心房一股洶湧的暖流不期而至,盛微寧紅唇抿了抿:“謝謝。”


    程晏池可有可無笑了下,儀態閑適,燈光輝映墨玉一般的瞳仁,流轉著溫暄的光彩。


    蔣方淮暗戳宋雲夢的手肘,遞一記意味深長的眼色,宋雲夢凝重的心緒不由輕鬆幾分。


    近八點告辭,程晏池利落起身,清湛目光緩緩拂過盛微寧溫美的麵容,單手抄袋,話卻是對蔣方淮說的:“今晚叨擾了,多謝你們一家的款待。”


    “哪裏,程先生客氣了。”蔣方淮笑得爽朗:“遠親不如近鄰,我們彼此互相照應是應該的,歡迎程先生隨時過來做客。”


    程晏池笑容更深,從善如流點點頭:“恭敬不如從命,蔣董的盛情我卻之不恭。”


    盛微寧錯眸,理了理順著側臉輕籠的卷發,眼底碾壓清冷,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


    西京機場,人潮人海。


    纖細的身影緩步走出出口,她信手摘下墨鏡,露出一張標致清雅的麵龐。


    抬頭,菱白燈影紛紛灑進那雙顯得涼薄的美眸,猶如無數冰晶沉浮。


    置身喧囂的空間,顧雅筠此刻的心卻隻剩荒蕪空寂,迴音寥寥。


    嬌軟不失鏗然的女聲自電子屏流瀉,擴散到整座大廳,透著令她如鯁在喉的熟悉。


    顧雅筠側首,大段激情澎湃的英文脫稿演講從屏幕中人的櫻唇吐露,振奮人心。


    “是盛微寧吧?前段日子剛走紅的女翻譯,好牛,力挫了外國的金毛翻譯。”


    “長得賊漂亮,氣質出眾,身材也一級棒,聽說是聯誠總裁的前女友,他們在國外談過戀愛,以後肯定要代表我們參加外交。”


    身旁兩個女子八卦著經過顧雅筠,竟然沒認出她這位昔年享譽海內外的大提琴首席!


    過往無人能及的榮耀與難以想象的屈辱像冰刀刮過臉皮,單薄的胸腔疼得鮮血淋漓。


    顧雅筠麻木地轉頭,秀拳不自覺握住,麵上被交錯而逝的燈芒塗抹得忽明忽暗。


    “雅筠姐,酒店定好了,顧夫人的航班明天到達。”


    顧雅筠悄然收起陰沉的眸光,換上得體笑顏,望著助理柔柔道:“辛苦你了,迴酒店睡個好覺,森林公園音樂會的消息落實好沒?”


    迎視顧雅筠清澄的瞳珠,助理無端發怵,眼眸閃了閃,吞吞吐吐:“暫時……還沒。”


    愛樂團近兩年不曉得怎麽迴事,頻頻爆料醜聞。


    顧雅筠雖然還是響當當的大提琴首席,實則隱退後名氣大不如前,畢竟聽眾都是善忘的。


    顧氏這大半年風雨飄搖,顧雅筠的複出也沒能得到護航,反而還得扶持顧家。


    顧雅筠一木,唇畔的弧度瞬時僵住,強撐著優雅的儀態:“慢慢等。”


    助理跟在顧雅筠身後:“隻要那邊發證,您隨時能拿起心愛的大提琴,但虹姐也說一靜不如一動,她已經弄到文旅局一把手外公的生日宴請帖,倘若您能過去一趟,想必會有不小的收獲。”


    顧雅筠駐足,深以為然:“好主意。”


    此時的她尚未意識到,當她現身西京那刻起,一場掠奪已然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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