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份兒上,顧雅筠對程晏池的心差不多死了一半,隻剩下濃濃的不甘與怨恨。


    她拽住男人手臂,神經質地扯起臉皮:“你要給我驗身?”


    程晏池臉部線條平靜,淡漠地垂眸,腔調疏離:“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顧雅筠散光的瞳孔驟縮,好半天都無法凝聚到程晏池臉上。


    她心如死灰,眼前陣陣發黑,盯著程晏池像魂魄出竅。


    他們算一起長大,直到這一刻,顧雅筠幡然醒悟,她從未看懂過程晏池,他就在她身邊觸手可及,心卻遠得此生難以企及。


    好狠!


    “沒你這麽羞辱我的……床單你都看到了,你不能這樣羞辱我。”


    顧雅筠啞聲癡笑,纖細的身形抖如篩糠,搖著頭不斷後退。


    周繼業愣了愣,同樣怒不可遏:“程晏池,你說什麽渾話?雅筠是你未婚妻,你的所作所為把她置於何地?還不給我道歉?”


    “未婚妻是你們安給我的,我三年前就拒絕過。”


    程晏池輕輕瞥了眼備受打擊的顧雅筠,薄唇揚起冷淡弧度:“況且,我本就沒睡她,如果把她當成盛微寧,我更不可能睡她,床單能證明什麽?”


    顧雅筠的身體他剛才看過了,肌理潔白,不存任何曖昧的痕跡。


    假若她沒撒謊,不可能如此。


    作為成年男人,他不至於連這點數都沒有。


    周繼業越聽程晏池涼淡的語氣越覺得不對勁:“你不願意負責?我可告訴你,盛微寧你是不要再想了,你們不可能!”


    程晏池心裏始終壓抑的怒意終於萌生爆發跡象,耳聞顧雅筠崩潰的哭腔,眸底逐漸沁出墨焰,寒聲:“您也年輕過,男女雲雨以後,床單到底什麽樣子,您不會比我還不清楚,要負責可以,拿出更有說服力的證據。”


    “更何況,盛微寧跟了我也挺久,真負責,是不是她得排前麵?”


    冷冷丟下這句話,程晏池與目瞪口呆的周繼業擦肩而過。


    他沒明確表態,露西隻能走向掙紮不休的顧雅筠。


    顧雅筠臉頰慘白,哭叫著大喊:“我什麽都給你了,程晏池!”


    周繼業見狀氣急敗壞,質問程晏池:“你幹什麽去?”


    眼見程晏池充耳不聞打開門抬步往外走,周繼業厲聲嗬斥保鏢:“攔著他!”


    保鏢剛近前,大少爺的稱唿還沒完,程晏池狠戾的一記重拳便砸得他朝一側歪倒,其餘保鏢一擁而上也全非他對手,東倒西歪躺在過道悶哼。


    周繼業額角青筋直跳,含怒的音波迴蕩走廊:“鬼迷心竅的兔崽子,你為個不三不四女人存心氣死我們這些老家夥?”


    “就算你把盛微寧找迴來也無濟於事,今日我顧念你才放她一馬,假設你舅舅曉得她把你迷得忤逆不孝,她的下場不用我提醒你!”


    “程晏池,大丈夫何患無妻?你給老子清醒點!”


    中氣十足的怒喝猶如悶棍敲程晏池天靈蓋,他垂身側的指骨微微泛紅,胸口翻湧一波波暗痛的情緒,頜線緊繃,眸底漫溢著冷沉的墨澤。


    猶疑不過霎那,他寒涼幹淨的嗓音飄出喉骨,頓住的腳步再次邁向轎廂。


    “我說了,我想要她,無論她是誰。”


    *


    周繼業故意沒告知程晏池盛微寧逃跑的消息,可程晏池終究查到了。


    該死的女人……膽子大得出奇,竟然帶著盛悅投靠祁寒舟尋求庇護!


    異國他鄉,她一個弱女子要怎樣攜不良於行的妹妹迴國內,船上的環境魚龍混雜!


    開車追蹤的途中,他氣血翻騰,抿著削薄的唇峰,不止一次懊悔自己太疏於防範。


    因為姐妹同住的關係,盛微寧又經常跟應歡睡一起,思忖過後,他放棄監聽她。


    沒曾想,反而被盛微寧鑽了空子,而祁寒舟和盛微寧正式有交集的那天,他去了紐城。


    所有節點都卡得不偏不倚,聯合成她昨夜出逃的脈絡。


    天意?


    程晏池森冷地勾起唇,還真是天意。


    明明前兩天還懷疑過盛微寧別有用心,為什麽輕易對她打消疑慮?


    歸根結底,被應歡的死擾亂部署,又太自信盛微寧插翅難逃。


    把他送到顧雅筠身邊,還是他們耳鬢廝磨過無數次的那張床,她怎麽做得出來?!


    給他再多的時間,也沒辦法挽迴應歡母子的命,因此,她不要了?


    額頭青色的筋絡狂躁躍動,程晏池暴戾難忍,一拳狠狠砸落套著保護殼的方向盤。


    猩紅血液冒出骨節,順著寬厚手掌流淌到方向盤,水滴形匯聚在車毯。


    餘光掃到儀表盤單薄的花片,程晏池的胸腔似乎被那隻柔軟的手活活撕裂。


    “盛、微、寧。”


    他一字一頓,臉孔陰黑森寒,恨不得親手折斷她的雙翼。


    *


    賀章帶著大群人分批去了碼頭、機場甚至城際站。


    然而,哪裏都找不到盛微寧姐妹的蹤跡。


    有盛悅拖後腿,本該能耽誤盛微寧的行程,結果,據查到的沿途軌跡推斷,她們上船了。


    賀章無語,盛微寧牛批啊,悶聲不響幹大事,又甩了程晏池。


    正想著,勞斯萊斯風馳電掣而來,黑衣黑褲的男人下車大步流星直奔渡口,哪怕浸潤明媚日輝,俊美斯文的五官都依然顯得陰騭沉鬱,眼底覆蓋的冰霜凍裂空氣。


    程晏池迎風而立,淩銳視線投向海麵漸漸遠離陸地的一艘貨輪,短發被吹得略顯淩亂。


    祁家早年涉足運輸業,有專門的通貨渠道,能夠最大限度避開他的勢力範圍。


    精密周全的計劃,孤注一擲的行事,殺伐決斷的魄力。


    一別經年,盛微寧仍是鏡海的那個盛微寧,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溫柔鄉,英雄塚。


    這話當真沒錯。


    明知她內裏帶毒,他日複一日飲鴆止渴,最終無可自拔。


    碧海藍天,形態慵懶的白雲像團團被扯爛的棉絮,鹹澀的海風撲麵阻礙著唿吸。


    周遭氣壓低得突破臨界點,賀章也不清楚程晏池的具體打算。


    程晏池盯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沒戴眼鏡的雙眸冷銳犀利,能洞穿任何人事。


    “繼續追截。”


    他森涼的音色仿佛刮骨鋼刀,蘊藏劈波斬浪的巨大力量。


    手機忽響,程晏池隨手接起,周繼業的怒吼震得天地一片死寂:“雅筠撞牆了!你舅舅也聽聞你媽的死因,氣得進了搶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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