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綿軟的聲線融進煙花爆裂的巨響,莫名渲染出聲勢浩大的鄭重感。


    盛微寧一直以來便是這樣的性格。


    直白,瀟灑,通透,愛憎分明,素來不屑於掩飾自己的野心。


    她對程晏池的企圖會明明白白說出來,哪怕他們橫亙家仇。


    程晏池的前胸貼合盛微寧後背,兩具年輕的身體緊緊依偎,宛若共生。


    玻璃窗很大很明透,看似遙遠的煙花仿佛觸手可及。


    他凝視那些五光十色的線條,感覺它們同樣迸發在自己心底,淡淡的喜悅盤旋,隨即滲透灼燙溫度潰散,每根神經跳動著不同以往的頻率。


    “英俊,有權有錢,床笫體貼你。”程晏池似笑非笑:“你曾經這麽說。”


    盛微寧眨眨眼,學著他慢條斯理的語氣裝傻充愣:“幾時?”


    她作勢思索,不等程晏池迴答就認真解釋:“世上的一見鍾情都是衝著皮囊去的,我們……不一樣,當然了,我確實看臉,你不也是嗎?”


    盛微寧就不信,如果她相貌跟身材皆平平無奇,程晏池還能睡得下去。


    程晏池沉默,抱著香軟的軀體,記憶突然迴到程建雄的八十壽宴。


    那晚雞犬不寧,他們卻在客房私會。


    時隔三年,他竟連彼時月光照射窗台的濃淡變化都記憶猶新。


    後來經常夢到那一夜,她的窈窕剪影刻畫腦海最深處,無可磨滅。


    程晏池輕柔把盛微寧放平,分開手肘撐枕頭兩側,居高臨下審視她。


    窗外火樹銀花漫天,一朵朵競相媲美,絢爛光芒蓋過月華。


    兩人深邃的眸光交纏,氣息不太穩,自動屏蔽了喧囂。


    “是不一樣,哪裏都不一樣。”


    程晏池清寒如星的眸子輝映著盛微寧,像萬縷情絲交織而成的網密不透風包裹她,窒息中又使她情不自禁沉淪。


    鬼使神差,盛微寧心跳如雷,扭過臉,不敢相接他濃稠的眼神。


    “我見到你成年後第一眼的時候……”


    程晏池頓了頓,順著她白嫩耳根輕輕啄吻至嘴角,喑啞的嗓音蔓延:“無數次,我總覺得你是為我而生,正如你所言,我們是同類。”


    盛微寧瀲灩水眸迷離一瞬,腦子裏充斥男人動情的聲音,以致理智被瓦解得四分五裂,嬌氣嘀咕:“程先生你變了,就會花言巧語。”


    程晏池帶著曖昧的惡意捏住她腰窩,低啞地笑,性感的要命。


    盛微寧輕哼,抬頭咬了咬他鼻子。


    冷不丁聽見床頭櫃抽屜被翻的動靜,她言不由衷:“我重感冒。”


    “有我舍己為人,你很快就會好。”


    程晏池的薄唇壓她眉心,語聲迷醉著哄:“今天除夕,花好月圓的日子。”


    盛微寧無言以對,程晏池越來越不要臉了。


    一年一度堪比流星雨的煙花秀持續近兩個小時。


    不時有色彩斑斕的碩大煙花在深遠夜幕盡情盛放,花瓣妖嬈多姿。


    這場稍縱即逝的美麗,象征著人們新年的美好祈願,年年都有。


    可對臥室內的兩人而言,卻是一生裏最永恆的記憶之一。


    當黑夜徹底歸於寂靜,程晏池抱盛微寧進浴室。


    盛微寧很累,溫熱的水流撫觸肌膚,寬厚手掌抹了精油替她按摩腰部,她顫了顫睫毛,情緒陡然洶湧得厲害,忽道:“你在青浦見過我?”


    低迷的詢問被熱水洗滌得一塵不染,輕得猶如寂夜囈語鑽進耳朵。


    程晏池聞言停手,看向臉孔素淨的女人,麵上掠過極其複雜的波動。


    柔和的燈光流瀉盛微寧肩膀,她鎖骨窩耀眼的鑽芒折射到程晏池眼底,腦中浮光掠影,胸腔那團積澱怨恨的邪火忽而泛濫忽而覆滅。


    半晌,程晏池漠然啟唇:“辦公室見過,那會兒夏天,你用水球砸了我。”


    水聲再次淅瀝響起,盛微寧感受著腰側有別於水溫的熱度,不再多言。


    難怪她不記得程晏池,四歲前,她常去趙雪竹辦公室玩。


    雖然自己頑皮了些,帶給程晏池的不一定全是糟糕的心情。


    至少,她肯定甜甜地叫過他小哥哥。


    她不知道的是,其實他們總共見過兩次。


    程晏池隱瞞了第二次的街頭相遇。


    初識,他們是懵懂無知的孩童。


    再遇,已深仇無解。


    *


    同樣置身歡度除夕的eur。


    倫敦的盛微寧和程晏池今朝有酒今朝醉抓緊時間風花雪月。


    奧國的顧雅筠卻毫無興致,徹夜難眠。


    此刻,她位於當地最奢華的酒店,站頂層就能俯瞰到半座城市的景色。


    顧雅筠一襲高雅的禮裙亭亭玉立窗邊,秀眸微微垂著,薄光幽深。


    雄偉的博物館整夜開放,拱橋橫臥冰湖,冰麵倒影著橋麵閃爍的金燈,周遭霓虹交錯飄雪悠悠蕩蕩,不勝枚舉的遊客舉著煙花棒穿梭而過。


    高處不勝寒。


    即便是這麽漂亮的風景,因為少了那個自己在意的人亦顯得孤清。


    往昔過年節,程晏池會陪她來這間房欣賞夜景。


    而眼下,程晏池又陪著誰過除夕?


    顧雅筠攥著酒柱的玉指緊了緊。


    思緒一轉,倏然飄迴到顧老夫人去世的那段時日。


    顧文勳沾花惹草的惡習,她幼時便曉得,從小非常討厭這一點。


    因此沒什麽女人能輕易近身的程晏池讓她安全感十足。


    她確實不需要危機感,不必她表態,程晏池就斬釘截鐵拒絕那些投懷送抱的異性,她的心思精力能無所保留傾注音樂生涯。


    直至盛微寧的出現……


    所幸,程晏池最終還是堅決了斷。


    顧雅筠竊喜自己與程晏池可以重新開始。


    沒成想,程晏池迴到倫敦變得比以前更忙,對她忽視得更嚴重。


    顧雅筠既為至親離世傷懷,又因程晏池的疏離忐忑不安。


    再三猶豫,她故意選雨夜找去程晏池在倫敦的家。


    趁他接電話的空隙,鼓足勇氣穿著撩人的睡裙躺他床上……


    一幕幕往事不堪迴首,顧雅筠怨恨地閉眼。


    白彤推門而入,顧雅筠站姿僵硬,冷怒的表情撲進眼簾。


    她無聲歎氣,自然明白顧雅筠怨憤什麽。


    “既然打算過幾天去倫敦,就別再胡思亂想。”


    白彤至今都沒聽顧雅筠坦白照片的事。


    顧雅筠茫然看向白彤:“媽咪,真的行嗎?”


    “你又對自己沒信心了。”


    白彤諱莫如深笑笑:“除非希望梁家樹倒猢猻散,否則晏池必須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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