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婚紗?


    這三個陌生的字眼甫一入耳,盛微寧不由晃神片刻。


    四月的婚禮根本不可能順利進行。


    因為程建雄的壽宴會爆出所謂的大醜聞,屆時能鬧得鏡海滿城風雨。


    程昱川也沒想過真娶她。


    他們的婚姻是場戲。


    饒是如此,她仍生出一種恍如夢境的不真實感。


    她才21歲而已,在程家的主張下,居然已經開始談婚論嫁了。


    如果得不到自由,她就得乖乖走進婚姻殿堂。


    盛微寧的錯愕落程昱川眼中,瞬間激起他的不悅。


    娶不了是一迴事,不願意嫁又是另一迴事。


    “你這什麽表情?之前對爺爺言聽計從,不見你退婚,現在聽到要嫁給我,再後知後覺的玩不情不願?”


    程昱川的語氣充滿戲謔,細聽之下,卻裹挾著冷意。


    盛微寧攥了攥指腹,笑顏淡淡的:“沒人通知我試婚紗,所以我很驚訝,你知道婚禮對女人的意義格外特別,”


    程昱川慍怒的神情陡然滯了滯,忽地心虛氣短。


    曾幾何時,沈瑤也說過這話。


    他大學時期利用陪盛微寧迴青浦拜祭她父母的機會,順便把沈瑤也一起約上,後來他們初次發生了關係。


    當時借住盛家的老宅,僅一牆之隔,熱戀的兩個人不確定她是否聽見了動靜,也絲毫不在乎。


    甚至於,那會兒的程昱川就是故意做給盛微寧看的。


    他企圖用這種方式狠狠羞辱她,壓得她抬不起頭。


    真正得到沈瑤的狂喜讓他對盛微寧越發厭惡。


    他還在大街上買了一枚銀戒指故意送沈瑤,堂而皇之與沈瑤憧憬他們將來的婚姻。


    時移世易,再迴憶往事,程昱川覺得自己挺幼稚的。


    他沒問盛微寧眼下對他到底何種感情。


    可假若真的心灰意冷,估計跟那事脫不了關係。


    此一時彼一時,再來細究她和程晏池的貓膩太晚。


    他們有沒有奸情,其實都沒意義了。


    他隻是突然很後悔,最初不該讓盛微寧去程晏池身邊。


    清晰的惆悵徘徊心頭,程昱川收攏思緒站起身,單手抄袋看向盛微寧:“下下個月舉辦婚禮,婚紗哪裏不合適還能再改改,爺爺的意思是,中西式各辦一次。”


    “好啊,都聽爺爺的,中式婚禮也蠻有趣。”


    盛微寧仰望著程昱川。


    太陽太刺眼,她眼睛略微眯起,一米光束散射瞳孔,剔透得如同養在水銀裏的黑珍珠。


    程昱川定睛看盛微寧幾秒,胸腔仿佛奔騰著轟鳴跌落的瀑布,衝天巨浪淹沒他的心房。


    “我後天接你出院,你手還行嗎?醫生昨晚告訴我沒骨折,軟組織挫傷比較多,記得按時按量搽藥。”


    程昱川昨天原本是想陪床,結果應歡堅持照顧盛微寧,而且肖若萍也不高興,他就放棄了。


    盛微寧不在意地翻轉著自己的手:“不那麽疼了,沒事。”


    “公司還有得忙,我要去見股東,空了再聯係你。”


    “你去吧,有傭人照顧我,你別擔心。”


    空泛的一問一答之後,盛微寧往後靠迴躺椅,臉色平靜,目送程昱川挺拔的身影漸漸消失視野。


    她漠然斂眸,閑來無事拿出手機刷好友圈。


    ——“倒春寒的季節,我卻感覺這個春天很明媚溫暖。”


    顧雅筠的最新動態蹦出頁麵,點讚率相當高。


    盛微寧的指甲蓋邊緣緩慢抬起,又虛按,遊走半秒後,輕輕點一個讚。


    順手訪問程晏池的好友圈。


    他的頁麵幹幹淨淨,就連頭像都偏向極簡主義。


    她又打開自己同他的對話框。


    上條聊天記錄還是一周前的,他不愛聊微信,更不愛主動陪她聊。


    盛微寧安靜地垂眸,拇指在“拉黑”那一欄反複比劃。


    太欠的男人,貌似黑名單才是最終歸宿。


    可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有求於他,黑名單就隻能當擺設了。


    再過幾個月吧,錢還沒到手呢。


    盛微寧放下手機,往上拉了拉滑落肩膀的披肩,百感交集地欣賞花園含苞待放的桃花,發出夢囈般的呢喃:“春天果真要來了。”


    *


    程昱川走出醫院給肖若萍打去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程昱川皺眉繼續打。


    直至坐進車裏,肖若萍依然沒接電話。


    就在程昱川百思不得其解之時,那端總算通了。


    “昱川……你找我什麽事?”


    不知為何,肖若萍的唿吸有點急喘。


    程昱川的劍眉折了折:“您在幹嘛?又出去了?”


    肖若萍對答如流:“健身俱樂部,跑步機上剛下來。”


    程昱川心底的狐疑蕩然無存,肖若萍確實很愛運動。


    “媽,爺爺讓我下周末帶盛微寧試婚紗,您準備準備。”


    “有什麽好準備的?反正你們結不成婚。”


    程昱川聞言沉默,麵目被日光籠罩模糊不清,半晌,歎口氣:“媽,您對她好點,畢竟……”


    下文不言而喻,盛微寧的好日子快結束了。


    完全消除不堪的黑曆史,得好幾年。


    哪怕盛微寧出國,華人圈都不可能失憶。


    “好了,你也別抱著這麽大的罪惡感,她失去什麽,我在其他地方再補償給她,我會抽空看看婚紗冊。”


    掛斷電話,肖若萍將手機丟到沙發,麵龐潮紅,發絲蓬亂,斜睨一眼正穿衣服的徐飛:“我兒子好像起疑了,最近我們別見麵那麽頻繁,免得惹人懷疑。”


    徐飛在郊區有套房子,位置隱蔽,肖若萍每次找他都要費一番周折,事先又得和容媽串好口供。


    他轉身打量肖若萍,徐娘半老的女人經過愛情的滋潤宛若慘淡的花朵重新煥發生機,別有迷人風韻。


    “若萍,不管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隻要你高興就好。”


    “我聽說二公子最近奮發向上,是不是打算奪迴董事長的位置?二公子越來越厲害了,新聞經常報道他。”


    “那還用說?也不瞧瞧他是誰生的兒子,程錚如果還在世……”


    肖若萍眼裏暗芒一跳,懊惱地停下話尾。


    “你生的兒子,當然了不起。”


    徐飛適時岔開話題,幫肖若萍倒了一杯茶,故作憤慨道:“程晏池一個私生子居然鳩占鵲巢,二公子從前太青澀又性格率直沒經驗,才鬥不過他,現在就不一定了。”


    “什麽不一定?是肯定!”


    肖若萍眸光陰寒,高深莫測一笑:“我要把他毀得徹徹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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