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錦言商號內人來人往,徐錦言一襲長袍,微蹙著眉,緩步走進商號。掌櫃與夥計們見他進來,紛紛恭敬地行禮問安,他隻是微微頷首,不發一言,徑自走向陳列台。


    在那一排精致的瓷器中,一款新出的山水花瓶映入眼簾。他停下腳步,目光落在瓷瓶的紋飾上——清雅的山水,煙霞繚繞,仿佛藏著一片世外桃源。徐錦言凝視良久,忽然想起某日,與阿璃共賞山水畫的溫馨時刻。彼時二人不過剛見過幾次,未曾多言,情意緘默。如今阿璃已獲自由,也互相熟知了彼此。自己再見她,心中似乎多了幾分坦然,少了束縛。然而,家族給他安排的聯姻卻如一座山般橫亙在二人之間。


    這時,掌櫃悄然走上前,低聲道:“少東家,這批山水瓷器是上月官窯新出的款式,咱們商號也已經安排了售賣,您瞧可合意?”


    徐錦言微微一笑,點頭道:“此款瓷器倒是精妙,取材雅致,工藝也十分上乘。”他語氣輕柔,目光卻始終不離那山水花瓶,眼神中似有些許複雜的情緒。


    掌櫃瞧在眼裏,小心翼翼問道:“少東家,您似乎有心事?不知老仆可否幫您分擔一二?”


    徐錦言迴過神來,輕歎一聲,道:“沒什麽,隻是一些家事罷了。”他停頓片刻,似自嘲般輕笑道,“掌櫃的,若你心中所願被人左右,自己想爭取卻處處受阻,那你會如何?”


    掌櫃聽得一愣,頗有些意外於他竟主動提起,旋即苦笑道:“少東家,您是問老仆我嗎?老仆一介草民,想來難以與您少東家的身世相比。隻是老仆在年輕時,也曾有過一段糾葛之事。那時候年少無知,想要抗爭,可終究未能如願。”他頓了頓,目光沉沉,“不過如今想來,世事難全,總要妥協一些。倘若真心相係,總會有辦法渡過。”


    徐錦言聞言微微頷首,默然片刻,目光愈加堅定:“多謝掌櫃提醒。此事我自有計較。”他輕聲道,“既然家族期望聯姻,我徐錦言也不抗拒家族大義,但婚姻一事,畢竟是人生大事,我希望能有些自己的主張。”


    掌櫃拱手一禮,眼中閃過讚許:“少東家年少才俊,自然該掌握自己的命運。如今商號逐步發展壯大,您身為少東家更有權力支配自己的前程。”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徐錦言轉頭一看,見到自己的母親徐夫人緩緩走來。她身著絳紫色緞袍,手持檀木扇,麵色溫和,卻藏著一絲冷峻。徐錦言迎上前去,行禮道:“母親,今日怎得親自來了?”


    徐夫人微微頷首,開口道:“錦言,你近來為商號奔波,母親過來看望你,也順便看看商號的經營狀況。”她目光環視一圈,露出些許滿意的神色,但隨即收斂,語氣轉為嚴肅,“今日我來,除了商號之事,還有一件要緊事要與你商議。”


    徐錦言心知母親所指何事,麵色微斂,沉聲道:“母親所言之事,是李家之約嗎?”


    徐夫人點頭,麵露不悅道:“不錯。李家乃名門望族,與你家族地位門當戶對。如今他們已經提出訂婚之事,我與家主早已認可。你若能與李小姐結連,對家族的利益有極大幫助。這門親事你是非同意不可的。”


    徐錦言心中一緊,盡管早已預料到母親的態度,但親耳聽見,仍不免心生抗拒。他微微抿唇,恭敬卻堅定地道:“母親,婚姻之事並非小事,孩兒雖明白家族利益之重,但仍希望能親自選擇,方才不負一生所托。”


    徐夫人眉頭一皺,冷聲道:“錦言,你切勿一意孤行!家族培養你多年,不是讓你任性而為。李小姐出身名門,德容俱佳,與你相匹。她家勢力強盛,定能助你一臂之力。”她頓了頓,語氣緩和幾分,“且你如今年輕氣盛,未必知婚姻之中何為正道,母親是為你好。”


    徐錦言心中苦澀,麵上卻保持冷靜,低聲道:“母親所言不假,隻是孩兒心中已有屬意之人,尚不願違背本心去迎合他人安排。”


    徐夫人神情微變,語氣微帶不屑:“是那名喚阿璃的婢女嗎?一個出身微賤的女子,如何配得上你?母親勸你,莫要執迷不悟。”


    徐錦言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快,低聲卻堅定地道:“母親,阿璃雖身份卑微,卻心地善良,性情淳厚,孩兒與她相處時感到平和,彼此無甚虛偽,實屬難得。”


    徐夫人冷哼一聲,轉身坐下,目光淩厲地盯著他:“錦言,母親不阻攔你與她的交情,但若牽扯婚姻大事,母親絕不允許。你身為徐家子孫,自當以家族為重,若執意不聽,便是忤逆不孝。”


    徐錦言聽到“忤逆不孝”四字,心中一痛,卻也愈加堅定。他深吸一口氣,雙手緊握成拳,低聲道:“母親,孩兒並非忤逆,隻是希望有自己決定的權利。若李家真是孩兒所願,孩兒自不會抗拒,但若非孩兒所願,何必違心而求?”


    徐夫人見他如此執拗,神色冷淡,片刻後冷聲道:“錦言,既然你如此頑固,我也不再多言,但你若因一己之念壞了家族大事,休怪母親無情。”


    說罷,徐夫人起身拂袖而去,留下徐錦言一人悵然佇立,心中如一團亂麻。


    良久,他迴到山水瓷瓶前,輕輕撫過瓶上的山水紋理。心中忽然一陣酸澀,仿佛看到阿璃的身影與自己共賞此景。世事紛繁,身份桎梏,在他與阿璃之間橫亙著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但他仍在心中暗暗發誓,不論前路多艱,他絕不會輕易放棄。


    翌日清晨,徐錦言再度前往阿璃的居所。推開院門,阿璃已在院中忙碌,看到他微微一怔,隨後露出笑容。


    “徐公子,今日何故前來?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徐錦言凝視她良久,低聲道:“阿璃,我……我昨日又提起家中婚事,不知未來能否與家族達成和解,但我希望你能知道,哪怕前路荊棘,我亦不會輕易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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