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漢中向北要前往長安有四條道可以選,從西向東分別是陳倉道、褒斜道、儻駱道、子午道。


    陳倉道在最西麵,越過秦嶺就是陳倉,相對好走,但距離較遠。


    褒斜道也就是斜穀,這裏本來是最好走的一條道路。但張魯早年在劉焉的授意下燒掉了褒斜道上大部分棧道,直到現在褒斜道還沒有修複,無法通過。


    儻駱道要稍微曲折一些,但直線距離相對前兩條道路還是近上不少。馬超入蜀的大軍走的就是儻駱道。


    最後的子午道由於荒廢已久,幾乎無法通行。


    所以要想迴到長安,最好還是走儻駱道。


    但剛離開漢中不過兩日,王垕便突然改變主意,非要去走陳倉道。


    要說走陳倉道其實也沒什麽,無非繞一圈,路程遠一點。


    但王垕隻準備帶趙撲和兩名隨從一人雙馬走陳倉道,非讓張柄帶隊打著他的旗幟依然走儻駱道北上。


    跟了王垕這麽久,張柄和趙撲都知道王垕從不做浪費時間之事,都應下來,分頭準備。


    趙撲挑了兩個武藝高、做事可靠的士兵,還親自打點好一路需要的輜重、糧草。


    張柄找到隊伍中一個和王垕差不多身高的人,讓他換上王垕的衣服,每日坐在車中假裝是王垕還在隊伍之中。


    臨行前,王垕拉著張柄的手道:“老張且去,一路緩行,若是走出秦嶺沒見到我也不用等,直接越過長安東去雒陽,我們在雒陽城西再見麵。”


    張柄點頭答應:“您放心吧,我一定控製好速度。就是不知該怎麽連續您?”


    王垕道:“你不需要聯係我,我自會去尋你。”


    張柄這便帶大部隊上路。


    王垕、趙撲和兩名士兵也騎馬改奔陳倉道而去。


    山中無日月,寒暑不知年。


    王垕一行四人越過秦嶺已是大半個月後,大地泛青,雜草瘋長的日子又到了。


    雍涼大地從前歲的大戰中逐漸緩解過來,一路走來,王垕經常能看到有人在田間勞作,一些早年荒廢的鄉村也有了人煙。


    王垕最喜歡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趕路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剛離開陳倉不遠,王垕就又看到幾名正在耕地的農民。


    為首的是一名滿臉皺紋的男人,還有七八個女人和四五個孩子。他們沒有耕牛,男人和一個略微強壯一點的女人抬著沉重的犁艱難的在田間前行。


    一個大約也就十歲左右的女娃扶著犁,保證犁出來的地是一條直線。


    另外幾個女人腳底踩著踏犁,也在周邊犁地。但踏犁無法犁的太深,女人的力氣也著實不大,她們犁過地的土地,男人和那個強壯的女人還要再用犁再拉一變。


    幾個小孩幫不上忙,一個個光著屁股在田間玩耍,不時撿起一些草根直接放到嘴裏吞下。


    王垕打馬來到田地邊上。


    幾個農民嚇了一跳。女人們古怪的喊叫起來。那個男人扔到犁就像遠處跑去,幾個女人拉住孩子跪在王垕的麵前,隱約攔在王垕四人和男人之間。


    王垕有些茫然:“他們在喊什麽?那個男人又跑什麽?”


    趙撲挑選的兩個士兵都是涼州人,一個叫王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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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個馬趨,聽得懂此地土語。


    王向為王垕解釋:“長史大人,那個男人應該是他們家裏唯一的勞力,他們怕咱們是抓壯丁的,會將男人帶走,所以才這麽害怕。女人喊的是讓男人快跑,好像是讓他藏在二道坪的水溝裏去。”


    王垕一時無奈,返迴馬匹旁邊翻找,迴來時一隻手各拿著兩個白麵餅子。他將餅子交給王向:“你和她們解釋,我是朝廷命官,叫她們把男人喊迴來。”


    王向有些為難,小聲嘀咕:“這年頭抓壯丁的全是朝廷命官。再說了,這些村婦如何知道什麽是朝廷,隻知道您這一身打扮是個貴人。”


    王垕不由得一怔,低頭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雖然不是綾羅綢緞,但也是上好的麻布,幹幹淨淨的,連個補丁都沒有。腳上穿的也是官靴,純牛皮製,手藝還是雒陽最好的製鞋匠人。腰間掛著一塊美玉,是張魯送個他的禮物。


    他又摸了摸頭頂,從頭上拔出一根象牙打造的簪子,由於沒有帶冠,一頭盤好的長發瞬間散落開來。


    王垕自嘲的笑了起來:“我還在擔心雒陽的情況,卻沒有想到自己早就被同化了啊。哈哈哈…”


    趙撲三人不理解王垕在笑什麽,但主官笑這麽開心應該是好事吧,便也陪著笑了起來。


    那些跪在地上的村婦看著王向手中的餅子直流口水,但是緊緊抱住自己的孩子,生怕孩子衝撞了貴人。


    王垕笑了好久才停下來,他將象牙簪子隨手扔在幾名村婦麵前,還搶過王向手中的餅子也一同扔了過去,頭也不會的返迴大道。


    其他三人連忙跟在王垕身後。


    “趙撲,你去找一些普通人家的衣服,咱們這身裝扮太紮眼,找時間趕緊把衣服換了。”


    趙撲領命。


    走在最後的馬趨突然道:“長史大人等一下。”


    “何事?”


    王垕迴過頭,發現那幾名村婦跟了上來,年紀最大也是最強壯的那個村婦還推著一個年紀較大剛才扶犁的女娃來到馬趨旁邊,嘰裏咕嚕的說了一大推。


    馬趨趕忙翻譯:“他說貴人,就是您,是個好人,如果真的想幫她們就不要帶走她們唯一的男人。如果真要帶走誰就把她的女兒帶走。她還說她的女兒十三歲了,沒有嫁過人,是個處女。”


    王垕看了看那個小女孩,骨瘦骨瘦的,個子也不高,臉上全是汙泥,看上去就隻有十歲的樣子,如何像是十三。不過他有收養洪烈的經驗,知道營養不良的小孩確實是這副模樣,便點了點頭:“帶著吧。你負責照顧她,記得教他說官話。”


    馬趨頓時為難道:“這…長史大人,我有家室的。”


    王垕啪的一馬鞭抽過去:“胡說什麽,這個女孩我收養了。”


    馬趨這才反應過來,再看向小女孩的時候竟生出一股羨慕的感覺。


    小女孩還不知發生了什麽,緊緊的抓住母親的手。但馬趨一把將女孩奪了過來,將她放在馬背上,自己則騎上另外一匹馬,轉念一想又怕小女孩掉下來,在請示王垕後還是和小女孩合乘一匹馬,隻是看他的樣子頗為古怪,生怕太過靠近小女孩。


    到了晚間,也不知趙撲從哪裏找來幾身衣服、鞋子,幾人都換了裝。


    王垕還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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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意,又覺得他們的馬匹太好,轉天便讓趙撲找地方把馬給賣了,換了七八頭小毛驢,幾人騎著驢繼續趕路,還將武器都藏在行李中。


    這次王垕不再像什麽貴人了,反倒像一個普通的小地主。趙撲三人也不像精銳的士兵,更像是看家護院的打手。唯有小女孩還是“本色出演”,就是看向王垕的眼神總感覺在看一個傻子。


    馬趨終於不用在抱著小女孩趕路,精神也好了很多,開始教小女孩說官話。


    王垕從馬趨口中得知這個小女孩姓呂,沒有名字。那個逃走的男人也不是她的父親,她的親生父親前年大戰被韓遂抓了壯丁,再也沒有迴來。甚至的將她交給王垕一行的那個女人也不是她的母親,而是她的姑姑,也是她最後的家人。


    逃走的那個男人是他們村子最後的一個男人,而那些女人則是村子中最後的幾個女人。


    王垕不禁沉默,他讓馬趨、王向幫忙問小女孩:“最近兩年沒有打仗,官府就沒有派人來過嗎?”


    小女孩點頭:“來過,每次都收糧。去歲冬天差點連最後的種子都給收走,見實在沒得收便搶了她的兩個姐姐。”


    王垕沉默了。


    晚上,王垕給小女孩取了一個“呂屏”的名字,但又覺得既然已經收養她,就還是跟自己的姓更好,便叫她王屏。


    王屏有了名字特別開心,坐在火堆旁邊給王垕唱了小半夜的山歌。


    可惜王垕一句也沒聽懂,還是王向和馬趨兩個本地人給他翻譯,王屏唱的是一個男人出去當兵的故事。


    男人被抓了壯丁,跟著軍隊吃了敗仗,千辛萬苦迴到家鄉,卻發現家鄉早已變成一片廢墟。


    聽到這裏王垕突然想起剛穿越來時那個交給他木牌的小兵。王垕摸了摸胸口,但木牌不在那裏。


    他已經很久沒有佩戴過木牌了。


    但這個山歌也不全是悲劇。後來男人誤入一個全是女人的村子,這裏的男人全都去當兵死掉了。男人留在了那裏,和女人們生兒育女,村子也興旺起來。


    於是這個山歌的後半段變的輕快起來。唯一不好的是歌詞中有很多寫出來一定會被屏蔽的劇情,而這些劇情居然全都從疑似十三歲的王屏口中唱出來,實在有些違和。


    王向、馬趨聽得很是高興,王垕知道後麵有很多肉戲劇情後便趕緊王屏不要再唱。


    王屏還以為王垕是生氣了,躲到馬趨身後。


    王垕無奈的笑了笑,起身從行禮中拿出武器分發給幾人。


    “山歌的事以後再說。咱們被包圍了。”


    ————


    三國小知識:


    1、褒斜道後來修複,諸葛丞相第一次北伐就讓趙雲、鄧芝走褒斜道為疑兵,牽製曹真的軍隊。


    2、幾條從長安通往漢中的道路直到現在也都是重要的道路。京昆高速西安至漢中段走的就是儻駱道。新中國最早的幾條鐵路之一寶成鐵路走的就是陳倉道。


    當年我從北方去成都上學,那時東部都已經是快車。我去北/京轉車,火車開到想才幾個小時車程,但翻越秦嶺就要一天一夜的功夫,超級磨人。不像現在,去成都做動車隻需要12個小時,方便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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