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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醫院的顧晨夕,沒有返迴學校,而是直接去了郊外的那座小木屋。


    背上那把巨劍,緩緩向後山走去。


    天空陰雲密布,不一會兒就下起了雨,越來越大。


    雨水淋濕了少年的額發,一根一根的貼著頭皮,遮住了眼眸。


    顧晨夕身負巨劍,一步一步向山頂走去。


    穿過一條幽靜的泥濘小路,路兩旁開著許多不知名的野花,細看之下,一些不起眼的地方還長著一些蘑菇,隻是顏色烏黑,一看就不是能吃的。


    越往裏走,草木越深,直到徹底看不見路,顧晨夕揮舞巨劍,硬生生砍出一條路。


    就這樣一路砍到山頂,他累得氣喘籲籲,爬上一塊巨大的石頭,盤膝而坐。


    從這裏,能俯瞰整個新區,現在的新區還在大搞開發建設,人煙稀少,許多樓房正在施工建立,有人說等這裏建設完好過後,就會是江北新的cbd。


    不過現在來說還早得很,至少要等個四五年才能初見成效。


    雨已經停了,一陣風吹來,全身濕透的顧晨夕不禁打了個寒顫。他深深吸口氣,努力平穩著唿吸。雙手攤起巨劍放於膝蓋,如老僧坐定,紋絲不動。


    女人說無論是練刀,還是練劍,大體修煉結構是一樣的。拿練劍來說,無非就是劍術和劍道兩種。


    而古往今來,那些靠使劍而在武道一途占據一席之地的,大多都是靠其一手精妙絕倫的劍術。而不是劍道。但這並不代表著劍術就比劍道更強,更重要。悄悄相反,不是劍道不強,而是其太強,強到隻有極少數幸運兒能習得一二。可千萬別小看這一二,放眼天下,能把這一二修得圓滿的人,無一不是在武道上登峰造極的人物。


    如果窮極一生,隻專注於劍術,而忽略了劍道的領悟。頂天踏足一品武夫的門檻。要想更上一層樓,難比登天。


    “所以你願意走一條一眼就看到盡頭的路嗎?”幕煙塵如是問道。


    顧晨夕想都沒想,目光堅毅道:“不走。”


    如果這是一條一眼就看得到盡頭的路,顧晨夕寧願不走,也不會邁出一步。人生正是充滿了未知與挑戰,才會顯得有趣。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無論是練刀,練劍,還是練拳,隻要練了,就要練出個天下第一。


    當然,這番話在心裏想想就好,顧晨夕可不敢說出來,不然又是被一頓胖揍,外加無情嘲諷。


    女人告訴他,道,道,道,言簡意賅的說就是你自己要走的道路,這是一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它虛無縹緲,又確實存在。要靠你自己去一點一點摸索,體會,學習,至於結果如何,誰都不知道。可能花費大半生的時間,一點收獲沒有,徒勞無功。就像你埋下一顆種子,辛辛苦苦每天都給它澆水,施肥,可它就是不發芽,無論怎麽樣都是如此,你翻開地一看,原來那顆種子是熟的,熟的種子怎麽能發芽,結果呢?


    練刀亦是如此,如果沒有足夠的天分,加上十二分的努力,純粹就是浪費時間。


    兩者不是取其一就行,是而且必須是,皆俱。由此才可有一絲登上那巔峰的機會。


    “所以,你還決定走這條路嗎?”


    “走。”


    顧晨夕目光依舊堅毅,沒有一絲動搖。


    幕煙塵笑了,輕喝道:“小子無所畏!”一掌拍在顧晨夕肩頭,疼得他齜牙咧嘴,橫眉怒目,卻又無可奈何,憤憤離去。


    ……


    月升日落,風雲變幻。


    顧晨夕一坐就是一晚上,整個人就像一具雕塑,紋絲不動,心如止水。


    天蒙蒙亮的時候,顧晨夕緩緩睜開雙眼,沒有一絲疲憊的感覺,相反,精神更加飽滿。隻是肚子很餓,並不像小說裏說的那麽誇張,不吃飯還是會餓。


    心是靜下來了,可就是對意的感悟一點沒有。意是道的一種,道何其大,道何其小,全都在你自己。誰都不敢說自己一下子就把道領悟貫通。沒有誰有這麽大的能耐。隻能日積月累,水滴石穿。


    顧晨夕也不氣餒,要是這麽好領悟的,人人都是高手了。


    顧晨夕伸伸懶腰,望向遙遠天邊。一望無際的地平線上,一輪驕陽冉冉升起。


    他雙手持刀,越過頭頂,狠狠劈下,欲把太陽砍成兩半。


    ……


    顧晨夕迴到了家,屋子裏還是一樣的冷清。桌子上擺著沒有收拾的碗筷。想來是昨天半夜老爸老媽迴來吃的,忘了收拾。


    他把碗筷收拾幹淨,又換了一身幹淨衣服,在沙發上坐著發神。


    兜裏的手機忽然震動,打開一看,原來是楊子七建了個微信群,把他們幾個都邀了進去。


    今天是星期六,平時上課時間,手機都要上交。放假了才發下來。


    “嘿,哪位大哥有錢,發個紅包塞。”楊子七道。


    “煙都抽不起了,哪哈還有錢哦。”周峰道。


    “同上。”


    “同上。”


    楊子七發了個擦汗的表情,說:“一群窮鬼。”


    接著又說:“顧晨夕呢?一句話不說,裝深沉?”


    張晉迴道:“可能背著我們出去和漂亮妹妹約會去了。”


    周峰驚訝,楊子七憤怒。“龜兒災舅子,說好的一起單身呢?”


    “就是就是,耍陰招。”


    ……


    微信群裏一片熱鬧,顧晨夕笑了笑,把手機放在一旁不再理會。突發奇想的他把那台布滿灰塵的電視打開。


    結果一樣的灰色圖案,沒有信號。意料之中的事,所以沒有很沮喪。


    在顧晨夕很小的時候,家裏買了這台電視,那時候能買起電視的,雖不說好富,但很多人家都沒有。你家買了電視,說出來都是臉上有光的事情。


    還記得那是一個有點熱的下午,顧爸騎著三輪車,哼著不知名的小調,載著顧媽,顧晨夕,還有那台電視。馳騁在城市的馬路上,像個凱旋而歸的將軍帶著他忠心耿耿的部將,意氣風發。


    那時候,還沒有智能手機,都是那種翻蓋的。電視就成了生活娛樂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顧晨夕總和顧爸搶遙控板,顧晨夕喜歡看動畫片,顧爸喜歡看打鬥的武俠電影。兩人時常因為意見不統一而鬧矛盾。現在想想還真是無聊又有趣。


    可那時候很快樂,什麽都沒有的快樂,現在什麽都有了,反而不快樂了。


    人真的是越長大越孤獨。所以,才會有那麽多人小的時候想快快長大,大的時候又想迴到小時候。令人好笑,又令人沉默。


    顧晨夕看了看冰箱,裏麵的東西還是很全,他卻隻拿了兩個雞蛋。


    因為他隻會做蛋炒飯,在他七歲的時候跟媽媽學的,煮麵條也行,充其量算兩樣。


    從七歲開始,顧晨夕放學迴家,不出意外的話,家裏的鍋裏會留有做好的飯,是顧爸顧媽走之前給他留的,但總會有意外,有些時候,他們兩人連著幾天不迴家,顧晨夕隻能自己摸索著做飯。


    開始隻會煮麵條,因為簡單,但經常把控不好量,搞得特別多而吃不完,等顧爸顧媽迴家看見了,免不了一通責罵。


    後來,跟著媽媽一起學習了簡單的蛋炒飯,顧晨夕終於能換換口味了,天天吃麵條也不是個事。


    從開始的不是蛋糊就是飯糊,或者兩樣一起糊,但現在的色香味俱全。這是殘害了無數個雞蛋的結果,當然了,顧晨夕從來不會浪費,就算是糊得不成樣子也不會。一是因為那時候家裏不富裕,雞蛋本來就沒多少,吃一個少一個。二是因為這是自己做的,再難吃也要吃完,隻有記住了這種難吃的味道,才能讓自己下一次炒出更好的蛋炒飯。


    直到現在,不說頓頓吃,一周吃一次,吃了十多年的蛋炒飯,說不膩是假的,但不吃會餓這是真的。餓到一定程度,再膩都是絕味。


    一頓嫻熟的手法操作過後,香噴噴的蛋炒飯新鮮出爐,再撈點壇子裏泡的酸薑,大蒜。配在一起,說不上豐盛,但也齊全。


    正當顧晨夕坐下準備開動的時候,門響了,顧晨夕楞了一下,看看時間,才早上八點,這個點誰會來敲門呢?他疑惑著,還是打開了門。


    站在門口的江淮看著顧晨夕,嘿嘿一笑。“哈嘍,你好。”


    顧晨夕不明所以,愣了愣,問道:“有事?”


    江淮還是保持自以為開朗的笑容道:“方便進去說嘛?”


    顧晨夕往旁邊讓了讓,示意他進來。江淮笑著答謝。


    進了屋子,出於好奇,他打量著四周,直到顧晨夕故意咳嗽了一聲,才發現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得體。尷尬的道著歉。


    顧晨夕也沒太在意,問道:“吃了嗎?吃點?”


    江淮看了看桌子上的蛋炒飯,確實有點餓,一大清早就趕過來,飯也沒來得及吃,不餓才怪。


    “那怎麽好意思,恭敬不如從命了。”


    顧晨夕一臉黑線,還是盛了一碗給江淮。江淮笑著接過,嘴裏不停的“謝謝,謝謝。”


    江淮吃了一口,眉毛上揚,讚歎道:“想不到你炒的蛋炒飯味道這麽棒,飯館裏炒的都沒這麽香。”


    “就會這一個,沒什麽。”


    江淮尷尬的笑著,不知該說什麽,眼前的少年,不過十七八歲,卻有種和他年齡不相符合的成熟老練,讓人捉摸不透。


    “你有事嗎?”顧晨夕扒拉一口飯,又咬了一口薑。神情自若。


    江淮扒拉著飯,思考著怎麽迴答。顧晨夕也不著急,沒有追問,兩人就這樣默默地吃著。


    等飯都吃完了,江淮滿意的拍拍肚子,掏出一盒煙,裝了一支給顧晨夕,顧晨夕也不客氣,接過點燃。


    老話說得好,飯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


    江淮悠閑的抽了一口,緩緩道:“吳小北那個案子,我們警局不能查了。”


    顧晨夕詫異了一下,問:“什麽意思?”


    “上麵下了命令,命令我們不能往下查下去了,會有專門負責的人來接手處理,可一周過去了,媽的人影都沒瞧見,草。”江淮憤怒的罵著,狠狠抽著煙。


    顧晨夕皺著眉,想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並沒有太過大驚小怪。反而是江淮見顧晨夕依舊穩如泰山,有些氣憤。


    “我說,吳小北是你朋友吧,你咋看上去一點不著急?”


    顧晨夕低頭抽著煙,沒有一絲表情,聲音平穩道:


    “著急能找到兇手嗎?著急能就能解決問題嗎?”


    “還有,這原本就是你們警察的事,和我有什麽關係?”


    顧晨夕很平靜,平靜的嚇人。江淮一時語噻,答不上話。是啊,光著急有什麽用?著急並不能解決問題。可你顧晨夕一點情緒都沒有,還說關你什麽事,冷靜的就像是死了一個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人,這江淮接受不了。


    其他人怎麽想,我管不著,你顧晨夕要是不放在心上,真就不是人。


    以前,顧晨夕和吳小北兩人都是派出所的常客,每次顧晨夕打架,吳小北就算幫不上什麽忙,也絕不會逃跑,時常被人揍的皮青臉腫,還要照顧傷得更重的顧晨夕。


    背著顧晨夕去醫院是他,扶著顧晨夕去派出所錄口供還是他,兩人難兄難弟,算得上是真正的患難兄弟。這些江淮都知道,都看在眼裏。他還曾羨慕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現在看來,都是狗屁,狗屁不是。


    吳小北被人殺害了,你顧晨夕若無其事也就罷了,不關心也就罷了,居然說出關你什麽事這種話。這是人能做出的事嗎?江淮怒了,掐掉煙,雙眼直直的瞪著顧晨夕。


    顧晨夕依然神情自若,看也不看他·。


    他甩甩手,憤怒離去,門被他砸的一聲巨響,宣泄著他的憤怒與不滿。


    顧晨夕看著桌上的碗筷出神,嘴裏的煙早就燃盡,有些燙嘴,他卻沒有理會,依舊一口接一口的抽著,這樣的味道更苦澀,也更帶味。


    江淮沒有發現,顧晨夕那藏於桌下的左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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