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玖離約定的路口尚有一段距離,忽然看見前麵道路旁草叢直接冒出一個矮瘦的身影。


    阿利庫多處翹起的雜亂長發上頂著幾片綠葉,看起來像一個亂蓬蓬的黑色掃帚頭。


    “能吃的。”


    他向岑玖展示身上破布鬥篷兜著的果實,經他嚴選的植物紅綠紫黃大小各異滿滿一堆。


    “在等你……馬上吃!”阿利庫目光灼灼地投在她手上的竹籃上。


    岑玖看著他用身上破爛服飾兜著的漿果植物,嘴角一抽:“等我一下。”


    竹籃還配了一張不小的亞麻布,恰好可以鋪在草地上野餐用。


    岑玖在附近樹蔭下找了塊比較幹淨的草地,鋪好野餐布,布上這餐食物。


    她站起身靠近阿利庫,伸手將空竹籃遞在他麵前。


    阿利庫不安地晃動了下身軀,緊張到屏住唿吸,他能清楚嗅聞到她身上獨特的氣味,帶著一絲淡淡的熏烤過後的柴火氣息。


    還有最令他不安的鮮血氣息。


    阿利庫記得,她身上鮮血氣息最濃鬱的時候是二人的初次見麵。


    上次見麵倒是沒有了,阿利庫不覺得那是個例外。


    隻是她沒有狩獵到合心的獵物罷了,所以才在尋找果腹的植物。


    這次那股充滿警示的氣味又迴來了,她又去狩獵了什麽?


    阿利庫攥緊了衣角,似乎有點明白她要幹什麽,但他很猶豫,不清楚自己是否理解對了她的意思。


    他害怕自己做出了一個錯誤的舉動,對方會因此傷害自己。


    “把東西放裏麵吧。”岑玖見阿利庫畏畏縮縮,怕他聽不懂,指了指他衣兜上的漿果,又指了指竹籃。


    得到確切指令後,阿利庫送了一口氣,鬆開攥緊衣角的手,將收集來的果實植物盡數轉移到竹籃中。


    做完之後,他又仰起頭望向岑玖,澄黃雙眼仰視著她,綠與黃視線交融。


    帶著一絲邀功的意味,以及等待獎賞的期待。


    這次不用說,岑玖心領神會,要吃的是吧。


    “坐下來吃吧。”岑玖坐下在布料上,隔了一塊布的毛茸茸草地軟硬適中,觸感怪有趣的。


    聽到她說能吃了,阿利庫立即有樣學樣在她對麵坐下,端起碗盤狼吞虎咽起來。


    看著這個角色上一秒還是乖巧等候,下一秒風卷殘雲衝向食物,岑玖莫名有種這種養狗的錯覺。


    阿利庫的進食會用勺子,但不如說勺子隻是他的添頭,他幾乎是整個臉都埋在了碗中,進食迅速吞咽與咀嚼聲就沒停下來過。


    不一會,他就吃光了所有的食物,舌頭將碗刮得幹幹淨淨,沒有一點殘羹剩飯。


    “……”


    近距離目睹阿利庫進食全程的岑玖默默保存了這段高技術力畫麵。


    吃得很好,但是也太像一條狗了吧!


    這孩子,或許能送去當寵物吃播。


    把被舔得發光的餐具也放迴籃中,岑玖開始迴收地上的亞麻布,卻見阿利庫直愣愣地盯著這塊布。


    這塊粗糙不堪的布可比他身上那塊裹身的風化破布幹淨多了。


    他的目光看看那塊布,又時不時可憐兮兮地看向岑玖。


    嗯,想要東西的眼神也和狗差不多。


    岑玖無視他望穿秋水的小眼神,收起這塊布到竹籃上,他的神情立刻變得灰暗低落下去。


    一陣涼風吹過,他佝僂起身子,裹緊了身上的處處透風的布料。


    和這個冒險的交易完成了,他該繼續去覓食了……


    “阿利庫,你想要一身新衣服是嗎?”


    冒險者的話語在耳邊響起,她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了自己身旁,一隻手挑起了自己身上的一塊開裂的破布條。


    布條又破又髒,岑玖感覺到手上的破布光是汙漬就占了總重一半以上,觸感真實得有點過分。


    雖然從設定上讓這個行為酷似野狗的孤兒做到定時清洗衣物有點困難,但也不用在這種小細節上麵麵俱到吧?


    但他身上倒沒有多少難聞的氣息,硬要說就是渾身都是土黑色,連身上也是泥土的味道。


    岑玖確認過了,他的淺褐色膚色比鎮上的居民深多了,又比原住民的膚色要淺一些,並不是土裏打滾導致的,怪不得朱亞說他可能是混血。


    阿利庫一時間沒消化好這個喜訊,呆站在原地,半晌後才用力猛猛點頭。


    他想要!


    阿利庫想要一件相對新的衣服。


    他捕獲動物全靠運氣,小型動物的皮毛要湊一塊能保暖的出來要湊很久,而大型動物他是一向躲得遠遠的,完全不敢招惹。


    全靠鎮上好心人的接濟,他才有一套保暖的衣服,在野外生存服裝磨損飛快,他也不好意思一直麻煩鎮上的人。


    她們要是煩了,可能再也沒人會理他了吧。


    所以當岑玖假裝不理睬他的時候,他選擇了默默離開。


    沒想到,她看出了自己的尋求,主動問他。


    “這個布料太粗糙了,等我迴去找一套合適的給你。”岑玖辨別了他身上的布料,原本是不錯舒適棉布,和鎮上人穿的一致,隻是太髒了。


    阿利庫聞言,對岑玖笑起來,他咧嘴笑時露出的尖尖虎牙顯得他更加傻裏傻氣的。


    岑玖沒忍住揉了揉他的蓬亂的頭發,獲得了一手塵土。


    “……”


    選擇□□幹淨的冒險者不太開心了。


    好心冒險者的摸摸頭,一開始阿利庫是茫然慌亂的,但因恐懼克服肢體接觸的不適感後,又莫名舒爽起來。


    當岑玖收迴手時,他還本能地抬高頭主動去蹭她的手,把頭主動送到她的手心下。


    “好了!”岑玖扶正推開這個摸上癮一秒變家養寵物的角色,怒極反笑。


    這就貼過來了,這角色不會真的是狗變的吧?!幾分鍾前還怕她怕得瑟瑟發抖呢!


    “嗚……”阿利庫發出小狗般短促的喉音,委屈又小心翼翼地仰望著她。


    從沒有人這樣摸過他的頭,他一時陶醉在了這個互動之中,現在猛然中斷心中感覺有什麽東西空落落的。


    她雙手在自己肩膀上抓得生疼,明明是她先主動接觸他的,為什麽現在突然兇他、笑他……


    難道、難道她也隻是像那些死掉的人一樣拿他折磨嗎?


    酸澀的情緒穿過時間的長河,阿利庫已經很久沒有因為這種事特別難過了。


    他最難過的時候,是多年以前被鎮子上的人喊過去,說給他吃的,最後給的卻是一個迎麵而來的垃圾。


    他們當時說的話他都聽不太懂,但當他因為投擲物發出痛苦的哀嚎時,他們臉上卻是開心不已的笑容。


    那是一段痛苦的時光,直至小鎮被死亡氣息所籠罩,他們死了,一切都熬過去了。


    她的笑容也是和那群人一樣的嗎?都是討厭他、嘲笑他?之前對他的友善也是假的嗎?


    熟悉又陌生的情緒滿溢而出,阿利庫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他感覺到了冒險者鬆開了牽製自己肩膀的一隻手,在衣兜摸索著什麽,然後向他伸來。


    ——逃不掉,要挨揍了。


    阿利庫緊閉雙眼準備接受衝擊,隻希望屈辱的痛苦快點結束。


    柔軟帶著一絲溫度的布料力道輕柔地擦去了他惶恐的淚水,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降臨在他的身上。


    “真的是,怎麽突然哭了?”岑玖一隻手別住他的下巴,抱怨地用手帕順帶擦幹淨了這個哭包角色的臉。


    “我沒有想嚇你的意思,隻是麻煩太多了,搞得我一時火大……這個給你了。”熟練地擦幹淨這張花臉,岑玖直接把這個手帕塞到他的手上,當做禮物使用,希望能提升一點剛才肯定會猛降的好感。


    “……為、什麽?”迴應她的是阿利庫帶著抽泣的疑問。


    他正雙手端拿著那塊手帕,大顆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個不停。


    阿利庫的心中有很多不解,朱亞她們在麵對自己時永遠是帶著微笑的,從來沒有對他有過憤怒。


    她們的眼中有的隻是淡淡的情緒,他不知道怎麽形容,但就像是狼離群時最後舔舐幼崽的目光。


    阿利庫不喜歡,總覺得心口漲漲的,所以不會一直主動接近她們。


    但這個人不一樣,她同樣有著狩獵者的鮮血的氣息,與鎮上居民的氣息截然不同。


    阿利庫跟在她身後觀察了一段時間,她應該和自己一樣是孤獨的離群者。


    直到現在,她也沒有想要傷害自己的意思。


    她抹去了他奇怪的悲傷,還給了他沾滿她氣息的物品。


    為什麽?為什麽要對他那麽好……


    “為什麽?”岑玖心虛地移開目光,想搪塞過去,“因為是冒險者的煩惱啦……”


    等等,說不定這個角色有頭緒!


    福至心靈,岑玖忽然理解了阿利庫這句問話的含金量。


    阿利庫比較複雜的話也能聽懂,整天神出鬼沒的說不定有玩家不知道的情報。


    這句“為什麽”就是製作組在暗示玩家能從他嘴裏掏情報!


    問之!


    “我想知道小鎮包括那個莊園上有沒有什麽怪事,不尋常的事,誰拿到了超珍貴的東西之類的……多久前的都行!”岑玖發現他似乎很喜歡摸頭,一手灰塵而已,反正過陣子就刷新掉了。


    冒險者搓搓揉揉他的黑發,笑道:“你就當是我的收集癖吧,我想聽一些有趣的傳聞。”


    阿利庫反射性瑟縮了一下,但下一秒又主動拱上她的手心。


    供上來的還有新鮮的係統通知。


    【成就:阿利庫喜歡摸摸頭】


    “……”這個成就居然還是隱藏的,達成方式和名稱有點好笑。


    這算是哄好他了嗎?


    這角色真是不經嚇但非常好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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