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飯,小寒把窗戶打開換換氣,再把屋子收拾一遍。


    黃豔秋來了,後麵跟著她倆兒子。


    “知鳳。”小寒站在院子裏喊人。


    “唉。”知鳳答應一聲,走到院子裏,“小寒姐,啥事?”


    剛下完雪,她婆婆說了她好幾迴了,讓她慢點。


    “我一會兒上溝前老田家買肉去,你上我家,幫我看會孩子中不?”小寒問。


    “中。”知鳳答應了一聲,進屋去了。


    不一會兒就拿著炒毛磕和炒苞米粒過來了。


    “小寒姐,秋姐。”知鳳打招唿。


    “快上炕頭,我灶坑裏架著木頭,你不用燒炕。主要是看著點毛毛,別讓她往鼻子裏塞東西就行。我們一個點咋也迴來了。”小寒交待知鳳。


    “中,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


    孩子們早就在地上玩起來了。


    小寒戴上於千岩以前給她買的皮手套,挎上筐,和黃豔秋出門去了。


    零零星星也有人往那去。


    “你打算買啥肉?”黃豔秋問。


    “買點排骨,後丘。夠過年吃就中。”


    “今兒過小年了,你中午整點啥好吃的。”


    “今兒過小年?”小寒愣了一下:“我日子都過糊塗了。”


    “要不晌午上我家吃去吧。”黃豔秋說:“一塊熱鬧熱鬧。”


    “那不的了,我上後院吧。”小寒說。


    黃豔秋點頭。


    路麵上已經被人掃幹淨了。


    雪都堆在前院院牆跟,堆老高一堆。


    到了老田家,豬已經殺好了,擺在門板上的豬肉還冒著氣。買肉的人還不多,大多還在看呢,互相商量著要切哪一塊。


    殺豬的人在磨刀石上磨著刀。


    小寒讓人給她切了一大塊後丘,上稱一約,十二斤,再切了三根排骨,5斤多。大骨頭買了兩大根,三斤多。


    村裏自己殺豬賣肉,價格相對於集上來說便宜不少。


    後丘貴一點,8毛6一斤,排骨9毛3,大骨頭兩根一共三毛錢,上麵剔的挺幹淨了。


    豬板油這種金貴的東西,老田家自己留下了,小寒又買了一條特別肥的肉,可以迴去煉油。


    滿滿當當裝了一大筐。


    黃豔秋和她差不多,肥肉買的多。


    兩人磕磕絆絆地往家拎。


    剛準備過溝的時候,忽然看見對麵走來一個人。


    “那不能是你家於老師吧。”黃豔秋說。


    小寒其實早就看見他了。


    這會兒啥也聽不見了,隻是咧著嘴角,抑製不住由內心綻放開來的歡喜,喜意爬滿眼角眉梢,就連整個身體都是開心的。


    於千岩也在笑著。


    他大步下了溝,再從溝裏上來,先接過了她手上的筐。


    “小寒,我迴來了。”於千岩輕輕地說。


    小寒笑著笑著,忽的落下淚來。


    她自己都不知道,於千岩滿臉心疼,拉著她的手說:“迴家吧。”


    “嗯。”小寒答應。


    黃豔秋這麽大個人被忽略了個徹底。


    看著那倆人都從溝裏上去了,她才挎著自己那死沉的筐迴家。


    “啥時候迴來的?”小寒問。


    “早上七點下的火車,剛到家。小果說你來這買肉了,我來接你。”於千岩說。


    “累不累?”兩人同時問對方。


    小寒笑了:“我在家,吃的好睡的好,哪裏累了。你坐火車累壞了吧?”


    “還行,不過迴來買到了快車,中間也沒讓路,隻走了兩天多就迴來了,省了一天時間,真挺好。”於千岩說。


    “秋荷耳朵咋樣?”小寒問。


    “測試好了,交了錢去訂製了。過完年二月份吧,就能去試戴了。到時候我哥會給我打電話。”


    “那可好,到時候聽人說話就不是問題了。”小寒挺高興。


    “看病的醫生還教了她一套複健的發聲的方法,說話也能改一改。”於千岩笑著說。


    自從踏上平山村的土地,他就從心裏往外的開心,一顆心落在了實處,有了依托。


    “秋花兩口子呢,到底啥毛病。”


    “王哥體質有點差,大夫讓他這幾個月歇歇,養養精。”


    “竟然是王哥的問題。”小寒說。


    “也不全是,黃嫂子有一根輸卵管畸形,大夫給開了藥,吃上三個月,再上醫院去複診一下。治好了,再要孩子。”於千岩說。


    “竟然兩人都有問題。”


    於千岩點頭。


    那倒是誰也別怪誰。


    “說實話,做豆腐是真累人,睡半夜起五更的。王哥又瘦。”小寒說。


    於千岩拉著小寒的手沒有放開過,看她戴著自己送的皮手套,開心不已。看迎頭有人走來,把她的手插進了自己的口袋。


    小寒的心就像是被蜜浸泡住了,甜沁沁的。


    迴了家,小果帶著孩子們趴在窗戶上看著外麵。


    知鳳出來了,看著兩人隻是笑。


    小寒也笑,她傻乎乎地對知鳳說:“你笑啥。”


    “我笑你倆真好。於老師都迴來,我家去了啊。”知鳳快人快語。


    “謝謝知鳳了。”小寒笑著道謝。


    “不謝不謝。”知鳳拿上她的零食走了。


    進了屋,一地的瓜子皮。


    於千岩把肉放到外屋地的櫃子上,拿起笤帚掃地。


    炕上放著一大堆東西。


    小寒脫掉外麵穿的大棉襖,換上在家裏穿的薄一點的。


    “老姑呢?”小寒問小果。


    “老姑上奶家去了。”


    “早上吃飯了嗎?”小寒問於千岩。


    “吃了,在火車上吃的。”於千岩把瓜子皮掃進小灶坑,拿磚擋好,去外屋地洗了把手進來,開始拆禮物。


    “這是羊毛衫。特別軟和,你摸摸。”於千岩先從旅行袋裏把給小寒的禮物拿了出來。


    “哇,好軟啊,一點也不紮手。”小寒看那件寶藍色的羊毛衫,是小圓領,平針,沒有圖案,一層小絨毛,看著就很舒服。


    “這件,還有這件,你看看。”於千岩獻寶一樣,把那件玫紅色的和煙灰色的羊毛衫拿了出來。


    “哇,這個色真好看。”小寒兩種顏色都喜歡,她用手拎著羊毛衫,在身上比劃著,“好看不。”


    “好看。”一家大大小小齊聲迴答,董家的兩個孩子怯生生地站在後麵。


    毛毛爬到衣服前,被多多給拖開了:“你不能抓,抓壞了咋整。”


    “媽媽,等我長大了,這個衫能不能給我穿。”多多問。


    “等你長大了,媽媽給你買新的。”小寒笑著說。


    多多滿意了。


    毛毛瞅了個空,爬到了於千岩身邊,拉著他的衣服站了起來。


    “毛毛。”於千岩抱起她親了小臉一口,毛毛咯咯咯笑了起來。


    “我都怕走這麽多天,她就不認識我了。”於千岩和小寒說。


    “精著呢,你剛走那兩天,天天晚上往你屋跑。”小寒看了看孩子們,輕聲說:“大家夥都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想你們了。”於千岩接過小寒的衣服,幫她把掉下來的發絲放到耳後,“以後不管上哪,咱們都一起。”


    小寒點頭。


    淚一下子忍不住撲簌簌掉了下來。


    孩子們也都噤了聲。


    於千岩把小寒輕輕地摟在懷裏,他好像聽到了心髒跳動的聲音,在這一刻,心靈找到了歸屬地。


    小寒直覺自己的心要跳到嗓子眼了。


    這溫暖的懷抱讓人沉迷。


    “董超強,董超越,迴家了。”黃豔秋走的慢,才走到小寒家門口。


    小寒臉一下子火熱了起來。


    “我把豔秋給忘了。”小寒說著趕緊走到門口說:“豔秋,你進來坐坐唄。”


    “不了,不了。我要趕緊迴家整飯呢。”黃豔秋本來想說點俏皮話,但看小寒臉上還有淚就咽了迴去,趕緊招唿孩子迴家。


    送走了董家的孩子,於千岩幫著小寒抹了抹淚。


    “於叔叔,我也要抱抱。”多多走了過來伸出了手。


    他把多多和毛毛抱在懷裏。


    小寒把小果和牛牛抱上炕,排隊等於叔叔抱。


    “於叔叔,你偏心。”多多說。


    “我咋偏心了?”於千岩驚奇地說。


    “你隻給媽媽買衣服,不給我們買禮物。”多多撅起小嘴。


    “買了,給我們家多多買了,所有人都有。”於千岩笑。


    但是叔叔給你們寄迴來了,今天就能有包裹單,明天上郵局給你拿去。


    多多又喜又憂。


    喜的是她也有禮物,憂的是,會不會丟了啊。


    小果和牛牛不管這些,聽見有,就開心的不得了。


    “那好吃的呢,媽媽說你給我們帶好吃的了。”多多記性可真不錯。


    “在這呢。”於千岩打開一個尼龍袋,從裏麵拿出五個盒子。


    盒蓋上麵寫著饋贈親友。


    於千岩打開一盒,裏麵是金黃色小圓餅,上麵灑滿了芝麻。


    “這是蟹殼黃。是上海最有名的糕點了,你們嚐嚐。”於千岩給每人分了一塊。


    孩子們捏在手裏,放進嘴裏一咬,哢嚓一聲,竟然還是脆的。


    “好吃。”小果用手接在餅下麵說:“甜。”


    孩子們都小心翼翼地吃,生怕掉了一顆芝麻,吃完一塊後,再把手裏接下來的芝麻倒進嘴裏。


    “你也吃,甜甜的,好吃。”於千岩拿了一塊給小寒。


    小寒微笑著接過來,也拿手接著,咬了一口。


    油酥的香加上糖還有紅豆沙的甜,又香又甜。


    一直甜到了心裏頭。


    “這個是蝴蝶酥,長得像蝴蝶得名的。這個比較脆硬,你嚐嚐。這都是從舊上海傳下來的。”於千岩又遞了一塊蝴蝶酥給她。


    小寒接過來咬了一口,蝴蝶酥層次分明,酥脆的,和蟹殼黃的口感不一樣。


    “你買了多少?”


    “買了五盒。給給爸媽一盒,羅叔羅嬸一盒,再給齊同誌寄一盒當個迴禮,剩下的留著你和孩子們吃。”於千岩說。


    竟然和小寒的想法不謀而合。


    “我在百貨大樓買了點北京糕點,也想著給齊同誌寄一盒,其它的給兩家父母。”小寒說,“對了,阿文哥把電子表給捎迴來了,是新款的,還挺好看的。不過王大姐不大喜歡,隻拿了十塊,賣饅頭的李姐倒是特別喜歡,拿了好多。”


    “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會得人喜愛,還有人不喜歡大團結,嫌棄銅臭呢。”於千岩說。


    “那倒也是,東西賣給喜歡的人。”


    “沒事,不用發愁,等我歇歇,上趟上合村。”於千岩安慰她。


    “嗯。”小寒點頭,“我給你把炕燒起來,你睡一會兒吧,在火車站難受壞了吧。”


    “行。”


    小寒把西屋門鎖開開,於千岩拎著東西跟在她身後。


    她每天都打開屋子收拾一下,但沒有燒火,這屋就和冰窖也差不多了。


    於千岩放東西,小寒拿了一捆稻草,放進小灶坑裏點著,再往上麵架苞米杆,等火起來了,又往上架了幾根木頭。


    “哪來的劈柴?”於千岩問。


    “建軍在集上和人換的,給我拿了點。昨天下雪了,怕柴禾濕了,不好燒。”小寒說。


    於千岩點頭。心裏琢磨著買點煤,這樣燒火就省事了。


    “於叔叔,書上畫的小雪人,咱們能不能堆個雪人呀?”牛牛拿著小果的語文書問於千岩,小果在後麵跟著,就連多多也跟在後麵躍躍欲試。


    “當然可以了。”於千岩脫下外麵的棉衣,穿上在家裏穿的棉衣。


    “我該給你放在炕上捂一捂了。”小寒看著硬梆梆的棉衣,歉意地說。


    “沒事,我火力壯,一會兒就熱乎了。”於千岩開了個玩笑。


    小寒笑,再往灶坑裏塞木柴。


    於千岩帶著孩子們去院子裏堆雪人。


    小寒把於千岩這邊的大鍋刷出來,添上水,燒火。


    一會兒好讓他洗洗。


    毛毛在炕上嗯嗯啊啊地說著話,小寒給她穿好鞋。


    “你陪著媽媽給於叔叔燒水,外麵太冷了,你一出去感冒了咋整,到時候哥哥姐姐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你隻能趴在媽媽懷裏哭。還得打針,喝苦藥。”小寒和毛毛商量。


    毛毛似懂非懂,但也不非要拉著她的手上院子裏了。


    水很快燒開了。


    “媽媽,於叔叔說要根胡蘿卜。”牛牛扒著門框說。


    “等會兒。”小寒去櫃子下麵翻了一下,找了兩根細一些的胡蘿卜,“要哪根?”


    “那根大的,我們要堆一個大大的雪人。”牛牛用手比了一大圈。


    “行。”小寒笑著把大些的遞給他。


    “眼睛用啥啊?”小寒邊收拾外屋地邊問。


    “用石頭,於叔叔找了兩塊圓的,正好當眼睛。”牛牛開心地接過胡蘿卜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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