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在不熟悉的環境裏,即使睡著了,也根本放不下。


    隻要一放到床上,馬上就睜開眼睛,做足準備哭的架勢,一抱起來,立刻打個小哈欠,閉上眼睛。


    而且隻認小寒,於千岩抱都不行。


    小寒抱著她,坐在客廳的木製沙發上,於千岩幫她拿了一個靠枕放在腰後,這是小寒讓秋荷幫著做的,裏麵塞的是洗幹淨的軟鋪襯。


    沒舍得用整塊的布,都是用破布剪成菱形小塊,一塊一塊對著縫製起來的,靠枕塞的飽滿,墊在腰後也很舒服。


    於千岩拿了件他的上衣蓋在了孩子身上。


    “餓了不?我出去買點吃的迴來吧?”於各岩看毛毛睡實了,輕聲問。


    “我不餓,你帶小果和牛牛去吧,得快點,別國營飯店一會兒關門了。”小寒搖頭,上午吃了蛋糕,堅果,熱量本來就挺高,再加上多多過敏讓她心神疲憊,現在一點都不餓。


    “我倒是也不大餓,我去問問他們。”於千岩去院子裏找孩子們。


    “於叔叔,我不餓。”牛牛搖頭,小果也跟著搖頭。


    “那這樣吧,你們倆別玩了,迴房間睡個午覺,下午咱們去程慶舅舅家,早點吃晚飯。”於千岩說。


    小果和牛牛互相看了一眼,他們還沒玩夠,但是叔叔說了,他們還是乖乖地去洗了手,牛牛領著小果去了他的房間,脫了外衣,躺在床上睡覺。


    沒一會兒,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再試試?”於千岩指了指毛毛說。


    小寒點了點頭,再抱下去,胳膊得廢了。


    抱著毛毛去了多多房間,多多因為吃了藥,此刻睡得正香,小寒把毛毛挨著她放下,中間隔了於千岩的衣服,別讓多多不小心把毛毛給壓住了。


    拿著被子把兩個孩子仔細蓋好,在床邊守了一會兒,看著毛毛睡得香甜,並沒有要醒來的意思,倆人長籲了口氣。


    秋日的太陽透過深綠色的葉子灑在院子裏,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這葡萄都熟了吧?”小寒指著那些碩果僅存的幾串葡萄問。


    “應該熟了,這葡萄種不大好,太酸了。”於千岩站在葡萄架下,伸手摘了一串下來,擰下一顆青綠色的葡萄,擰開院子裏的自來水管,衝了衝水,放進嘴裏嚼了,立時五官都皺在了一起。


    小寒笑了。


    倆人把葡萄摘下來,摘了一小盆,準備一會兒給小伍他們拿過去,看他們愛不愛吃。


    要是他們也不吃,那就拿迴家去,拿糖醃醃再吃。


    “媽媽。”多多趿拉著她的布鞋,站在門裏麵喊她。


    “多多,你醒了?”小寒趕緊把她抱起來,“有沒有哪裏難受啊?身上還癢不?”


    於千岩也過來了。


    多多朝於千岩伸手,到了於叔叔懷裏,用小臉貼了貼於千岩的。


    “不難受。”


    “不難受就好。肚肚餓了沒?”


    多多想了想,搖了搖頭,把頭趴在於千岩的肩膀上,有點沒精打采。


    於千岩抱著她在客廳裏走來走去,小奶貓跟在他們腳邊打轉,於千岩最後隻能趟著走,不然一不小心會踩到它。


    許久沒來,小寒把屋子打掃了一番,等孩子們都睡醒,穿好衣服去程慶家。


    城裏人生這麽多孩子的家庭不稀奇,但是帶著一串孩子出門的就有點稀奇了。


    上了公交車,於千岩買票。


    大人全票,小孩子半票,毛毛不用買。


    “這都是你孩子?”售票員阿姨忍不住問於千岩。


    於千岩笑著點頭。


    他一說話,別人就能聽出來他是外地的,然後就會猜到他是知青。接下來就會熱情地問東問西。


    售票員見的人多了,見人家不願意多說,也就不再多問。


    下了公交車,還要穿過一條街才能到程慶家那條街。


    於千岩抱多多,小寒抱毛毛,小果抱小貓。牛牛背著拎著裝進布袋的葡萄。


    雖說少,也有七八斤,累得他都出汗了,但還咬著牙背著。


    小果走了一小會兒,還是和他交換了一下,讓牛牛抱小貓。


    程慶和二大爺在二大爺院子裏拉鋸,木屑飛滿天。


    “姐,姐夫,你們來了。”程慶一直看著大門外,這會兒看見等的人終於來了,摞下了鋸子,迎了出來。


    “二大爺。”小寒和於千岩打了個招唿。


    二大爺笑著迴應了句,繼續做手裏的活。


    “哎喲,小多多,快喊舅舅。”程慶看著多多,瞄著毛毛,再摸摸牛牛的頭,“還記得舅舅不?”


    “程慶舅舅。”多多撐起腦袋說。


    “哎喲,我們多多可真尖,記性可真好。”程慶嘴角咧到了耳根後,聲音夾夾的,從褲子口袋掏了幾顆大白兔,一個孩子發了一個。


    “謝謝舅舅。”牛牛笑著去拉程慶的手。


    程慶一把就把他抱進了懷裏:“快進屋。”


    他那院的院門虛掩著,一推就開。


    院子裏空蕩蕩。


    “孩子們又糊紙盒去了?”小寒一手抱著毛毛,一手牽著小果。


    當了媽媽,就成了大力士。


    “是。中午飯都沒咋吃,就指望早點迴來,估計快了。”程慶讓大家進屋。


    程慶家的八仙桌上擺著瓜子,花生。


    應該是自己炒的,火候有點過,皮有點糊。


    “姐,姐夫,快坐。”程慶拿過暖壺給倆人倒水。


    “菜站馬上就開了,我去買點菜。你們想吃啥?”程慶從屋角拿出一個竹筐。


    “我和你去吧。”於千岩把多多放在椅子上,“多多,你在家裏等叔叔好不好?”


    “嗯~~”多多搖頭,“我也要去。”


    小寒走到她身後,把手伸進她後脖領子裏,摸了摸她的後背沒有汗,挺幹燥。


    “身上不癢了吧?”小寒問她。


    多多搖頭。


    “那去了要聽叔叔的話。”


    多多點頭。


    於千岩再把她抱起來,和程慶一起去買菜。


    晚飯五點就開始吃了。


    程慶和於千岩幸運的買到了一隻活雞,晚上雞肉燉土豆,豬肉燉粉條。酸菜燉大骨頭,芹菜炒粉條,白菜燉幹豆腐,紅燒白蘿卜,燉雞蛋。程慶把一直舍不得吃的大米也拿了出來,煮了一大鍋幹飯。


    菜不多,但量大,大菜都是拿盆盛的。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


    幾人把桌子挪到屋子中間,四周擺了長條凳子,擠一擠也就全坐下了。


    毛毛坐小寒懷裏,多多坐程慶懷裏。


    “姐,多多咋瞅著沒啥精神。”小伍坐小寒旁邊,小聲問她。


    “上午吃了點芒果過敏了,她估計有點嚇著了,這會兒就有點打蔫。”小寒小聲迴他:“你咋樣,腦袋還疼不?”


    “不太常疼了。”小伍說。


    小寒心疼,但也沒有辦法,夾了塊雞腿塊放他碗裏。


    程慶把一根雞腿剁了三塊。


    今天於千岩做的菜,孩子們應該是很久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飯了,吃得頭都不抬,狼吞虎咽的。


    “明宇,你最近學習咋樣?”小寒問坐小伍旁邊的齊明宇。


    “姐,我在預習四年級下冊的數學。”明宇說。


    “這麽厲害!”


    “我老師說有不會的去問她,我覺得我自己看看都能看會。”


    小寒把腦袋伸過去,毛毛的腦袋都挨住小伍的脖子了。


    “明宇,你好好學,以後上初中,上高中,姐供你。”小寒說。


    明宇興高采烈的小臉,呆愣了一下。他用力瞪大眼睛,不知道要咋迴話。


    他姐夫還在這呢,她咋敢說這話。


    姐夫不會生氣吧。


    但是他姐這話真的就像一顆這定心丸,讓他飄飄蕩蕩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實處。


    於千岩衝小聲蛐蛐三人組笑了一下。


    小寒收迴身體,挺直了腰背,咳了聲,大家都朝她看了過來,她笑了一下,然後稍大聲且堅定地說:“古時候有桃園三結義。不知道這個故事,你們聽過沒有?”


    這些野著長大的孩子,哪裏有熱鬧哪裏鑽,說書的故事聽的最多。


    紛紛點頭。


    “姐,我知道。東漢末年,劉備關羽和張飛三人在桃園裏結拜為異姓兄弟的故事。”齊明宇說。


    “對,古有劉關張桃園三結義,那今天呢,我們就效仿一下,我就和你們在座六兄弟,來個義結金蘭,今天就正式認你們當我弟弟,不知道你們願意不願意?”


    幾個孩子齊刷刷地扭頭去看於千岩。


    於千岩正在用燉蛋拌飯。打算一會兒喂毛毛。


    感受到眾人的目光,他抬起頭,微笑著說:“那程慶就是大弟了。”


    程慶拚命抑製臉上的歡喜,胸膛來迴起伏了幾下。


    “來,序一下齒。”小寒難得的來了個文鄒鄒的詞,說完自己惡寒了一下,“從大到小排一下,程慶是大弟,小伍是二弟,明宇是三弟,三元,你們幾個,誰生日最大?”


    毛毛安安靜靜地坐在媽媽的懷裏,小奶貓輕喵著在地下來迴溜達。


    電燈泡被拉亮,散發著昏黃的光。


    “姐,我最大,狗剩比我小兩月,二旦最小。”王三元說。


    “行,那三元是四弟,狗剩是小五,二旦就是老幺了。”小寒把毛毛換了條腿坐,再豪情萬丈,身上坐個奶娃娃,那氣勢也是零,“以後咱們就是親姐弟。就是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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