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從小門處閃進來一個黑影。


    但寧缺一點也不擔心,因為這個黑影他認識,就是五竹叔。


    在寧缺看來,五竹叔像一個時光留不住的少年,雖然從未見他有過什麽保養,但就是少年感十足,容顏依舊,從未改變。


    以至於寧缺一隻以為練武可以長壽,這他可太喜歡了,誰不想多活幾年呢?


    五竹一進門就擠到了寧缺的傍邊,將兩根手指搭在費介的脖子上,顯然是怕他死了。


    另一隻手裏還拿著那根從不離身的鐵杵。


    “叔,老師他沒沒事,就是被我的內力給震暈了過去。”


    五竹點頭,將手指從費介粗黑的脖子上拿開,轉手一掌輕輕拍在了費介的額頭,將其震醒。


    “嗯。”


    費介一睜開眼睛還有些迷糊,但轉瞬之間就原地坐了起來。


    盯著眼前一臉的無辜,訕訕笑著的範閑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道:“你小子這可是第二次了啊,第二次,第二次打老師!可他媽給你能耐的,老子我……”


    費介說著就高高舉起自己的手,隻是話還沒說完,聲音就停了下去。


    他看到了一邊蹲著的五竹。


    小聲道:“五大人,您怎麽能教範閑這麽霸道的功法?他還是一個孩子啊,這是他這個年齡段能學的功法?你怎麽狠的下心的?”


    費介恭恭敬敬的對著五竹說著不怎麽恭敬地話。


    寧缺一臉天真的將目光從費介的臉上轉移到五竹的身上。


    “這功法不是我給少爺的,這是小姐留給少爺的功法。”


    “死板。”費介用著最慫的語氣說著最囂張的話。


    他本不願得罪這個瞎子,可現在事關他的關門弟子,他是多少要說兩句的。


    “你的修為如此之高,就算是隨口指點範閑兩句內功心法的問題,難道就不行嗎?”


    “還是說你竟連你家小姐留給你家小少爺,我的關門徒兒範閑的功法都一眼不看?”


    費介說著便有些氣憤,少年修行是何等危險的事,你竟為了禮法不顧範閑的安危嗎?


    隻是他的聲音依舊不大。


    五竹頓了一下道:“你果然是監察院六處中最不能打的一個,你我離得這般近,你竟連我沒有真氣都看不出。”


    說完,五竹就幹脆利落的站了起來,同時對著寧缺說道:“明天在老地方教你武功。”


    隻留下兩個人陷入呆滯。


    寧缺看著五竹一身黑衣逐漸的融入黑暗,有些生無可戀。


    你說的可真好聽,那你倒是教啊,一天天的打我算是怎麽迴事?打鐵嗎?


    與此同時,寧缺感受到身後仿佛有些涼意,立刻熟練的一縮身體,轉頭就跑出了費介的小院。


    笑話,打了老師的學生,家長都走了,學生還不跑?


    不跑留著挨打?


    “小兔崽子。”


    費介罵罵咧咧的扶起有些變形的凳子,坐上去時,凳子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看起來明天要重新買一個了。


    “大宗師說自己沒練過真氣?誰信呐?笑話。”


    “不會是真的吧?”


    費介有些費解。


    費介一邊寫著給院長的信,一邊撓著自己為數不多的頭發和有些酸痛的背,天殺的範閑,又打老師。


    “院長,見字如麵。


    範閑在儋州過得很安全也很快樂,就是司南伯爵的夫人最近派來了一個管家,有些針對範閑,我本想把他毒死。


    不過現在的範閑已經有能力處理這樣的小事,所以也就沒有動手。


    就像您說的,這個孩子就像上天賜予的瑰寶,他對毒道的天賦是我生平僅見,令人羞愧。


    而且修行了一門極為霸道的功法,竟然能僅靠內息就震飛我這個武道七階的高手,實屬讓人震驚。”


    幾天之後,信件隨著快船快馬一路迴到京都。


    一位眯著眼坐在暗處的老人眼中泛著冷冷的光,眯著眼看著信件上完好的密封。


    抽出來裏麵的信,反複看了幾遍才將手中的信折疊,小心的收起,而後滿足的歎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寧缺也剛剛讀完從京都來的範若若的信,正在展開的信紙上寫著迴信。


    寫的是紅樓夢的某個章節,具體是那個迴合他當然也記不清了,內容也有些忘記,所以多少沾了些胡編的成分。


    正寫到林妹妹與寶玉激情漸深,林黛玉親手喂寶玉喝雞湯的情節。


    “卻卻見那涼亭之中,假山之旁,長凳之上,有一對俊俏的男女。


    正是那賈寶玉和林妹妹。


    林妹妹俏眼含春,一雙杏目緊緊的注視著賈寶玉的臉上,手裏端著一碗溫熱的雞湯,湯麵上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


    青蔥白玉般的手指捏著勺子在碗裏攪動,陣陣香氣四射。”


    因為是自己胡編亂造的情節,寫的便逐漸的有些上頭,開始全神貫注了起來。


    連帶著的,自己的意念也不免灌入其中,隻是寧缺並未察覺到。


    漸漸的絲絲縷縷的香氣從寧缺的筆下,從那張紙上傳了出來,傳到寧缺的小屋,傳到司南伯爵府的每個角落,傳遍整個儋州港。


    寫作之中的寧缺抽了抽鼻子,“哪來的香味?”


    隻是他又仔細聞聞,卻又發現著香味好像並不存在一樣,隻是他不自覺的就想起了桑桑煮的雞湯,可真好喝啊。


    儋州府裏的老太太輾轉反複的躺在床上,想起那年自己給小皇帝煮的雞湯,那是的陛下可真是青澀的可愛啊,還隻是一個不足十歲的少年。


    誰能想到到了如今,竟然變得如此殺伐果斷了呢?可真是一代明君啊。


    小草也夢見了饑荒前,還沒將自己賣掉的父母給自己煮的雞湯。


    不過費介雖然也聞到了這令人著迷的香味,但是卻莫名其妙的在眼前浮現了範閑那張圓潤的臭臉,頓時陷入了一股極大的氣憤。


    猛的從床上坐起,越想越氣,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好好修理範閑這小子一頓,以解自己的心頭之恨。


    這一晚,整個儋州港,除了五竹之外,幾乎所有人都夢到了或是自己或是他人做的雞湯。


    這一晚,寧缺踏入了不惑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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