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在央亟的推動下,池家敗了。


    這個過程很突然,很迅速,措手不及的,給江城所有人一個響亮的耳光。


    池家背靠房地產起家,三代富有盛譽,旗下產業諸多,員工遍地,又怎麽會是傳言的那般,靠吃人血饅頭的無良商家呢?


    等池魚反應過來的時候,所謂證據確鑿,一切都晚了。


    池父被捕,家族企業被查封,各個銀行賬戶被凍結。


    最後,就連池家老宅也被法院抵押了出去。


    很快的,池魚一無所有。


    她本可以選擇明哲保身,借著顧家的能耐,前往國外,避開麻煩。


    風口浪尖上,不知是誰向媒體泄露了池魚的行蹤。


    以至於前來索要薪資,討要合同尾款、違約金等大批人員,就聚在央家門前,叫囂著池魚出麵解決。


    那時,池父剛跳樓不過三天,池魚病懨懨的,央亟卻冷眼笑看她渾身麻煩,不曾可憐半分。


    甚至是,顧家想要施以援手,都被央亟攔了迴去。


    將池魚逼近絕路,任她苦苦浮沉。


    寒冬天裏,池魚望著跪在雪地中痛哭流涕著的大批民工們,終究是心軟了。


    池家欠下的,是他們養家糊口的救命錢。


    但身為池家的唯一女兒,池魚主動承擔了公司所欠的巨額債務。


    麵對諸多媒體,肩負起池父再也不能履行的所有責任。


    幾個億的債,是她這輩子都還不完的錢。


    顧揚永遠記得那一天,如同今日飄雪般的黑夜,池魚怏怏的迎在寒風中,信誓旦旦的許下如期還款的誓言。


    她是個善良的人,自己淋了雨,也想替無辜人撐撐傘。


    但她也不是不自量力的蠢貨,做這麽多,為的是池父身後少遭些唾罵。


    她看不得家人死後,依然受辱。


    顧揚拚盡全力的想要幫她,可惜,那夜是他們的最後一麵。


    央亟將她關在央宅,不許麵見任何人。


    顧揚失去了她的消息,心急之際,卻突然收到池魚還清了所有債務的消息。


    可她卻不見了。


    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時至今日,顧揚都不知道池魚是用了怎樣的辦法,徹底還清了那筆債務。


    甚至是,如何從央亟的身邊逃了出來,遠走他鄉。


    隻是重逢之日,她已不是過去眉眼明媚,笑意張揚的女孩子。


    明豔的池魚死在了那個潰敗的冬日。


    如今的她,漠然的穿梭於江城最為貧困的老城區中,領著小小的孩子,迎著寒風,走走停停。


    她過的很不好。


    顧揚幾番糾纏後,池魚才心軟敗下陣來,任由他登門見麵。


    他今天本是出差迴來後,想要帶池魚母子出去改善夥食的。


    可惜,又被央亟這個瘟神攪了局。


    望著池魚愈加消瘦的背影,連同她身上這件泛舊的外套,顧揚蹙了蹙眉頭,揚聲道,“池池,我說真的,來我的公司工作吧!”


    他斬釘截鐵的,不像是平日故意開玩笑。


    池魚停下腳步,頓了頓,終究是忍不住迴頭看他。


    寒風中,顧揚眉眼狹長,望過來時,眼色深沉。


    這個問題,他最近提了很多次,不厭其煩的,很堅持。


    池魚知曉他的好意,搖了搖頭,拒絕道,“不用了,我現在的工作挺好的。”


    說著,她輕笑了下,“謝謝你的好意。”


    池魚迴絕時淡漠疏離的樣子,好似他們之間是陌生人似的,惹得顧揚眉梢帶火。


    就她現在的打雜工作,哪裏好?


    累死累活的拚命,賺來的微薄薪水,還不夠母子兩個好好生活的。


    顧揚忍不住迎上去,麵對麵時,垂眸看她。


    “池池。”


    顧揚語氣有些急,望著池魚那雙眼眸時,終究是按壓了些火氣。


    這麽多年來,不管發生任何事情,他都舍不得跟池魚發火。


    顧揚蹙了下眉頭,沉聲道,“你看你,真是死腦筋。”


    池魚抬抬眼,就見顧揚語重心長道,“我也不是請你去吃白食的,你到我那裏去,該幹的活,該做的事一樣不少。同樣是付出努力,但薪水比你現在的翻了幾倍,環境也要比你現在的公司好很多,你為什麽要一直拒絕我呢?”


    顧揚言辭鑿鑿,惹得池魚眼皮子一跳。


    為什麽拒絕呢?


    同過去相比,她早已不是什麽有骨氣的人了。


    無所謂心高氣傲,不想麻煩旁人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


    這些年顛沛流離的生活,無一不在摧毀她的自尊心。


    生活裏發生過的教訓,正處處打醒她,要學會低頭,要識時務,要能折腰。


    如果能夠借著朋友的能耐,少走些彎路,通過自己的努力,為阿粵換來更好的生活條件,她當然樂意。


    走投無路之際,她甚至可以吃嗟來之食。


    這都是求生的本能。


    可是被顧揚追著問這個問題時,池魚的腦海中,猛然浮現起央亟的那張臉。


    他曾掐著她的下巴,神色淩厲的警告著,“小魚兒,我們既然達成了協議,你就別再想著跟我耍花招。”


    想到她曾親口答應過央亟的諸多事情,池魚有苦說不出,隻能將秘密藏於心上。


    池魚斂了斂眉眼,避開顧揚的視線,“我現在不是很好嗎?”


    說著,她輕笑了下,“不靠任何人,自食其力的,我活的很踏實,很快樂。”


    “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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