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上麵明明白白記著,糧草運往朔北崇川時,他們如何用米糠替換細米。


    江海望當然清楚記得,六年前在朔北,他們那一段糧草缺乏的日子,更不會忘記,謝明懿那場仗中,出現的第一個難關就是糧草斷了。


    他抬起頭看向湯其,雖然並不確定,但直覺告訴他,之前那兩三張信紙也與六年前朔北那一戰相關。


    血跡並沒有在這裏止住,仍在往前一路蜿蜒,且越來越多,前麵的血腥味更重。


    緊緊攥著信紙,思慮再三,江海望平複下心緒,努力克製地對湯其說:“湯大人,我看前方還有血跡,我想我們還是快快往前查探為好。”


    湯其見他已經看過信函,知道不能再瞞下去,隻好點點頭,騎上馬繼續往前去。


    心知此信函重要萬分,江海望並未將信件交給湯其,而是連同戴有謝氏印記的釵環耳墜一起留下,他要親自保管。


    繼續向前越一百步的距離,那裏有一顆大樹,看起來長了二十幾個年頭。


    還未靠近,江海望就問聞到極重的血腥氣。他在北方的戰場上聞到過,那是開膛破肚才會有的味道。


    剛一走近,隻是看了一眼,湯其終於難以忍受,用帕子捂住口鼻,惡心地嘔吐起來。


    他身邊除了幾個有資曆的捕快還忍得住,其他幾個才來一兩年的新人,也跟著難受起來,看這架勢是要餓幾天肚子了。


    江海望手下的兵士也都上過戰場,最不濟也去附近的山頭剿過匪,出過鄰近的海域殺過強盜,此時倒都還穩得住。


    隻是氣味難聞,江海望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湯其他們現在已經是靠不住了,資曆老些的捕快照顧他們還不及,江海望隻得派了副將並幾個小兵過去查看。


    那兩個人被死死釘在樹上,其中長疤臉手握著彎刀,穿過獨眼肚子斬進樹幹,獨眼用著尖刺,穿過長疤的肺腑,直直釘進樹幹的另一側。


    兩個人身上各自有幾個血窟窿,血和腸子流了一地,手段殘忍,死狀極慘。


    珠寶金條撒了一地,更多書信散落四周,有些信紙的一角已經沾上血,微微有些發黑。


    江海望命人查看了傷口,確實與現場看見的刀痕吻合。這一夥人,紛落各處,倒也符合為分贓不勻發生爭鬥,最後落得自相殘殺的局麵。


    雖然在各處都隻有幾種刀痕,看起來也正是這四個人,但江海望心裏總覺得,隻有這幾個人並不足以鬧出如此大的動靜。


    可是相似的刀痕又是鐵證,畢竟第一次任家被滅門劫財,官府確定就是四個人。


    第二次他們找到郭奉言時,他也記得隻與四個人交手,其中一人蒙了一隻眼睛。而思華和十一仍昏迷不醒,病重垂危,更是無指認的可能。


    隻是他沒有心思再考慮這些,那些信函一摞摞交到他手上,看過之後隻覺得腦中鳴響不斷,那場戰事後的悲慘景象一幕幕在眼前重現,還有謝義和那些同袍破碎的屍身。


    前因後果在他腦中不斷結合填充,那件越明晰他心中就越痛苦。


    他原本以為是刀劍無眼世事無常,可是今日他卻發現,這一切全部都是人為謀劃。


    、


    他的同袍兄弟戰友師長,全部成了北方戎狄的刀下亡魂,數千條忠義之士的性命,就這樣葬送在權力爭奪的傾軋之下。


    他們其中,有的才十六歲,剛剛定下親事,鄰家姑娘還在盼他迴來娶她過門;有的家中還有寡居的母親,等他拚了功名迴來買一小塊田,娘兒倆好好過日子...


    可是她們什麽也等不到,甚至有的連屍骨都等不迴。


    江海望一想到這些就忍不住顫抖,旁邊的副將發現他的異樣,忙問將軍怎麽了。他隻是遞過來部分書信,讓他們傳閱。


    這時候已經有看熱鬧的人過來,膽子大些的甚至偷偷撿了一些書信珠寶。


    周圍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這些事情一傳十十傳百,湯其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輕易了解。


    他知道這是誰的字跡,也知道魏家與王氏有些聯係,現在他必須得考慮如何獨善其身,不過首要的是先安穩迴到衙內。


    一夜未眠,加之剛剛又撞見如此場麵,他實在難以支撐,隻能勉強坐在馬上。


    江海望有些恍惚,雖然騎在馬上,看著江南的景致,眼前卻好似出現朔北的荒漠、高山、還有盤旋的蒼鷹。


    這些東西虛幻得有些真實。


    就這樣走到門邊,偶然一低頭,卻看見茶肆涼棚的望子下坐著一個人。


    他身穿玄色的窄袖長袍,腕上戴著玄鐵護腕,頭發被高高束成馬尾,腰背挺得筆直,正和茶肆老板朗聲說笑。


    一瞬間好像時間流轉,江海望還是剛剛進營的小兵,謝義正站在侯爺身邊,大聲和徐將軍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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