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永來到書房,踩到地上,頓覺暖氣上揚,裏頭地龍已經燒起來了。


    謝明懿站在書案邊,背對著他,正看著書案後的輿圖。


    謝永腳步很輕,他進來剛一站定,謝明懿就開口問道:“今天來的那個人你有印象嗎?”


    謝永略一沉默,看了一眼他,又低下頭答道:“不算十分熟悉,原來哥哥曾經提過一次。今日他離開之後,我才勉強想起來一些。”


    謝明懿轉過身,臉色陰沉,眼神十分淩厲,目光卻掠過了他,看向很遠的地方。


    “他也曾是謝義帶過的新兵,原來和那個叛徒一樣,都是我身邊的副將。那一戰,本是為了聯係方便,讓他跟著四皇子,陰差陽錯卻得以幸免。如今看見他,我想起謝義,更覺得憤恨難平。”


    謝永本就為此事而來,此時聽見主子所言,心裏更是激動不已,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


    他站在堂下,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主子預備如何?”


    謝明懿低聲一笑,好似已經胸有成竹,拿起茶杯淺嚐一口,卻不說話,好像在等什麽。


    謝永不解,但因為謝明懿曾立過規矩,他不敢開口問。


    檀香輕煙嫋嫋,好似溫軟的柔紗,繞著人心裏寧靜。


    這時候蘭溪進來,行禮之後便關上門,壓低了聲音答道:“侯爺,已經全然安排好了,隻等明日早上的消息。”


    謝永此刻已經猜到三分,主子已經對韓家漕幫動手了。


    “引人過去,盜取書信,期間還有護衛等一些麻煩,叫李竹楓一定小心。湯其請求軍士加強巡夜,明日一定會有迴音,時間拖延越久,隻會更加棘手。”謝明懿放下茶盞,又恢複平日冷靜鎮定的神色。


    蘭溪略一點頭,心裏已經有數。


    這樣的籌謀,滿心仁義道德的老師絕對不屑。他原來也更喜歡光明磊落,如今聽起來,卻是這六年來從未有過的暢快。


    曾經的舊仇,主子沒有忘記;哥哥的慘死,主子銘記至今。


    他與哥哥的忠心終究是值得的。


    想到此處,謝永終於激動難忍,紅著眼睛臉上卻笑著。他低聲問謝明懿道:“主子,我能做些什麽?”


    “信函的事情李竹楓已經足夠,蘭溪會安排人與他們聯係,你自然也十分要緊。”謝明懿依舊是站著,像以往在軍營中命令時一樣,


    “光有信函還不夠,我要這件事傳到京城,我要這件事背後的人再也瞞不住,我要朝廷不得不重查舊事。”


    “湯其一定要看到書信,但他一定會稟明魏武安。所以湯其看見還遠遠不夠,韶秀院附近暗藏的羽衣禁,還有如今在江南手握重兵的江海望。他們都要看到。”謝明懿扶著書案後的椅子,指尖捏地發白。


    蘭溪和謝永安靜聽著,等著他進一步的示下。


    “謝永你明日去城外莊子,雞鳴的時候去,那時候江海望在城外巡防。遇一遇故人說一說舊事。如果他真有心,這件事一定能傳到京中。”


    謝永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行禮後定定說道:“屬下明白,必定不負侯爺所托。”


    安排好這些,謝明懿坐到椅子上,仍舊一臉嚴肅。


    蘭溪看見他曾經的弓箭,此刻已修整好,就掛在長劍旁邊,可見它的主人已經打算重新拾起,不再將它廢棄於暗室。


    天光尚早,冬日暖陽正好,照得葉子也跟著鑲了錦邊,風仍沒有停止。


    謝明懿看了一眼外麵,後苑已經隱約傳來孩子嬉戲的聲音。


    那時謝永的孩子平安,午睡起來正鬧著母親玩。


    謝永想起孩子,心思也跟著飄了過去。蘭溪沒有說話,靜靜站在那裏,但也思量起迴京之後的事情。


    有小孩子在,沉悶的庭院也跟著歡樂起來。


    謝明懿很喜歡孩子,聽見孩子的聲音心中更是一軟,接著想起近日那樁事,難免地懊悔自己疏忽。


    看著堂下各有心事的兩人,謝明懿低頭看著茶盞,輕聲地說:“蘭溪你先去準備,這件事情一了,就動身去京城。謝永你先去陪孩子,明日一早去城郊莊子,為掩人耳目也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另外,後天我也要啟程去卻月城,你和雲致就留在侯府,這裏人多也安全,正好做事方便也能看看熱鬧。你們安好,我也算不辜負謝義如此對我。”


    謝永蘭溪走後,謝明懿一人坐在書房裏,不自覺又摸向那個匣子,但沒有打開。他曾經還有過一個孩子,隻是沒能生下來。


    或許他殺戮太多,上天要懲罰他,又或許他本身就是子嗣緣薄之人。但他此次已下定決心,自然不會被這些擾亂。


    忠毅侯府外,兵士離開後,圍觀的人們也漸漸散去。


    那南疆商人仍舊站在原地,看著侯府發大門緩緩關上,直到身邊的小姑娘提醒,才迴到自己的院子裏。


    時間明明還早,他卻提前收拾起來,若若不解地問道:“師父今日還早,現在收拾這些做什麽?”


    長夜頭夜不抬地迴答說:“今夜你早休息,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師父是要去侯府嗎?”若若一臉欣喜,頓時來了興趣,“帶上若若好不好,我也想去看看。”


    “不可以,太危險了,上一次的教訓還沒夠嗎?”長夜板起臉,一口迴絕了。


    若若撇著嘴,拉著他的手臂,委屈兮兮地說:“有師父在,若若一定會沒事的,而且若若以後總要學會獨當一麵,現在可不是該好好長長見識?”


    要是以往,若若這麽一求,長夜就應了。但是這一次,長夜仍是堅定地拒絕:“不行,最近航州城不安定,你還是呆在家裏,乖乖練武為好。


    白日裏,魏家的人各處奔走,碧湖山莊的人最近也來了這裏,侯府到一直很安靜。但我還是放心不下她,世家裏頭本來就盤根錯節,沒有倚仗怎麽都很難。”


    提起無霞,若若頓時來了氣,撒開師父的手道:“她那麽厲害,可不想會吃虧的人。師父與她到底有什麽淵源?”


    “自然是有過命的交情,她也欠了我一筆賬。不收迴來,自然不放她去死。”長夜走進屋子,迴想起無霞那天的樣子,心裏總覺得有異。


    他搬來這裏許久,從沒見她出來,跟著擔心起來。這本來是不該管的閑事,他還是留心起來。


    街上總買東西的小商人,多幾個賣花的小姑娘,人們也不會多心。


    不久夕陽落盡,又入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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