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微怔的神情,她走近一幅畫。


    “這是阿爾先生二十多年前的作品,畫中是他的孩子,晝夜加上多種顏色融合,多影重疊,據說是她孩子在花園中玩了一下午的光影,多位色彩是他孩子給他的靈感。”


    “名為《夢中遊客》”


    他跟隨她的講解看去,彩色融合,圖中孩童疊加多種幻覺般的光影,畫師名字正是阿爾洛伊德。


    緊接著她又看向這幅畫旁邊的女人畫像。


    “這幅畫是說…”第二幅畫同樣毫無偏差地講出來。


    藺雲赫注視她專注眉眼,心裏默念【任念之,天才畫家】


    “這一幅呢?”他示意放在畫展中央的一幅畫。


    整體色調和其他的截然不同,大麵積黑白底色,暗黑畫作,與其說是墜入深淵的黑暗,更像是擁抱地獄的畫風。


    她掃了一眼,“仿的。”


    他微微一愣,靠近一看。


    明確標注,仿“黑瞳”著作。


    “冷小姐是怎麽知道的?”隻是看了眼就知道是仿品。


    她走到他身旁,沒有直接迴答他的問題。


    “藺先生知道烏鴉的羽毛是什麽顏色嗎?”


    “看上去像是黑色,其實是玄色。”


    “沒錯,黑瞳的習慣底色是玄色,而不是黑白色,仿品更沒有注重光的變化,沒有理解原作的意思,就算展出來,也是垃圾。”


    “黑瞳…”


    這幅畫他看過真品,經過她的分析突然醒悟,為何會有如此強烈的感覺?


    “冷小姐是畫家?”


    她毫不在意地淺笑,搖搖頭,“略懂一點,可惜沒能見到原畫。”


    “我記得這幅畫原本在叔叔手裏,可惜…”他無奈地感歎。


    “恩?”


    “後麵送給爺爺了,爺爺很喜歡這位畫家,也不會展出自己的收藏品。”


    見他如此遺憾的神情,“沒關係,這幅我看過原畫。”


    “在哪兒看過了?”他接著追問。


    “在…”


    “冷小姐?!”簡悠的聲音打斷她的話。


    兩人視線一轉,簡悠和藺嶼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他們旁邊。


    “真巧。”她和藺嶼辭對視了一眼,隱約的怒光在空氣中燃燒。


    幾人簡單打了招唿。


    “雲赫,看畫展恐怕是找錯人了。”輕蔑嘲諷的態度表露在藺嶼辭臉上。


    突然想起,雲赫今日確實約了她,竟然是來這家畫展,這女人懂畫?


    “剛剛冷小姐給我介紹了畫背後的故事,比自己看,有意思多了。”藺雲赫微笑著坦言,眼底更是對她的欣賞。


    “她?”他宛若聽到無比可笑的笑話。


    藺雲赫笑而不語,簡悠倒是非常感興趣。


    “冷小姐知道畫背後的故事?”


    “恩,有些。”


    “能…給我講講嗎?”簡悠圓圓的眼睛閃爍的亮光,畫師們的畫總能給她不同的靈感。


    “可以。”


    “走,別聽她瞎說。”他顯然不信,恐怕又是她杜撰出來哄騙雲赫的。


    “沒關係嶼辭哥,我們聽聽看吧。”


    雖不情願,見簡悠如此,他也停下腳。


    “選吧。”她向簡悠示意。


    簡悠一下就選中了,黑瞳的作品。


    “這幅。”


    “看來特別的作品,大家都好奇。”藺雲赫感慨。


    藺嶼辭隨著視線看去。


    簡悠還未湊近,笑容凝固在臉上,些許失望,“仿的?”


    “怎麽看出來的?”他不解,靠近一看,果然是。


    算不上了解畫,但家裏人喜歡,也是耳聞目染,這幅畫確實很有特色。


    “黑瞳被喻為天才畫家,他作畫有個特點,底色光影調色極其複雜,就算同為畫師,也隻能仿得七八分像。”


    “原本背後有什麽故事?”他把話題引向了重點。


    藺雲赫和簡悠目光也一同轉向她。


    她看著這幅畫,眸光微動,迴顧原本的情況和當時賦予的情感。


    “這是黑夜係列的第四幅,名為《第四夜》,一個靈魂墜入黑夜後,被拉扯的過程,絕望,掙紮,夜晚化作一根根繩索,撕扯破壞,黑瞳所在的處境,煎熬。”


    “好深奧啊。”簡悠不禁感歎,“可惜,沒能看到原畫,感覺不出來其中的奧義。”


    “胡說八道,除了黑夜和混雜的光點線條,靈魂?根本就沒有。”藺嶼辭否決她的說法。


    她沒有生氣,也沒有反駁,甚至沒有任何情緒。


    “他沒有仿出來。”


    “學藝不精的畫家,總會選擇模仿一幅看上去簡單的畫,卻又無法參透其中的秘密,自然會選擇黑夜係列裏,唯一一幅看上去沒有人影的畫。”


    “冷小姐為什麽知道這麽清楚?”藺雲赫忍不住發問。


    因為這幅畫就是她畫的,她就是黑瞳。


    創作黑夜係列,是她追尋靈魂自由的一個過程,第四幅她畫了三天,在原本掙紮的靈魂上,覆蓋了玄色疊加的薄霧。


    一層又一層,直到快遮掩靈魂的全部,或許隻有這樣才能表述原本的掙紮和痛苦。


    她唇角化作淡漠的笑容,忽略了他的問題,“藺先生,我們上去吧,還有兩層樓。”


    “好。”


    藺雲赫向他們示意後,便跟著她上去了。


    兩人站在原地,費解地看著仿黑瞳的畫。


    “簡悠,你覺得她說的是真的嗎?”


    簡悠抿了抿唇,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沒有看過原畫。”


    “不過,據說黑瞳拍賣黑夜係列,根本不會把畫放出來,隻有看私人買家願不願意分享了。”


    “黑瞳…”聞言,他總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豁然想起,幾年前叔叔買下了這幅畫,送給爺爺了。


    這幅畫拍賣價,八百五十萬。


    從那兒之後,爺爺就非常喜歡這位畫家,開始收集黑瞳的所有畫作。


    斟酌片刻,拿起手機發了一個消息出去。


    一下午的時間,差不多結束。


    幾人又在四樓巧遇。


    她正站在一幅畫麵前,目不轉睛注視畫中十多歲喜笑顏開的女孩。


    “這就是餘塵老先生的畫,《自由》也是畫展上最有價值的一幅了。”簡悠驚喜地湊上前來。


    藺嶼辭也走近欣賞,與剛剛的畫截然不同,這也是某位叔叔的收藏,沒想到真舍得拿出來。


    “冷小姐知道這幅畫背後的故事嗎?”簡悠好奇發問。


    藺雲赫留意她被煽動的情緒。


    幾乎篤定,上麵笑得歡樂的女孩就是她,任念之。


    她默默無言,不明白,為什麽這幅畫會出現在這裏?


    餘塵,是她學畫的師父,也是除了父母外,她在意的人。


    師父說過,他絕對不會拍賣這幅畫。


    恐怕是師父離開後,家人們替他做的決定。


    上麵歡樂的女孩,是她。


    她當時問師父,為什麽她會笑得這麽開心。


    師父告訴她,這是他心中期望的她,希望她開心,希望她自由,不被束縛。


    在他們期待之餘,她丟下三個字。


    “不知道。”


    幾人愣了愣,本想繼續追問,可她已經從這幅畫跟前走開了。


    直到畫展出來,她也沒有再提起那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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