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殷部頭在咖啡廳裏見有幾個小子欺負火妮子,便挺身而出,救了她一命。

    火妮子見殷部頭在她生命悠關的節骨眼兒出現,如見到救命的羅漢一般,一肚子的委屈全都湧上來了,隻覺眼窩子一熱,便撲到他的懷裏哭將起來。

    誰知,這夾當兒阿嬌從吧台迴來,不分青紅皂白竟打了人家一個嘴巴子,罵人家臭流氓,可人家殷部頭並沒計較她。正如有句老話說的好,這叫做“不知者不怪”嘛。

    這事都過去好幾天了,火妮子的心裏卻仍然過意不去,總覺得阿嬌這事出的,絕然是對不起人家殷部頭的,她偏叫阿嬌過去給殷部頭賠個不是,認個錯不可。

    誰知,阿嬌卻直撥弄腦袋瓜子,說道:“你遠點扇著,俺給他賠哪份子不是?認哪份子錯?俺那咱打的就是他哩。他整天拿火辣辣眼睛盯著你,你還沒覺景啊?瞅他那架門兒像要把人吃了似的,一瞅就知是條大色狼……”

    火妮子說:“盯就盯唄,還能盯掉一塊肉咋的?再說哪有因為盯你幾眼就給人家治個罪的?再說那天下黑兒咖啡廳裏人客百眾的,你就哢哢地扇人家的嘴巴子,罵人家是臭流氓,多叫人下不來台。人家可是領導啊……”

    阿嬌聽了,不禁笑得前仰後合的,說道:“說你傻你真就傻透腔了,你當他真是‘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的綠林好漢咋的?依俺看哪,人家早就擺布好了,那隻不過是給你演場戲罷了,若不的話,像你這般漂亮的妞咋能在大廳廣眾裏,心甘情願撲進他的懷裏呢?你呀,給你個棒槌就當針(真)了。可你知道嗎?當你傻乎乎地撲進他懷裏夾當兒,他還恨不得叫滿天下的人都看著哩……”

    火妮子聽她這會兒滿嘴盡說歪理又辯不過她的,便真的動起氣來了,說道:“盡瞎說,人家救了你不知報答,反倒說人家是演戲,你小小的年齡咋就這般妄口霸舌呢?你拍拍良心想想,這事若是真冤枉人家了,你虧心不虧心?”

    阿嬌說:“俺再小也是比你多吃幾天鹹鹽的……”

    火妮子說:“咋的?你說的愈發不像話了,你咋就比俺能多吃幾天鹹鹽的?”

    阿嬌說:“俺的生日可比你大啊。”

    火妮子說:“那才能大幾天呀。”

    阿嬌說:“大幾天就多吃幾天唄,咋的?不服咋的?再說俺走南闖北好幾年了,哪地方的鹹鹽不比你吃的多?”

    火妮子說:“說你胖你就愈發上喘了。”

    阿嬌說:“你不信是不是?你不信也罷,不過你得聽俺替你分析分析了。平常他對你咋的咋的咱都放過去不說,就說那天下黑兒的事吧……”

    火妮子問道:“那天下黑兒咋的?”

    阿嬌朝窗外溜一眼,神兮兮的,說道:“你記不記著?那天下黑兒,俺找你要出去玩玩的那會兒,他站在挺遠的地方向咱們這邊張望著的?其實,俺拿著飯盒從食堂一出來,他早就像跟腚狗一般跟著俺哩……”

    火妮子問道:“就算他跟著你的又說明什麽呢?”

    阿嬌說:“他在盯你的稍兒……”

    火妮子說道:“他盯俺的稍兒?嚇人勁的……”

    阿嬌說:“其實他早就在打你的主意了。你想想,如果那天下黑兒他不盯你的稍兒,摸不清楚你的行蹤,又怎麽能那麽趕巧在你最危急的節骨眼兒他就出現了呢?再說咖啡廳聚集那麽多人,那兩個歹徒咋偏偏奔你去了呢?”

    火妮子說:“你不是金庸的徒弟在編傳奇小說吧?”

    阿嬌說:“更可疑的是,那兩個歹徒好像都認識他的,還喊他殷大哥,你說他們不是一夥的是啥?”

    火妮子說:“一夥的咋打得那麽兇呢?”

    阿嬌說:“這你還不懂?那是周瑜打黃蓋你知不知道?一個願意打,一個願意挨,他們一唱一合,給你施個苦肉計而已。若不你能對他那麽感恩戴德的?那會兒人家就是跟你上床,你都沒的說了。”

    火妮子臉一紅,說道:“去你的。”

    阿嬌說:“咋的?冤屈了你咋的?這家夥的,摟摟抱抱的跟老情人一般,拉都拉不開的……”

    火妮子被她說得愈發滿臉漲紅了,說道:“你別沒的屁活弄嗓子,逮著一點事就老埋汰人,俺不跟你嚼嘴磨牙了!”

    她的嘴雖這般硬,可心卻早就虛了。

    她也挺恨自個兒的,那天咋那麽不知坷磣,挺大的閨女咋在那路人客百眾的場合,說趴人家懷裏就趴人家懷裏了呢?這若是傳出去多丟人哪!

    其實,她一時間也是說不清楚的,那天她正被兩個歹徒糾纏得驚惶失措的夾當兒,殷部頭一出現的節骨眼兒,她哪裏還管那麽多的,就好像見到了八輩子老姑舅親一般,連尋思都沒尋思就撲到人家殷部頭的懷裏了。

    可她反過來又一想,殷部頭不能那麽損吧?人家在城裏要啥樣的沒有呢,哪有閑心打俺這個屯子閨女的主意?再說,人家殷部頭若真是一片好心,你說當場無端地遭阿嬌那般屈打辱罵,過後又對人家疑神疑鬼的,天底下還有啥真情而言了?

    她總想找個機會向他解釋解釋,可不知咋整的,她一想到那天撲到他懷裏的情景,心就扳不住嘭嘭跳,說啥也挺不起勇氣去見他的,既便搭上他的影也是未曾開口臉就先紅了。

    你說,不去見見他吧?又沒法表達自個兒感激之情,去見見他吧?又怪緊張怪難為情的。她總覺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弄得心裏挺矛盾的。再說,叫阿嬌這般一鬧扯,就像她自個兒幹了對不起人的事一般,見了麵連正眼瞅一下子都不敢,就好像心裏有鬼似的。

    豈不知,人世間本來是沒有鬼的,那玩意兒是人在心裏尋思出來的,就拿殷部頭救俺的事說,若阿嬌心裏不冒出那麽多山間鬼化狐的想法,那麽人家那天的舉動不是見義勇為,也是俠心義膽的。鬼這玩意兒就在自個兒的心裏,若不,為啥俺一搭著人家的影,心咋就慌慌呢?

    她又想,是不是俺自個兒的內心深處對他抱有非份之想?沒有啊,從來沒想過的。再說人家是城市人俺是屯子人,人家是碩士生俺是初中生,人家是廠裏的領導俺不過是個小白丁而已,哪敢對人家有非份之想呢?

    有一天,她一進車間就見殷部頭正站在那裏,不禁緊張得不得了,臉忽地一下子紅到脖根子,急忙低下腦袋瓜子,想從他身邊溜過去……

    誰知,他卻衝著她大咧咧地一笑,說道:“火妮子,你到俺辦公室一趟……”說罷,他便先走了。

    火妮子聽了,腦袋瓜子嗡地脹得老大老大的,心裏像揣隻活蹦亂跳的小兔子,要從嗓子眼跳出一般。她不知他找她究竟要幹啥呢?可她還是穩了穩神,來到殷部頭的辦公室門前,輕輕地敲開了他的門……

    殷部頭見她進來了,急忙從轉椅上站起來,說:“來來,請坐請坐……”接著,他挺熟練地倒了一杯涼開水遞給她,又坐迴轉椅上笑吟吟地瞅著她。

    她一直是搭拉著腦袋瓜子的,臉燒得像火烤的一般,滲出一層細細的汗珠……她那軟軟的秀發似乎隨著空調的氣流在飄蕩著……她突然又想起那天下黑兒的事了,猶如這會兒仍撲在他懷裏似的,羞得無處躲無處藏的。

    殷部頭瞅著她那種局促不安的樣子,不禁也有些拘束。他的心跳加快了,盡管他強製著自個兒不動聲色,唿吸卻難以控製地急促起來。

    大凡男女之間一見鍾情的事,幾乎人人都遇上過的,隻不過被忽略了而已,往往把那內心的一閃念當做不可告人的邪念,便無情地扼殺了。

    可殷部頭卻不然,自打他鍾情於火妮子以後,便說啥也甩不開丟不下她了。他一門兒心思地想得到她,好讓軀體內那越來越不安分的欲望得以發泄……

    這會兒,屋裏的空氣似乎在一點點往下沉著,時間也好像一點點緩慢下來。

    火妮子由緊張變成不安,本來她隻有聽著的份,可後尾她還是挨不過了,怯怯地說:“是不是俺做錯了啥事……”

    殷部頭聽了,笑容可掬地說:“沒,沒有做錯啥呀……怎麽俺對你有差樣的地方嗎?”

    火妮子說:“沒,沒有的……”

    殷部頭說:“就是啊,你各方麵表現得很不錯嘛。”

    火妮子說:“那天下黑兒俺不該去那個地方……更不該給你添麻煩,給你……”

    殷部頭說:“這說哪裏的話呢,咱們不一個廠子的嗎?他們那麽欺負人,你說俺能不管嗎?不過,今後可要當心著點啊,如今打女孩子主意的多著呢。”

    火妮子低下腦袋,眼睛又泛起潮了。

    殷部頭說:“好了好了,咱不說這些了,俺今兒找你來是想跟你談談的……”

    火妮子聽了又不安起來,抬起臉來瞅著他的眼睛……

    殷部頭停頓好一會兒,突然一笑,說:“其實呀,俺這也是為你好的。”

    火妮子像自言自語似的,說:“為俺好……”

    殷部頭衝她笑笑,說道:“嗯,你呢,挺能幹的,適應能力也很強,是有培養價值的。”

    火妮子聽他這般說反倒緊張了,急得滿臉通紅,瞪著圓圓的眼睛,問道:“俺有培養價值?”

    殷部頭一擺手,攔住了她的話頭,接著說道:“所以呀,俺跟主管說了,打算送你到北京培訓培訓。”

    火妮子幾乎不敢相信自個兒的耳朵,怔了半天,才說:“你說讓俺去北京?培訓……”

    殷部頭堅定地說:“對,而且馬上就得動身。對了,你趕快收拾收拾,正巧俺也去北京辦事順便把你送去,明兒上午9點32分的機票都買好了。”

    火妮子聽了,如雷炸頂,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

    殷部頭見她呆愣著,臉上現出不高興的樣子,說:“你還愣著幹啥呀?還不快迴宿舍收拾收拾去。”

    火妮子這才如夢初醒一般,站起來衝他咧嘴笑笑,轉身便往外跑。可是,她剛跑出不遠卻被阿嬌迎麵堵住了。

    阿嬌一見到她便急忙說道:“哎呀,你還在這消停呢,叫俺好頓找……給,你的電報!”

    火妮子腦袋瓜子轟一下子,問道:“電報?”

    阿嬌將電報塞到她的手裏,說:“你家裏的。”

    火妮子打開一瞅,隻有六個字:父病危火速歸!

    這會兒,她想起剛才殷部頭說,馬上讓她去北京培訓的事便犯起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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