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瑤被關在書房好幾日,還在迴味東嶽的鮮血之味。


    她坐在案旁提著筆,冷冷笑出聲。


    結界就在眼前,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自己是被囚之人。而看管自己的竟然是那把一丈之外的劍,樂瑤心底自是很不服氣。


    她穩住心態,握筆繼續寫字,繼而漫不經心說道:“我以為利器就該上天入地,所向披靡,眼下倒是見識了,原來也有守門之用。”


    劍靈一聽,當即發出躁動之聲。


    樂瑤心底冷笑,麵上不露。


    “我若是一把好劍,怎會天天臥著,定是出去闖蕩一番方能證明自己的用途。”說到這,她故作想起什麽,頓了筆,“我聽聞劍靈之強方能體現主人的力量,那日我瞧東嶽帝君體虛無力,被我咬了好大一口呢。唉,可惜。”


    此話當時極度挑釁劍靈,利劍當即破空而來,橫在樂瑤眼前。


    這廂樂瑤才看清劍柄之處。


    “你叫問天?”


    問天劍晃了晃劍身,散發著凜冽氣息。


    樂瑤勾了勾唇,握住它:“是把好劍。”


    問天劍就此入了圈套,彰顯著自己的身姿。


    樂瑤試探性問著:“想不想跟我出去闖蕩一番?”


    問天劍突然脫手迴到劍架上,無聲拒絕。


    樂瑤改變進攻方向,耐心說著:“你可知帝君讓你看住我,實則也是懲罰你。我以性命向你保證,我與他的恩怨絕不牽扯於你,若你肯帶我去尋找一人,我便給迴贈一籃櫻桃,帝君喜好鮮甜的果子,你送給他,定不會再生你的氣。”


    問天劍嗜戰,它先前被樂瑤所控去刺殺東嶽,內心很是彷徨。


    它也不想被控製啊。


    可這個少女身上的戾氣讓它把持不住!


    麵對樂瑤的主意,它一把劍,能想到什麽壞心思呢。


    問天劍再次來到樂瑤麵前。


    樂瑤輕挑眉間,柔聲說著:“你帶我去找神啟公主,我說幾句話便好。有你在,我自是跑不掉的,事成之後櫻桃奉上。”


    問天劍被誆騙得歡天喜地,於是領著樂瑤破了結界,大剌剌出了仁聖府。樂瑤確實跑不掉,也壓根不想跑,她隻是利用問天劍找到昭羽,繼而取其性命。


    樂瑤跟著問天劍來到一處桂花樹地,後麵便是朝陽殿。


    她十分謹慎地看著周圍,樹木繁盛,花草豔麗,絲毫沒有生活的痕跡。朝陽殿外還設有古怪的封印,真是有些奇特。


    樂瑤正欲進殿一探卻聽見人聲,她快速往樹後一躲。


    有兩個仙婢漫步走來,其中一個突然驚歎出聲:“咱們怎麽走了這條路?”


    “呀,真是。”


    “乞巧節要到了,我們要小心避開這裏,”仙婢挽住夥伴的胳膊,小聲說著,“聽說了嗎?每年這個時候,那個孩子都會迴來,一到晚上就嚶嚶嚶的哭。”


    “你別嚇我……”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信的。你瞧天後一直沒有懷上身孕,大家都說會不會是公主的魂魄還留在神啟。”


    “啊……我怕。”


    “嚶嚶嚶……”


    兩個仙婢皆一愣,異口同聲說道:“你別嚇我。”


    躲在樹後的樂瑤悠哉地抱著手臂,再次發出嬰兒的哭喊聲。隻聽見兩個仙婢發出刺耳的尖叫之聲,遂而撒起腿就跑了。


    樂瑤現身出來,無聊地翻了翻白眼。


    看來這朝陽殿並不是她要尋的地方。


    樂瑤迴頭看了眼問天劍:“神啟到底有幾個公主?”


    問天劍固執地指向朝陽殿,樂瑤頗是無奈,她指望一把劍找人也是異想天開。若是自己的跟班還能罵上幾句,旁人的東西能忍則忍。


    樂瑤自顧尋著,問天劍卻要阻攔。


    她一個利索翻身躲開,問天劍見人逃脫來勁了,火速追上去。


    人在前頭跑,劍在身後追。


    就在樂瑤即將闖入大道的時候,問天劍火速將人卷起隱身於牆壁之中。樂瑤看見了昭羽挽著一位錦衣華服的婦人走了過來,她們靠近牆壁站住,小聲說著話。


    昭羽確定四周無人,這才說道:“姑母貴為天後,無人敢有異心,那些妄議之人我遲早要他們好看。”


    天後欣慰一笑,握著昭羽的手感受著貼身的溫暖。


    她在外人麵前始終保持著戒備,唯獨昭羽才能讓自己放下心房。她雖得天君庇佑得到後位,但一直未孕有子嗣,這對她來說不是一件好事情。


    就在前些日子,天後意外得來消息,逍遙山的龍珠或許能有大用途。


    天後想起曾經與黑龍一族的恩怨,說道:“我若想得到龍珠,怕是困難重重。”


    “姑母,一定會有辦法的,待乞巧節過後,我們再辦。”


    “好。”


    兩人說完話便欲離開,隱藏於牆壁中的樂瑤早已按捺不住,昭羽就在眼前,她認為此時時機大好。但問天劍怎會讓她衝動行事,眼前的人可最不好惹。


    天後走了兩步隨即轉過身來,她盯著牆壁一動不動。


    問天劍自知壞事,當即帶著樂瑤逃跑。


    天後幾乎同一時間施以法力,問天劍擋住襲來的攻擊,樂瑤震得心口發疼。她當即反應過來自己並不是此人的對手,眼下必須離開。


    兩道華光破風遠去,天後厲聲說道:“竟是妖族之人,好大的膽子!”


    昭羽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問著如何。


    “搜!”


    天後水袖一揮,在神啟領域降下天羅地網,此番動靜已然引起天兵神將的注意,一時之間,神啟上下戒備森嚴,全力搜捕闖界之人。


    東嶽靜坐書案旁,看著一人一劍落下。


    劍架平穩,棋笥緊封,緊接著昭羽便帶著眾人現身,東嶽大抵懂了。他還未起身,昭羽便急促說道:“帝君,適才天後發現有妖族闖入,我特地前來告知於你。”


    “昭羽,”東嶽清冷的喚她名諱,昭羽便感到不安,果然他又說道,“你為公主,我便有意讓你,但你頻繁闖入我府,可是忘了神啟的規矩。”


    昭羽這些年仗著天後天君的寵愛自是肆無忌憚,諸神萬仙都敬她三分。今日事出突然,仙侍們隻管領了命跟著辦事,倒是忘了帝君府邸閑人不可踏入。


    仙侍們嚇壞了,悉數跪下聲求帝君饒命。


    昭羽臉上有些無光,但還是迫於規矩,行禮以表歉意。


    “帝君,我隻是擔心妖人傷你罷了……”


    “你若有這閑心倒不如幫天後去尋人。”


    “帝君!”


    昭羽的一片赤心依舊不被待見,東嶽的冷言冷語比那寒冰還要刺人。她倍感委屈卻又不能與其力爭,想著再忍忍,總有一天會把這顆冷石頭捂熱的。


    今日東嶽又在眾人麵前不給她麵子,昭羽氣的紅了眼。


    棋笥中的樂瑤觀了這一處好戲,自是忍不住笑出聲。


    昭羽眉間一蹙,看著書案:“什麽聲音?”


    東嶽指尖在案上敲了敲,樂瑤便感受到一股力量將自己包裹住。


    她試著啐了一口,果然無聲。


    昭羽見東嶽起了身,朝自己一步一步沉穩走來,那股與生俱來的神氣凜凜生威,她忍不住後退半步,頷首臣服。


    “你既為公主,理應做好仙家的榜樣,倘若還像今日這般莽撞冒失,沒有分寸,那天後也許會因為你而受到牽連。”東嶽的神色始終讓人捉摸不透,他說,“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說沒就沒了,豈不是可惜得很?”


    昭羽大氣不敢出,隻管絞著手指。


    姑母最警惕的便是帝君,一直跟自己強調不許同仁聖府交集,怎奈愛慕之心難以消除,她夾在二人之間多少有些為難。


    “姑母全心全意為了神啟,從未有過半點微辭……”


    “所以,你才更要替她守好規矩。”


    “我……”昭羽張了張嘴,終是被堵得無話可說。她滿是擔心的前來探望,走的時候卻是如此不討人喜。她紅著眼望了望東嶽,羞愧離去。


    樂瑤在人走後現身,她欲有拔劍複仇的衝動。


    “別以為你幫了我,我就會放過你。你與她,皆是一丘之貉。”


    東嶽也不動怒,而是凝視於她:“你一介妖荒小妖來神啟,所為何?”


    樂瑤聽到那句小妖便發出冷笑之聲:“聽好了,我乃紫英殿之主,樂瑤。你們殺了我的人,我自是來複仇的。今日折你手中是我大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被殺的小妖叫什麽?”


    樂瑤不解,疑惑地看著他。


    東嶽再次詢問:“我問你他叫什麽?”


    “小虎,一隻辣子精。”


    東嶽聽罷長袖一揮,帶著樂瑤消失於室內,轉瞬二人來到一片海崖。樂瑤還未反應過來,東嶽撂下一句:“在這等著。”說完便化光朝遠處的宮殿而去。


    腳下是幽冥的地界,樂瑤看著風平浪靜的海麵,耐心等著。


    片刻後,她見到了小虎。


    小虎一看到樂瑤,當即淚水噴薄,撲通跪倒在跟前:“小殿下,沒想到臨死前我還能再見你一麵,不,我已經死了……殿下,我好想你啊。”


    樂瑤扶起小虎,看了東嶽一眼。


    小虎抹了抹眼淚,擠出笑來:“小殿下,我真的見著秀才了。我追上他叫他沒事去你夢裏看看,秀才說算了,怕被你打死。”


    樂瑤笑笑,拍拍小虎的肩膀,沉聲問著:“還有呢?”


    “還有啊,我偷偷看到了執筆官替我書的來世,字雖醜,但卻如意。”小虎絲毫不覺得自己身死是件悲慘的結局,他唯一惋惜的便是今生太過短暫。


    樂瑤內心微動,卻沒有表現出來。


    小虎是有一絲惋惜的,但他還是很欣慰。他對著身側的東嶽行了一禮,繼而對樂瑤說道:“殿下,帝君能帶我出來,一定是你為我積的福分,我在扶桑山遇難不關他的事。”


    樂瑤:“是神啟的公主殺了你。”


    小虎點點頭:“殿下別為我操心了,我這小半生沒多少出息,別死了還給你添堵。今後我不在的日子,務必好好保重,從從要是沒犯什麽大錯,就別惦記著燉了。”


    樂瑤頓了頓,笑著說了聲好。


    小虎依依不舍地往後退著,他一直朝樂瑤用力地揮手,直至身體化為縹緲的白霧。待小虎消失後,樂瑤微笑的麵龐斂了斂,唇角抿成一條線。


    樂瑤恢複往日神色,看向東嶽說道:“我從不欠人,你帶我見小虎,想要什麽?”


    少女的殺意,依舊很強盛。


    東嶽想起那晚她拚盡全力也要把自己腦袋咬下來的場麵,自己似乎從未碰到過這樣一個肆意妄為,行事出格的人。他就偏想探探她,刻意問著:“我要的你都能給?”


    樂瑤比他還要傲慢,抬起下巴:“說吧。”


    東嶽的眸子印著山水,清澈盈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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