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寒為首長身肅立,月神與思玨各持法器,欲與神啟之母抗禮。兩方劍拔弩張隻肖半點硝煙便能開戰,此番內訌雖是意料之中,卻也不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仙者從旁鼓動。


    台下的是非仙,你一言我一句,就是不上前。


    難得觀賞神啟三大戰神打架,興奮陡然上頭。


    但這架還是沒打起來,天君的出現讓眾人皆收了心思。長澤殿被毀,四世魔煞逃脫,饒是這麽大的陣仗都沒有讓天君動怒,他平靜地看著眼前,不怒自威。


    天君心裏明白,事情終究與天後脫離不了關係。


    天後看向天君的眼神多為複雜,但委屈與不甘居多。天君雖是萬物主宰,但也是她最親近的人,眼下局麵若是調解不好,有損的是天後威嚴。


    但天君也不能一味袒護,他正掂量著話頭,就有天將火速趕來,高聲喊著“報”,這是急令。天將的告令打破僵持的氛圍,來人語氣急促:“稟告天君,天門守將發現妖荒有異動,似是妖帝率兵踏過弱水之淵,往魔域的方向去了。”


    “魔域?”


    “正是。”


    眾仙一聽妖帝去了魔域直唿不好,魔尊萬年前投誠神啟,致使妖帝隕落。看來妖帝此行是要複仇,先是魔域,下一個不就該打上天了?眾仙們在旁議論,天君看向拂寒。


    拂寒如是說:“該來的終究要來。”


    天君點了點頭,此時長澤殿某處殘垣發出咯吱一聲,眾人聞聲看去,屋頂最後的幾片琉璃瓦裂開,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這裏已不是能談正事的地方。


    天君轉身看向一本正經握著九骨鞭的思玨,有些不悅:“思玨,你安排人修繕長澤殿,忙後過來。”又同拂寒和月神說,“妖魔二界動蕩在即,借一步議事。”


    思玨收了法器,還為自己機靈的反應而感到慶幸。


    他唿了口氣同月神說:“還好我迴來得快。”


    月神給了個餘光:“你可以過個十萬年再迴來。”


    思玨:“……”


    天君與戰神們殿中議事,天後帶著昭羽和銀都同在。


    思玨過來的晚,除了善後長澤殿外,還將洛川與離影安置妥當。


    神獄自是不能再待,拂寒的仁聖府去了怕多添緋言緋語,自己的上蕪宮又沒能力收人,思來想去,索性送到了廣寒宮。他偷偷開啟了月神的冰鏡,將人帶進去。


    月神當然感知到思玨動了冰鏡,他什麽都沒問。


    拂寒殿中說道:“魔域雖然降服,十萬年來也未有過什麽動作,但依舊保不準魔尊再次倒戈。妖帝心氣高,此番前去必定要同魔尊算舊賬。如此看來,妖魔二界聯手有極大的可能性。眼下我界領域布防,等待時機。”


    天君說:“暫且如此,我派人前去魔域探探虛實,魔尊是否真的與妖帝聯手。”


    “天君,”天後此時進言,看了眼拂寒,“妖魔聯手自是有章可循,能在太子大典上叫囂挑釁必是神啟有其內應,奸細不除,內憂外患,要我看,肅清他們才是首要之事。”


    拂寒未言,倒是月神先開了口:“天君,我倒是與大家有不同看法。”


    “月神請說。”


    “為何認準妖魔一定會聯手,”月神淡淡一笑,“我們與魔域才是聯盟,大家怕不是忘了,十萬年前魔域降服於九重天,是因為天後親口允諾的一段姻緣。”


    此話一出,天後和昭羽的臉色刹那變幻。


    眾人皆沉默,月神倒是無所畏懼,繼續說道:“天後允諾要將神啟公主許配給魔尊皇長子,以結兩界之盟,許萬世安穩。不管怎麽看,魔尊都想要同神啟和平友好才是,安排奸細,倒真是多此一舉。”


    “你怎知洛川和離影不是妖帝所派?”天後直接點名道姓。


    月神看向一旁沉默寡言的銀都:“銀都,你乃赤靈族,洛川與離影,可是妖魔中人?”


    銀都有些無措,尤其聽到月神說的婚約之事更是心亂,神啟隻有昭羽一位公主,不是她還能是誰。此時天君那雙如炬雙目就盯著他,銀都完全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語焉不詳,磕磕絆絆地說著:“之前,之前是沒有,可,長澤殿中煞氣一出,我瞧著像是妖魔……”


    天君沉了目光,厲聲問道:“到底是還是不是。”


    “不是……”


    銀都撲通跪下,不敢看任何人。


    “既然不是,鬧劇就該結束了。”


    天後露出焦急之色,她說:“今日可是眾仙親眼目睹洛川釋放煞氣!”


    拂寒緩緩向前,清冷開口:“天後,你斷定是要與我仔細掰扯,究竟是誰開啟了陣法。”


    “你這是懷疑我?”


    “不止天後有疑,在場其他人皆有嫌疑。”


    拂寒的刻意指向讓思玨覺得脖子一緊,自己本想裝作不會說話的蘑菇,想來是不行的。好友這是擺明要拉他入水。


    思玨擰巴著說:“那個,我去幽冥給雲嵐賠禮來著,長澤殿封印斷不是我開的。”


    天後看向思玨的眼神,能剜人。


    月神刻意重提神啟與魔域婚約之事,分明是在替洛川解難,如果天後執意要追究四世魔煞,那昭羽履行婚約嫁過去,也就順當當地維係關係。


    但十萬年來,魔尊並未要求履行婚約,天後巴不得他們忘了才好。


    現下提起此事,昭羽心急如焚,眼眶中淚花開始打轉。


    天後硬是強迫自己咽下這口氣。


    天君將他們心思悉數看在眼中,他最後開口:“四世魔煞氣力很強,又善於蠱惑心魄,當年也是僥幸才被幽冥詭陣封印。自從幽冥獨立後陣法無人修補,想來有破損也實屬正常。既然事情已經發生,我們隻能坦然接受,眼下妖帝有所動作才是我們要重視的。這樣,我同三位戰神再細細商討,其餘人先迴去吧。”


    天君在其中這般斡旋,天後便不會再提洛川是妖魔奸細,月神也對婚約之事閉口無下文,兩方暫且和氣,止息爭鬥。


    天後為了昭羽也隻能如此,天君既然給了台階下,她行了禮就當應答。思玨於旁側嘖歎月神此招用的陰險,竟隨意拿人家公主的幸福去玩弄,真是可惡至極。


    當時的月神看著思玨那張戲謔的臉,不由想到另外一事。


    思玨收了百裏餘生做靈獸,還派去百花仙宮。聽聞仙侍來報,說百裏和阿茶如仙侶般相敬如賓,但卻又不是很熟悉的樣子,偶爾清冷疏離。


    那種微妙,看得人人都很奇怪。


    百裏見阿茶紅臉,阿茶更是意識不穩。


    關於此二人的流言蜚語一字不漏傳至月神的耳中。


    月神凝神,他淡淡迴了思玨:“跟思玨仙君的齷齪比起來,相差甚遠。”


    倒黴的思玨又慘遭廣寒宮嫌棄。


    月神解了洛川的危機,也讓離影得到了保障。


    離影在冰鏡中早已昏迷不醒,舊傷添新傷,又被四世煞氣所侵蝕,月神當即開啟療愈結界,試圖與離影氣息相接。


    他本緊閉雙目卻陡然睜開,不可置信地看著沉睡的離影。


    離影體內遊走的氣息太過熟悉……


    月神再次確認,是來自拂寒沒錯,原來離影竟是本命所化。


    六界不知廣寒宮冰鏡的力量,它來自何處、有何用意,這些皆鮮為人知,就連天君都未曾接觸鏡中所象。月神之所以能成為戰神,正是因為與冰鏡相依相存,他所有的法力都依靠冰鏡。


    在冰鏡中,就是在月神的神識中。


    月神意念微動,就讓離影進入自己所構建的另外一處結界,二人對麵而立。


    離影警惕地看著四周,又看向月神:“你是誰,這裏是何處。”


    月神負手而立,緩緩說道:“我是廣寒宮月神,此處是我宿命之所,冰鏡。”


    “你是神啟中人?”


    “是,”月神目光如炬,“你也是。”


    離影不解,他摸摸自己,身體康健沒有傷痕,便問:“我這是活著還是死了?”


    “冰鏡之中,自是活著。”


    “我還以為死了便成神了……”離影看著月神,淡漠一笑,“我乃幽冥使者,怎會是神啟中人。”


    “離影,你仔細想想,可知自己是誰?”


    這句話勾起了離影內心深處的憂慮。先前在妖荒所經曆的一切不免讓他開始審視自身,究竟生來便是幽冥使者,還是另有其他身份。


    離影不敢問,卻又想問。


    “我是誰……”


    月神知他心中起了疑惑,他說道:“我可以讓你看清自己是誰,但我要問你,可有承受之力。”


    “我是惡人?”


    “自然不是。”


    離影苦笑,他垂手而立,指尖撚了撚,如同拂寒一轍。月神適才看透他的星魂,至純至善,獨具一格,他是拂寒本命,卻也是存於六界的生靈。


    月神還是願意給他一次機會:“你若選擇去看,就必須得承受後果,它將打破你眼下所有的一切。如若不看,便還有懊悔的餘地。離影,我再問你一遍,看還是不看。”


    離影有幾分害怕,但更多的是急迫之感,世間無人想這般不清不楚地活著,終是要知曉來源。


    “我想看,”離影定了定心,“還望月神成全。”


    “好。”


    月神以指為劍斷了他半截青絲,再一拂袖,離影便看到眼前浮現出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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