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青靄見狀,顯然是很無奈。


    “你哭什麽?”說這話的時候,紀青靄伸手就將自己的帕子放在了春麥的臉上,替她擦了擦眼淚。


    春麥算是跟在紀青靄身邊四個丫鬟裏,最沉得住氣也最穩妥的人,現在卻忍不住情緒外露,哭得不行。


    “主子,您可嚇死奴婢了!”春麥在聽說紀青靄被皇上的人帶走,甚至還暈倒在紫宸殿的時候,當時就急了。她倒是想過去守在紀青靄身邊,可是那時候,李同顯已經下令,不允許任何接近紀青靄。能見到紀青靄的,也就隻有皇上跟太醫院的人。


    就連聽聞紀青靄暈倒的消息,連夜趕過來的百裏婕妤,也一並被皇上攔在了外麵。


    太醫院的人口風很緊,她們這些在外麵的人,甚至都打聽不出來裏麵究竟是什麽情況。


    春麥急得嘴上都起了不少燎泡,直到現在,都還沒好。


    一看就知道是上火衝起來的。


    “主子受苦了。”春麥是在李同顯去上朝的時候,被允許進來照顧紀青靄的。她也是在那時候,才知道自家主子有孕的事。現在春麥看著醒過來的紀青靄,眼底還有些淚,“小主子也受苦了,算一算時間,小主子還跟著主子您在路上奔波了好一段時日呢。那晚上,可能是小主子都覺得主子受委屈了,這才在主子的肚子裏鬧騰吧。 ”春麥看著紀青靄小腹的方向,開口道。


    紀青靄其實到現在為止,都還沒什麽有孕的實質性的感受。


    在聽到春麥這話時,她卻又忍不住伸手撫上了自己的小腹處,眼裏已經不自覺地劃過了一絲溫柔。


    隨後,紀青靄又歎了一口氣。


    春麥趕緊問:“主子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嗎?”


    紀青靄見她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由失笑,“我沒有,倒是你,別這麽緊張。這肚子裏懷著的是孩子,看你這反應,還不得叫人以為是什麽魔童?”


    “啊呸呸呸!”春麥聽到紀青靄這葷素不忌的話,頓時臉色一白,趕緊替她“呸” 了好幾口,“這話可不能亂說。”


    紀青靄是個聽勸的人,哪怕對方隻是個自己的貼身婢女。


    “好吧,我錯了,我以後就不說了。”紀青靄道,然後她又悠悠開口:“我隻是不知道這孩子來得究竟是不是時候。”


    偏偏是在她跟李同顯吵架的時候出現。


    她有些愧疚,因為她不想見到李同顯,連帶著腹中的孩子,可能也會很少聽見李同顯的聲音,這對孩子來說,不公平。


    春麥聽了紀青靄這話,麵上卻露出不讚同的神色來。


    “主子怎麽能說小主子現在來得不是時候呢?依奴婢看來,小主子現在來得正是好時候。主子不也知道如今外麵希望皇上盡快有子嗣的消息已經愈演愈烈了嗎?奴婢覺得,小主子就是上天的旨意。不然,他怎麽會在現在這時候出現?”


    春麥甚至覺得自家主子跟皇上的爭吵,因為小主子的到來,而有所緩和。


    再加上此前彩雲宮那位不是誣告自家主子背著皇上吃避子的藥物嗎?現在她家主子懷有身孕,豈不就是最好的反駁證明?


    在春麥看來,這就是一箭三雕。


    她家小主子,來得正正是時候,分明就是天底下最懂事,也最心疼娘親的孩子。


    紀青靄:“朝堂上都知道了嗎?”


    春麥談到這個,臉上不由露出了些喜色。


    “沒有,現在就連宮裏,都沒有多少人知道主子有孕。皇上不知道從哪兒聽說,孩子前三月容易受驚,不穩妥,也不便廣而告之,所以,這消息現在暫時都還是瞞下來的。”春麥覺得這也算是皇上為了自家主子考慮,不然,就衝著現在朝堂上的時局,皇上分明將主子有孕這一事告知群臣,也不會頂著如今的壓力。


    “而且,那晚上紫宸殿內所有人,都被皇上的人看管了起來。”春麥將這幾日宮裏發生的事詳細地告訴紀青靄,“彩雲宮那位也不例外,所以現在後宮裏沒有一點風聲。”


    哪怕是賢妃的人差遣人過來詢問是什麽情況,都被皇上拒之門外。


    春麥在提到最後那句話的“彩雲宮”時,言語之間已經帶上了幾分怒意,還有一絲絲的暢快。


    事到如今,她們這些在紀青靄身邊近身伺候的人還有什麽不清楚?


    她是憤怒於菱修容趁著自家主子不在宮中的時候,將手伸到了蓬萊宮裏,還害死了宮裏的小丫頭。再在皇上麵前搬弄是非,添油加醋,害得她家主子在迴宮後的第一日,就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但想到最近菱修容的處境,春麥又忍不住感到幾分暢快。


    “那夜在紫宸宮的人,除了太醫之外,就是菱修容。皇上留著太醫給主子診脈,把人都拘在偏殿裏,方便隨叫隨到。而菱修容,皇上直接將她禁足在廂房之中,現在都還沒有放出來。”春麥說,“在菱修容身邊,眼下也就隻有一個伺候她起居的宮女采薇。”


    李同顯最初沒騰出手來處理菱修容的事,所以,這一切都是張義德來安排。


    張義德不愧是李同顯跟前的第一大太監,對於自家主子的心思,揣摩得十分到位。


    這幾日,菱修容不僅沒能從廂房離開,甚至,她身邊都沒一件換洗的衣物,都還穿著三日前的!


    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讓菱修容忍受不了。


    可是張義德也說了,還很客氣地說了,在皇上開口之前,那夜所有在紫宸殿的人,都需要監管起來,以免走漏了什麽不應該走漏的風聲。


    菱修容氣得大罵,但張義德不為所動,還是讓人將菱修容請去了旁邊的廂房。


    這廂房很小,跟宮人休息的地方也沒什麽兩樣。這裏本來就是當做雜物間使用,平日裏也鮮少有人過來,不過是屬於紫宸殿,去正殿很方便。


    “主子您是不知道,彩雲宮那位,第一晚上,皇上在守著您的時候,那位可是在旁邊挨了一宿的凍。也虧得現在已經快到了仲夏,不然,可有得她受的。”春麥說。


    沒有皇上的旨意,現在誰都不能隨便離開。


    而也不知道李同顯究竟是忘了還有菱修容這麽一號人,還是說,他的的確確是想要給菱修容一點教訓,這幾日,李同顯就沒提過一句對方。


    至於張義德,哪怕看起來慈眉善目,整日裏對著誰都是樂嗬嗬的模樣的大太監,也像是一不留神忘了菱修容一般。李同顯沒想起來,張義德竟然也不曾提起。


    春麥見紀青靄沒什麽精神,努力找著外麵的新鮮事兒講出來。


    “奴婢猜測,張公公可不是那種做事會出漏子的人。想來這幾日,都是張公公故意的。聽說,那日菱修容被‘請’走的時候,大罵張公公膽大妄為,還說他區區一閹人,竟然也敢在她跟前拿喬,迴頭就要讓皇上好生教訓她。張公公看著好像沒生氣,怕不是就趁著這段時日,好生磋磨著那位呢!”


    要是春麥說,張義德的膽子也太大了。


    居然敢磋磨皇上的嬪妃,甚至還是曾經備受寵愛的後妃。


    紀青靄聽著這話,卻不是覺得張義德膽子大,而是菱修容完了。


    張義德是什麽人?能做到李同顯身邊一等一的大太監的人,那揣摩聖意的本事,怕是比這朝堂中的大臣們,都還要勝上兩分。


    敢對皇上的“寵妃”這般沒臉麵,這是說明一個問題,這位“寵妃”失寵了。


    這宮裏,最不缺的就是見風使舵的人。張義德是什麽態度,下麵的人,恐怕也是有樣學樣。哪怕紀青靄不去刻意打聽,她也能猜到,最近菱修容的日子恐怕不怎麽好過。


    紀青靄沒多久,就又困了。


    春麥打趣說:“之前主子在馬車上的時候想睡覺,奴婢們還說主子這是夏日困乏,沒想到,這哪裏是季節的緣故,分明就是因為有了小主子。”


    紀青靄被她說得發笑,那雙手情不自禁地放在小腹處。雖然現在還很平坦,但紀青靄就是有點舍不得放開。


    真的有了孩子啊。


    帶著這樣的感慨,紀青靄最終又沉沉睡了去。


    一牆之隔,李同顯已經醒了過來。


    他跟前已經聚滿了太醫,皇上暈倒,皇上吐血,這種消息一傳出去,幾乎太醫院的所有人都覺得自個兒的腦袋快要保不住。


    所幸的是,李同顯並無大礙。


    “皇上這是憂思過度,又氣急攻心,這才導致吐了血。不過這一口血吐出來可能反而是一件好事,皇上現在可有覺得胸悶或者其他不適的地方?”常祚餘在一旁開口問。


    常祚餘覺得自己就算是沒有被嚇死,有朝一日,那也是要被累死。


    看了娘娘看皇上,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他感覺自己都已經好幾月都沒有休沐過了一般,整日都提心吊膽,比牛馬還牛馬。


    常祚餘忍不住在自己心裏流下了兩行淚,真是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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