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紀青靄的記憶中,謝攬山從來都是恣意張揚的,他很難真的因為什麽事情覺得真的沮喪。哪怕是在困境中,也能積極找到應對的法子。


    她還記得小時候有一迴,她同謝攬山約好了,金秋賞桂。


    那時候她身體還不大好,老祖宗約著她不讓她在天涼了後出門,所以,紀青靄想要去外麵賞桂,全靠著謝攬山偷偷翻進老宅裏,將她背出去。


    但是那一次,謝攬山爽約了。


    紀青靄在家裏等了他一日,他都一直沒有出現。


    不過紀青靄也是個倔強的,謝攬山不來,她就一直坐在閣樓裏等著人。


    結果沒想到,謝攬山在半夜的時候出現了。


    隻不過昔日裏總是儀表堂堂的小公子, 那夜出現在紀青靄跟前的時候,看起來頗為狼狽。


    “你這是掉進什麽地方了?渾身都是泥?”紀青靄很是嫌棄問。


    讓紀青靄沒想到的是,謝攬山不僅僅渾身是泥的來見她,還是跛著腳。


    不過這也沒讓謝攬山有半點挫敗和氣惱,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那牙跟那臉簡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本來想給你摘野板栗,結果掉進了陷阱裏。”


    紀青靄:“……”


    她有點無語,但也知道輕重,趕緊叫了下麵的人送些傷藥過來,替謝攬山包紮。


    “哎喲,別說那陷阱,挖得可真深,估計有六七米。結果昨天不是下了雨嗎?內壁又濕噠噠的,滑溜溜,簡直抓不住。我嚐試了好幾次,都跌了下去,摔得鼻青眼腫。結果嘿嘿,你猜怎麽著?”


    謝攬山在問到這話的時候,恰好院中過來替他處理傷口的女醫給他腿骨上的傷口上藥,謝攬山話音末端頓時走調,哀嚎一聲。


    紀青靄咳了好幾聲,還不忘記要關心他,問他怎麽了。


    結果證明,謝攬山就是個沒心沒肺的。


    他還以為紀青靄是在問他又重新摔迴了坑底怎麽了,於是一邊臉色猙獰痛苦地齜牙咧嘴,一邊聲音又格外興奮道:“哈,不是昨晚下雨嗎?那坑下麵滿是枯葉和樹枝,長了好多蘑菇,我全都摘下來,揣在衣服裏,等著山上有人路過的時候,把我救出來,現在我全都帶了過來。”


    說完這話,謝攬山就喊了一聲春麥,讓春麥將自己外衣兜裏的那些野生的蘑菇拿去給紀青靄看看。


    “雖然在下麵待了一天一夜,差點沒餓死小爺,但這不也挺有收獲嘛!”謝攬山喜滋滋說。


    聽見這些話的紀青靄,簡直無話可說。


    謝攬山才不會覺得一個人在山上落進了獵戶的陷阱裏,差點摔斷腿是什麽倒黴的事,反而還覺得在那種情況下,發現了坑底長滿了小菌子,而感到欣喜。


    他就是這麽一個不論在什麽困境裏,都能自己給自己找到樂子,不會彷徨,也不會沮喪,怨天尤人的樂天派。


    所以現在,紀青靄在看見擋在自己跟前,渾身上下都好像是籠罩了一層陰影,那模樣,就像是一隻在下雨天被淋濕的小狗時,紀青靄心頭驀然一下,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一樣。


    有些疼。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堵在我跟前,我又不是要去那龍潭虎穴,別擔心。”紀青靄軟和了語氣,開口道。


    謝攬山別過頭,他眼睛有些泛紅,但固執不想要紀青靄看見,“我看那可比龍潭虎穴還要兇險,你這就是沒苦硬吃。”他嘟嘟囔囔道:“離開這裏,可比現在好多了。”


    紀青靄知道他這是在做最後“垂死掙紮”,還想要勸自己。


    謝攬山就是這麽一個人,他做事在找到方向後,從來不怕自己不能抵達終點,他相信自己的努力,也相信自己永遠能成功。但眼下,他看見的終點卻不是他一個人的終點,當紀青靄不配合的時候,他的終點就變得遙遙無期。哪怕能看見,卻永遠不能抵達。


    紀青靄沒有說話,隻是上前一步,主動伸手,抱了抱謝攬山。


    後者身上那股熟悉的清苦的味道,充斥著她的胸肺之間。


    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定的力量。


    “我其實可以在這裏過得很好,你就放心我吧。”紀青靄說,“可別忘了,當初你帶我去那勞什子的青沙山,結果你自個兒在裏麵迷路,最後還是我看著天上的星星,把我們給帶出來的。”


    “謝攬山,你信我。”


    紀青靄感覺到自己肩頭放上來了一隻強有力的大掌,少年最開始隻是試探著放上來,但最後,還是忍不住想要將人緊緊扣在懷中。


    “紀青靄,你好煩。”


    “你忘了你小時候跟我保證的,日後就要做我的跟屁蟲,跟我去大漠看落日,春日去草原看豐沛得長得老高的水草,還要去人人誦經的西域,還有,你說要跟我一起出海。你個騙子!”


    謝攬山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


    紀青靄默然,她是說過這些話,因為她從小纏綿病榻,厭倦了抬頭看見的那一點點的四方天地,想要去見識廣袤的土地,去見識別處的風景。


    但——


    “謝攬山!我什麽時候說了要當你的跟屁蟲?!”紀青靄絕不承認這些莫須有的“小廝名頭”,堅決否認。


    謝攬山嫌棄地“咦”了聲,“你跟著我,不就是我的跟屁蟲?”


    紀青靄氣得踩了他一腳,想把人推開。


    隻覺得剛才的傷感和難過,都去喂了狗。


    什麽被雨淋濕的濕漉漉的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小狗?


    啊呸,這哪裏是謝攬山?


    可是,紀青靄剛伸手想要把人推開,麵前的人卻猛然一下,將她抱得更緊了一點。


    那隻原本落在紀青靄肩頭的手,放在了她的腦袋上,毫不客氣,但又好像充滿了疼惜,“算了,誰讓我比你大?勉強遷就一下你,你說不是就不是吧。你今日不跟我走,日後有你後悔的!不過,看在我們這麽多年的關係上,若是你有想離開的時候,老規矩,我必然會出現。”


    紀青靄不由彎了彎唇角。


    謝攬山隻是最後用力抱了一下紀青靄後,就鬆開了對方。


    紀青靄從他的懷裏退出來,抬頭,剛想要揮揮手,忽然,這時候外麵的那扇大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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