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宮女傳達完裏麵孫晗湘最後這話時,站在她跟前的李同顯驀地一下發出一聲冷笑,“她果然是時時刻刻都不忘記把這灘水給攪渾啊!”


    張義德這些跪在李同顯身邊的人壓根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唯恐在這時候引得李同顯注意。


    很快,李同顯就再一次開口了。


    隻不過,這一迴,他的聲音聽起來就沒有那麽好商量。


    “告訴裏麵的人,務必把人給朕救活了,日後,還有得她吐出來的事。”李同顯冷冷說。


    張義德後背汗濕了一片,應聲後,忙不迭去了廂房門口傳話。


    李同顯吩咐完剛才的事後,就直接轉身,將此刻還在廂房內痛唿出聲的孫晗湘撂在了一旁。


    “讓賢妃……”李同顯剛開口,想安排人手去查今日之事,結果話才說了一半,忽然就頓住了。


    趕過來緊緊跟在李同顯身後的張義德有些不明所以,見自家主子停下來後,不由試探問:“皇上,可是要賢妃娘娘過來主持大局?查明真相?”


    張義德是按照往日裏自家主子的處理方式,揣測著問。


    李同顯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此刻在不遠處跪著的賢妃,“賢妃多次督查不力,罰俸三月,好好反省!”


    這話一出,別說賢妃是覺得脖子上一涼,就連剛才提議的張義德,都恨不得給自個兒幾個大嘴巴子。


    “叫陶嬤嬤過來。”


    張義德心裏一驚,隨後轉身安排人去通知,將陶嬤嬤請過來。


    說起來這位陶嬤嬤,哪怕是張義德這個大總管太監,也不得不恭敬對待一二。這位陶嬤嬤已經有些上了年歲,是李同顯的乳娘嬤嬤。


    陶嬤嬤自己的孩子,在七歲那年,得了天花,沒救過來。後來,她夫家又仗著她進宮做了奶娘嬤嬤,越發懶惰倦怠,不求上進,就指著在宮裏的妻子拿銀子迴家,遊手好閑,甚至還在外麵養了好幾個女人。


    用妻子賺來的銀子去外麵養別的女人,這軟飯硬吃的本事也是數一數二。


    陶嬤嬤幹脆直接去官府要求和離。


    原本這種事情是挺“駭人聽聞”的,官府也不想接這燙手山芋。何況哪裏有婦人自個兒來官府狀告,要求跟家裏的男人和離?但陶嬤嬤的身份又不一般,不是尋常的市井婦人,那是在皇子跟前做乳娘的人。


    就這樣,陶嬤嬤最終拿到了和離書,跟從前夫家一刀兩斷,收拾包裹後就入了宮,一直陪在李同顯身邊。


    後來李同顯去邊關,身邊沒一個侍女照應,陶嬤嬤也不管邊塞之地是有多危險,不肯留在京城的王府中,而是跟在了李同顯身後。


    她自己的孩子早就沒了,而李同顯又是她一手喂大的孩子,陶嬤嬤早就將從前的那個小皇子視為了自己的命根子。


    而李同顯對自己的這位奶嬤嬤,也頗為敬重。


    他登基後,就將陶嬤嬤接進了宮裏,頤養天年。


    這一次,李同顯讓陶嬤嬤出麵,直接斷絕了宮裏的牛鬼蛇神想要渾水摸魚的可能。陶嬤嬤可不會看後宮裏任何一個人的麵子,她隻聽李同顯的話,也隻認李同顯這麽一個主子,別人想要收買,都不可能收買。


    段榮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將整個皇宮都搜尋一遍,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李同顯的臉色是變得越來越難看。


    除夕夜這一晚上,可是說宮裏沒人能過個好年。


    李同顯不怕冷,再加上現在還有一肚子的火沒發出來,連大氅都直接扔給了張義德,坐在長廊下麵,等著派出去的人迴來給自己匯報情況。


    但是如今,就是可憐了在西花園的後妃們。


    皇上沒有發話,她們當然不能擅自離開。


    可是李同顯不怕冷,不代表她們都不怕冷啊!


    這天寒地凍的晚上,一個個都凍得紅了鼻子。


    往日裏,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趁著今夜能見到皇上。若是還能入了皇上的眼,那就再好不過。


    可眼下,她們的確是跟皇上待在了一塊兒,甚至在一起的時間還很長,但就是沒有一個人覺得高興。


    這特麽的鼻涕都要凍出來了,腦子也快要凍僵,誰還有心思去思考現在自己能不能被皇上注意到啊?!惦記著皇上,還不如惦記著一個火盆子。


    另一頭,紀青靄說完自己不會離開的話後,坐了一會兒,就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她可沒想過要讓謝攬山將自己送出去,現在最好的結果就是她迴到眾人跟前,而謝攬山趁此機會,離開皇宮,走得越遠越好。


    謝攬山在看見紀青靄站起來的時候,他原本還在同紀青靄生氣。


    因為他都說了能帶紀青靄離開,結果紀青靄在考慮了三日後,還是給出了同先前一模一樣的迴答。


    這令他覺得很挫敗,也很失落。


    兩人就像是小時候賭氣那樣,背對背,互相不說話。


    反正也知道誰也說服不了誰,幹脆就免了這個無限拉扯的過程。


    但紀青靄稍微有什麽動作,謝攬山都能在第一時間感覺到。


    所以,紀青靄站起來的時候,謝攬山也跟著動了。


    他就像是瞬影一閃,就出現在紀青靄跟前,還好巧不巧地擋住了對方的路。


    “你幹嘛去?”謝攬山硬邦邦問。


    紀青靄好笑地看著他,迴道:“當然是出去了,今夜我也陪著你看了月亮,算是一起過了年。出來的時間太長了,宮裏可能都已經亂成了一團,我該迴去了。”


    可能剛才兩人背對背坐著,互相不理對方的時候,也不算是在完全賭氣,也可能是在享受好不容易在一起的平靜時光。


    畢竟,以後這種機會可不多了。


    謝攬山沒有說話,他知道紀青靄之前解釋的一切都是對的。


    可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覺得無比挫敗。


    他以為自己成為絕頂高手,就能保護自己所有想要保護的人。


    但是好不容易等他小有所成,卻發現幼年時的願望,哪怕實現了,也處處受製,哪怕是高手,也不可能隨心所欲,為所欲為。


    哪怕仗劍策馬走天涯,在他的天涯的上方,也有一道叫做皇權的東西。


    瀟灑恣意,卻也要遵守世俗的規矩和道義,還有皇權法則。


    這不是一個高手就能無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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