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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桉大大小小隻上過三次戰場,每次都有時言派副將貼身護著,沒讓他見到前方的殘酷。


    可他終究會長大,他對戰場的眼神是那麽熱烈。


    兩個月不到,容莫對韃靼部落進行了接二連三的奇襲,從庫勒部開始打到了養馬部,不僅拿下了他們的後盾,還繳了一批馬。


    眼看著一年的光景又過半,大周內部雖七零八落卻始終沒有坍塌,韃靼王失去了驍勇善戰的拓哼,一夜之間的愈發的蒼老。


    大漠山頂翱翔著食人骨肉的雄鷹,它們的尖唳穿破大漠山,直直到了深處。


    韃靼兵們圍坐在帳子前,啃著硬邦邦的幹糧,放了會的馬奶依舊有股子特殊的膻味,他們兌著幹糧一起吞下去,打了個飽嗝。


    現在起碼還能吃飽,再過幾個月呢?


    身後的帳篷裏,有個粗獷的聲音說:「不停的征戰,兩年多了,我們沒有狩獵儲存食物,再不突圍闖進鮮嫩肥沃的草場,我們的糧食遲早不夠了。」


    「閣主的糧食已經送不出來了,」對麵身材相對嬌小的謀士,生著一張大周麵孔,他微微繃著唇說:「鎮北王在漠北邊境用鐵騎築起了一座高牆,無情的隔絕了大漠同大周境內的往來之路,暗路也被搗毀,我們如今唯一的生存之計就是擊潰鎮北王。」


    奪迴原來的部落,拿下漠北邊境的一二城池,休養生息。


    粗獷的漢子鼻孔朝天,他重重一拍桌,「先生,我們新王戰死了,死在了一個無名的大周將軍手裏,君主一夜白頭,王妃哭的肝腸寸斷,誰也換不會拓哼新王的命。」


    被稱作「先生」的大周人又不自在的抿了一下唇,望著被風吹動的帳簾,說:「殺死拓哼的大周將軍叫時言,拓哼廢了他的雙腿,這一次狼王出漠,我們同鎮北王決一死戰,殺了鎮北王和時言,為拓哼報仇雪恨!」


    「好!」大漢倏然起身,兇狠的在帳中掃了一圈,錘著自己的胸口說:「我胡圖爾,在這等著狼王的到來!」


    胡圖爾是朔顏部的首領,他站在寸草不生的土坡上,已經能看到最遠處黑壓壓的漠北軍,那黑旋風般的盔甲和最漆的夜一樣,無邊無際。


    韃靼王要親自出征,他雖然年邁,可依舊能徒手和大漠裏的狼決鬥,身體裏有一代代大君傳承下來的戰魂。


    被容簡送到大漠的‘先生隨後出了大帳,部落裏的韃靼兵對他都很尊敬,起身彎腰,先生擺擺手,跟著胡圖爾的步伐走到了最高的坡。


    胡圖爾指著遠方,眼裏含著無數說不清的悲愁,「你看,大周的方向。」


    「大周內部早就亂成一鍋粥了,現在是大君出手的最好時機,用我們的話說叫‘裏應外合,」先生局促的露出一個笑,「閣主會幫助我們,會實現對大君的承諾。」


    胡圖爾也笑了,他揣迴手,幾分貪婪道:「隻要破了漠北軍的防守,那裏麵的城池將永遠的屬於我們,那裏的牛羊,那裏的子民都會成為大君的奴隸,任由驅使。」


    先生說:「是的,鎮北王有漠北軍,我們也有兵,我們有很多很多部落,有數百年刻在骨血裏的戰術,還有一句話……」


    「你們大周怎麽那麽多話?」胡圖爾表示疑問,卻還是扭過頭認真的問:「是什麽?」


    先生蹲下來,在沙地上寫,「背水一戰。」


    韃靼王集結了各大部落的兵,浩浩蕩蕩的停在了朔顏部,胡圖爾用最高規格的禮儀招待,將士們跪了一排,不敢擅自窺狼王的天顏。.ν.


    狼王老了,雙頰的骨頭已經凹陷下去,繁瑣的戰服罩在身上,壓的他周身陰鷙無比,他用刻滿刺青的手抓住胡圖爾的肩膀,眺望遠方,蒼聲:「我的拓哼就死在了虎視眈眈的軍隊裏,所以我來了,長久戰讓我們疲累,讓部落的女人和孩子們跟著疲累,休整過後,這次我們勇敢的打。」


    「胡圖爾願為大漠肝腦塗地,」胡圖爾捧著狼王的手,嗅那充滿血腥的狠戾,高聲說:「背水一戰。」


    狼王一眯眼,突然大笑起來。


    他的牙口還很好,部落裏宰了牛羊,填飽了將士們的肚子,氣勢洶洶的做壓境之兆。


    ——


    漠北軍中時刻注意著韃靼王的一舉一動,副將掀開帳簾,對容莫一拱手說:「將軍,大軍來了,傾巢而出。」


    容莫扣上鐵腕,指著新繪的大漠地圖說:「漠北軍向前推進十裏,準備開戰。」


    被攻破繼而投降的部落成了漠北軍的歇腳地,容莫在韃靼王的部落迎接他們的怒火。


    「將軍,時將換好了戰甲,清點了兵,要隨著將軍一同出征?」副將說完不敢吭聲了。


    說實話,容莫和時言雖然相互扶持,但真正意義上的並肩作戰,還從來沒有過,兩人都是分別率兵打配合。


    一起迎敵的場景在漠北軍中幻想過,可以前沒有機會實現,如今更難了。


    時將有腿上,騎馬不方便,還很危險。


    頓了會,容莫說:「隨便他,讓三營留守軍中。」


    「要不讓時將別去了?他在軍中運籌帷幄,將軍也更加放心。」副將忍不住提議。


    主要是腿。


    容莫淡淡瞥了他一眼,「我說過他了,他不聽。」


    「……」


    是因為江桉要見血,時言不放心,必須親自跟著,正好容莫也想曆練曆練江桉,便由著了。


    隨著漠北最後的戰事燒起來,容簡的汴京也進入了水深火熱的緊要關頭。


    亂軍和定遠軍每隔時辰就要交鋒一次,雙方都疲憊不堪。


    身邊坐著一尊「佛」,陸縉這仗打的苦不堪言,既要對亂軍狠戾無情招招致命,又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萬分小心,不能被容禎抓住錯處。


    東地十三州漸漸收複,還剩下四州在負隅頑抗,兵力都退迴了城內,八月中收複的東地各州總算勉勉強強的安頓好,陸續有流離失所的百姓迴來,戶籍名冊都得重新整理,提筆的先生們叫苦連天,頭頂冒著黑煙似的連軸轉。


    陸縉一個隻管帶兵打仗的將軍,趁著傍晚暫時從城牆上退下來一會,都逃不過先生們的眼淚鼻涕,親信在他耳邊嘀咕,「太上皇怎麽一點都不累啊,這是把東地當汴京皇城了還是中都皇宮了啊?法令律條一天就嚴頒好幾份,拿整頓天下朝局的手段整頓我們一群小老百姓,要人命啊……」


    陸縉伸手在親信頭上敲了一下,理性道:「別跟著私底下胡亂扒扒,太上皇不是我們能說的,再者皇帝親自整頓紛亂的東地,多少人求之不得呢,你沒看到顛沛流離的子民都迴來了嗎?」


    親信哀怨道:「卑職看見太上皇就腿軟,頭頂懸著一把刀一樣,打仗的時候恨不得一下捅穿十個亂軍,生怕被精力充沛的太上皇揪到錯處,陸將……真的很可怕。」


    陸縉無奈的歎了口氣,「我比你還怕,可有什麽辦法?這仗打不贏,太上皇是不會走的。」


    親信欲哭無淚,喃喃道:「眼見破敗的東地被逼成了另一座大周皇城啊。」


    「還瞎亂說,」陸縉皺眉,「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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