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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敞之向前走了一階,慢慢的向容禎走去,那明黃的座椅刻著九龍首,龍目活物一般的盯著他,一瞬間仿佛有攝人心魂的效果。


    「聖上寫好了嗎?南境危在旦夕,臣懷疑大周境內同南夷勾結的人不止容簡一個,敵人紮根在了我們土地上,不知多少年……」蘇敞之一身銀色盔甲,闕化搭在腰間,抬著眼說:「臣要將大周的毒牙一個個拔下來,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容禎不可置否,蘇敞之是愛國的,他骨子裏的血是大周的,不論他多不是人,這份滾燙的血都不會變。


    「拿朕的私印來,」容禎開口,語氣出奇的平淡,他蓋上玉璽,再蓋祿淶雙手奉上的私印,末了卷起聖詔,說:「歌兒迴來了,你如何向她解釋?」


    蘇敞之輕彎腰,恭敬的雙手接過聖詔,慢慢後退些許,雙膝跪地,昂聲:「臣領旨,恭祝聖上萬壽無疆,恭祝大周國與天齊,萬歲。」


    容禎輕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一旁的祿淶親眼見證了汴京之難,亂軍兵臨城下之際大周正統都沒易主,此時此刻卻在風和日麗的下午,極致的平靜下,江山他坐……這老太監終於忍不住,悲慟低哭,跪在容禎身後,嗚咽的停不下來。


    「平身,」容禎看著江馳禹,露出一抹笑,他說:「蘇將軍,你會後悔的,朕給過你機會了。」


    一次又一次。


    蘇敞之沒有起,雙手將聖旨舉過頭頂,「所有結果,生死不論,臣擔。」


    容禎從龍椅上起來,慢慢繞過禦案,走到蘇敞之跟前,低說:「自作自受。」


    蘇敞之叩首,他這時還能真心實意的給容禎行君臣之禮。


    他慢慢站起來,與此同時大殿的門被狠狠推開,蘇敞之和容禎不約而同的瞥過臉望去,江馳禹和容歌氣喘籲籲的站在暖陽下,日光將他倆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容歌雙足似有千斤重,她往前走了兩步,踉蹌了兩步,最終落了個淚流滿麵,雙目血紅的下場。


    江馳禹動了動唇,壓下喉間急湧上來的腥甜,他什麽都沒說。.bμtν


    這算什麽……來遲了一步嗎?


    ——


    「定遠軍原本要休整三月的,現在還沒到時間就全軍上下整頓,中都駐軍調迴了南邊,定遠副將陸縉帶領定遠軍徹底展開攻勢,看樣子是要直逼汴京了,不打到汴京皇宮誓不罷休。」


    七月流火,漠北的黃沙更重了一層,這兩日天氣罕見的變了又變,夜晚的時候沙遮天蔽日,熱風刮的人疼。


    時言撥拉著帳裏悶死的枯花枝,聽著副將報各地軍情,他依舊坐在輪椅上,走到哪江桉推到哪。


    江桉長長的睫毛眨了眨,他個頭又竄了,快要趕上時言,皮膚曬得更黑,隻是那雙大而亮的眼睛,實在太光彩奪目。


    時言壓了壓酸脹的膝蓋,聞言扭過頭,副將繼續說。


    「定遠將軍接過了良莠不齊的南邊各州守備軍,連著從東地退迴來的將士一起,支援南疆,南邊這次異常的亂,背後肯定有人推波助瀾,當初汴京失陷,也沒見各州人這麽飛奔過,南邊軍心不穩,」副將麵色嚴肅,誰也沒想到大周會變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深皺著眉說:「中都的武將拿不出手,沒有人能在這個時候壓製住新舊參半,訓練場裏依葫蘆畫瓢的守備軍,蘇將軍接下了。」


    時言讓江桉把他推到了桌前,問:「中都呢?情況如何?」


    副將說:「聖上禦駕親征,去了東地。」


    蘇敞之接管了不會打仗的南地守備軍,就是容歌用了兩年多組建起來的新軍隊,而容禎禦駕去了定遠軍中,皇帝老爺坐鎮,陸縉這仗怎麽也得往死裏打。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太多,副將的粗神經想不明白,便不再多說,看了時言一眼,接著道:「太子初登大寶,登基大典也沒來得及舉行,就被趕鴨子上架了,中都朝堂大洗血,太子對朝政不太熟悉,內閣的人便沒敢動,閣老張喜是個知輕重的,一切以國事為先,不喜歡新皇卻盡心盡力。」


    張喜的升遷離不開容歌和江馳禹的賞識,容歌和江馳禹又都是大事為先的胸襟,國家為難之際,張喜擱置私人恩怨,先定國安民心,做的很好。


    「再就是蘇將軍啟用了定遠的很多老臣,都不是泛泛之輩,在新皇身側輔佐,新皇這位置暫時能落屁股。」


    隻要容池不怕龍椅燙死他就好。


    時言感覺江桉的唿吸有些沉,抬頭道:「公主和淵王呢?」


    副將說:「蘇將軍出征後,公主小病了一場,聽說……」


    江桉雙拳不由自主的握緊,咬咬牙低問:「聽說什麽?」


    副將眉眼不忍,歎了口氣,「聽說王爺還毒發了一次,公主拖著病體穩住了王爺的毒,不過現在已經無礙了,世子不必擔憂,卑職是再三確認才敢告知世子的,王爺和公主眼下都好著呢。」


    時言轉過身拍了拍江桉,溫聲:「世子寬心,公主和王爺福澤延綿,會平平安安的。」


    江桉咬咬唇,僵著脖子艱難的點點頭,垂下的長睫遮住了他的憂色。


    「公主離開中都之前,將議事堂的朝臣聚在了一起,讓他們勢必穩住朝堂根本,勿要被私心衝紅了眼,萬事國為先,」副將說著也不免感慨容歌的心中大義,緩緩道:「王爺帶走了一部分的北衙京軍,和公主一起往南疆去了,蘇將軍不許王爺入軍中,說軍中有他,王爺和公主還是去過幾次,不過不願見蘇將軍。」


    「唉……」時言歎了口氣,問:「王爺和公主去南疆軍中是另有事?」


    「應該是,」副將口幹舌燥,吞了口唾沫說:「公主和王爺不僅去南疆,他們二人帶著王府近衛和北衙京軍行蹤不定,像是在追查什麽,去軍中是為了見南疆駐軍統領魏卓。」


    時言沉默半晌,點點頭,說:「將軍呢,迴來了嗎?」


    副將反應過來時言說的是容莫,點頭道:「迴來了,韃靼王喘過了氣,滿大漠的發瘋,吼著要給拓哼報仇雪恨,眼下南境大亂,韃靼王準備發動攻擊,將軍今早就在清兵了,要迎戰。」


    「嗯。」時言慢慢起來,他現在走路沒有問題,忍的好一點,軍中人都差點以為他沒廢,時言對江桉道:「和我去將軍帳中。」


    江桉忙不迭的跟上,雙手始終虛虛的往前半伸,時刻準備攙扶時言。


    時言不要他攙,同他不緊不慢的走著。


    江桉已經習慣了漠北的天氣,他的適應能力很強,跟著時言學會了很多用兵之道,武功更沒擱置,突飛猛進,令人驚歎。


    他猶豫了好久,在快到容莫帳前時說:「時叔,這次出征,我要衝鋒。」


    時言步子一頓,迴頭盯上江桉的眉眼,「不怕?」


    江桉握緊了劍,搖頭,「男兒征戰沙場,揮斥熱血,無所畏懼。」


    他不怕,他要強大起來,快一點,再快一點。


    時言抬手撥掉江桉額前的汗珠,溫聲說:「好,時叔親自帶你。」


    江桉狠狠的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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