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就躺在離我不到兩米的地方,他臉色蒼白,渾身浴血,周遭的雪地都被染了,那麽豔麗的紅,刺疼了我的雙眼,也襯得師兄的臉色更加蒼白。

    看著師兄的那一雙斷足,斜斜的,淩亂的躺在他腿邊,我感覺我的胸腔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上了。那一瞬間,我全身的毛孔都站立了起來。絕望的淚水不斷的自我的眼眶中湧出。我顧不得心中的害怕,顧不得因眼前景物的刺激而湧上的嘔吐感。

    我飛快的,連滾帶爬得到了師兄身邊。顫抖的雙手想要去觸摸他雙腿的斷口,血已經不再湧出了,周圍的血跡證明失血並不多。看著師兄手邊的劍,那是他隨身攜帶的。上麵沾著猩紅的血液,已經幹涸。周圍沒有打鬥的痕跡,也沒有別人來過的足跡。看來那雙足是師兄自己砍斷的。而且失血不是很多,看來他已經點穴止血了。

    我的眼淚更加洶湧,俯身到他麵前。他的臉色很蒼白,但是還有氣息,隻是有些淩亂微弱。

    我拚命地擦掉眼淚,從懷裏取出傷藥,那是師兄給我路上做不時之需的,沒想到竟然用在這裏。撕下衣裙的下擺,撒上傷藥,迅速的幫師兄把斷口包紮起來。這一刻,我感覺我的心很疼,我一直當師兄是自己的哥哥一般,那是一種埋藏在我心底的最渴望的親情。可是,這個待我如哥哥一般疼我的人,現在就這樣躺在我身邊,甚至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醒來。

    我好後悔,為什麽前世在醫學院我隻學到了一些基礎理論。為什麽現在手頭連實現那些理論的工具都沒有。我好害怕,萬一師兄就這樣醒不過來,那該怎麽辦。

    不,我絕對不能在這裏等,師兄隨時會有危險,現在手邊什麽都沒有,我隻能先過些內力給他,幫他護住經脈。這裏的寒氣太重,看周圍幹涸的血跡,師兄起碼也在這趟很久了。不能再耽擱下去,必須帶他下山,如果晚了,恐怕我就真的要失去這個哥哥般的人了。

    我不再猶豫脫下自己的毛絨披風,將師兄包裹在其中。又將那對斷足放進來時的包袱中,我不想把師兄的身體任何部位留在這裏,我要完整的將他帶下山。他的身材高大,我的小披風不能把他包裹其中,我也顧不了很多了。不知道他究竟昏迷了多久,我必須盡快帶他下山了。

    我提起一股真氣,聚於雙手雙腳之上,一個使力,將師兄背在身後。師兄雖然不胖,但畢竟是個男人,我已經提了四分真力才可以穩穩將它背起。真不知道剩下的六分真氣可以支撐我們走多久。我不再猶豫,踮腳起身飛了出去,飛起的那一刻,我眼角瞥見那座寒泉已經枯萎。隻剩下一個低窪,那水霧也消失了。我的心裏突然湧出不快,如果不是來了這裏,師兄怎會變成這樣。

    我聚集全身的力氣,不知飛了多久,終於在自己感覺快要脫力的時候停了下來。輕輕放下師兄,我不停的喘著氣,不做任何停留的開始運功恢複體力。同時留心著師兄的狀況。

    等我從運功中恢複迴來,起碼過了一個時辰,師兄還是沒有醒,我越來越害怕了。師兄畢竟是個人,他不是萬能的,我真的好後悔,為什麽出來的時候沒有問問師兄他懷裏揣的都是什麽藥。我萌發了全給他喂下去的想法,但轉念一想,萬一有個是毒藥怎麽辦,我根本不知道哪個是毒,哪個是藥。沒法子,我隻能先等師兄醒來再說。

    我順手抓了一把雪,握住,將雪融成冰水,一滴一滴的滴在師兄的唇邊,我隻感覺我的雙手已經麻木了,被冰雪拔的已經沒有了知覺。感覺差不多時,我又取了一塊雪,握著師兄的上手搓了起來。師兄的身體還是沒什麽溫度,我好害怕,但手下也沒有停留。幫他搓完手,又給他進行肢體按摩,希望可以促進他的血液循環,不要凍傷!

    其實自我醒來以後,我已經感覺到了這山已經沒有來時那麽冷了,可能與我把冰魄吸收掉了有關。不知怎的,我本能的感覺,我本來是不能吸收掉冰魄的,那冰魄絕對是要消滅我的,而且它絕對可以完全消滅我。但是為什麽就和它融合了,我不得其解,現在也沒心情想這個。

    待自己內力恢複,又吃了點幹糧補充體力。我又開始背起師兄上路了,就這樣斷斷續續的飛了兩天。我感覺自己的精神正在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驗,每天沒日沒夜的飛行,累了就席地休息,恢複體力,困了就抱著師兄打一時辰的盹,從不間斷。我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更不知道師兄還能堅持多久。

    但是,今天傍晚我終於得到了這兩天唯一一次放鬆,因為師兄醒了。雖然隻醒了短短一刻鍾,但是他交代我的話卻是最好的定心丸。

    師兄說,他傷後就吃了療傷聖藥‘迴氣丹’別看這名字土,可是師傅老人家親自研製的,隻要不是致命傷,就可以慢慢恢複傷口,以及恢複體質。但是弊端就是,服藥後要昏睡三天。

    得知師兄現在已經沒什麽大礙,我的心也跟著穩了穩。隨後我問師兄,“那你怎麽會傷成這樣,為什麽你的腿···”

    師兄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在思考什麽。後轉頭問我,“婉妮,冰魄進到你身體裏的時候,你除了痛苦還有過什麽不一樣的感覺嗎?”我驚訝的看著師兄,疑惑的搖頭。

    見我的反應,師兄隻是皺眉低下頭。後緩緩開口,“本來我們應該是要死掉的,那是你正在承受冰魄侵體的折磨,已經性命堪憂。我看得出你的雙眼時而紅時而白,應該和之前吃的但要有關。於是我就提起真力,混合自己體內的藥力一起輸送到你體內。我們壓抑的越厲害,冰魄在你體內抗爭的越是兇猛,連帶著外麵的寒境都發生了暴動。那時,情況很不穩定,寒毒暴亂,我又因為給你輸送真氣,將氣力都集中在上身了,結果寒毒就順著我的雙腿入侵了。”我不可思議的看著師兄。真的是因為我,因為我。

    師兄溫和的看著我,好像講的是別人的事情一樣,繼續道,“可是很奇怪,我本來以為我們就要和冰魄耗死在這了。可是,你體內有一股很怪的力量將我反彈出來,當我想再接近你的時候,那股力量將我阻隔在外。但是你那時卻看起來很輕鬆了,我想那股力量應該不是反抗你的。後來我又運功調息自己,可是體內的藥力也僅僅夠我將寒毒逼入雙腳,沒辦法了,我們隻有那兩顆丹藥。我怕寒毒無法清除,隻有斷掉雙足了。不過還好,沒有大礙。”

    我看著師兄,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這樣還沒有大礙,那什麽對你來說才算是傷害。我突然有些感動,這樣的男子,這種情況還想讓我安心。難道他不知道以後自己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樣站立了嗎?

    真的是個傻瓜!

    他看出了我的自責,伸手掩口道,“我有些累了。準備再來個‘迴氣丹’恢複恢複。下山的路,你自己解決了啊。嗬嗬”他笑得很輕鬆,仿佛完全沒有斷足的事情,不過這迴氣丹還真是好東西,那麽重的傷,還能在短短時間內恢複這麽好的氣色。說罷,就見師兄又吞了一枚花色的丹藥,漸漸的睡去,嘴角似乎還留著剛剛未退的笑意。

    雖然是因為我,師兄才受這麽重的傷,但是的隻是兄沒有性命之憂,我已經很安慰了。看著師兄還有些蒼白的臉,我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照顧師兄,因為他真的是個很好的兄長。

    我還是沒有停留,雖然師兄交代他沒有大礙,可我就是不想讓他在這裏多呆一刻。我每天還是如前兩天一般上路。就這樣不間斷的趕路,終於在第四天的時候,看到了山底。

    我從來沒有這樣懷念過陽光,從來沒有這樣感受過花草的氣息,從來沒有這樣渴望過生命。但是我現在做到了。

    我興奮地向山下奔去,馬車還在原地等待。我心想,不愧是段慕飛培養出來的,就是有職業素質。不過真虧了他一直等在這裏,要不等我們下山以後,荒無人煙,我要上哪裏找地方安置師兄。

    毫不遲疑的奔向馬車,我衝著馬車大喊,快過來幫忙。那車簾迅速掀開,我看見那車夫身手矯健的跳下馬車,向我們掠來。看著他那速度,原來也是個練家子。也是,要不怎麽是段慕飛培養出的人呐。

    看著他火速趕來,我也鬆了一口氣,停下腳步。那車夫來到我身旁,看見我憔悴的麵容和狼狽的衣著,皺了下眉頭。我趕忙把師兄交給他,“快,迴車上,找個地方休息。”

    那人聽後也不遲疑,將師兄從我背後抱入懷中。當他看到師兄整齊斷掉的雙腿,突然瞪大雙眼,眉頭都堆在了一起。我的心裏也不由得一疼,對他說,“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順便告訴你家主人,就說等師兄稍加恢複,我們就即刻啟程迴紅浮山莊。”

    說罷,我不加停留的奔上了馬車,將車內稍稍整理,還好馬車夠大,方便師兄休息。那車夫將師兄放了進來。也不作停留的駕車離去。

    不多時,我們就停在了一個小鎮的客棧裏,我先把師兄的傷口重新上藥包紮,用熱水幫他清洗了一下臉,又向店小二要了一大塊冰敲碎,將師兄的斷足用個幹淨的罐子裝起來,再放到冰裏冷凍起來。在我的心裏,我還是希望可以用那個時代的‘斷肢再植術’幫師兄接迴雙足。明天早上師兄就可以醒來了,本來想找個大夫幫師兄看看,後來一想,師兄本來就是神醫,他說沒事我就應該相信他。而且萬一來的是個什麽庸醫,再把師兄治出個別的什麽毛病怎麽辦。原來,那時我就是那麽信任師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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