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怎麽樣了?”


    “幸運的是,診斷沒有那麽遲緩,對癌症治療的反應良好。隻是……”


    趙太正看著欲言又止的秀一,露出了一絲苦笑。


    殺死癌細胞的工作本身似乎進行得很順利。但是在治療癌症時需要考慮的不僅僅是 “癌症” 本身。還必須考慮患有癌症的病人。如果忽視了這一點,反而可能會因為治療而導致病人死亡。


    “病人年齡太大了嗎?”


    趙太正用一種似乎理解秀一心情的安慰口吻問道。


    “是的。無論如何,身體狀況都變得非常不好。為了盡量防止副作用,已經輸了很多液,也使用了類固醇,但是……”


    秀一也一臉苦澀地望著病人住院的病房方向。


    [腎功能正在惡化。請求同時進行透析。]


    然後他想起了仲景上午說的話。


    按照他的話,甚至已經開始透析了,但病人的狀況仍然不太好。


    不,與其說不太好,不如說正在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


    “據說出現了嘔吐、腹瀉的症狀。是急性腎衰竭嗎?”


    “嗯。也許……”


    “嗯。情況很嚴重。不過,如果診斷能在兩個月內完成,也算快的了…… 之前說生病前是健康的,對吧?”


    “是的。據說原本沒有問題。”


    秀一想起了仲景存儲的病人數據。


    根據記錄,病人在這次生病之前是一個能夠自理日常生活的人,不需要別人的幫助。


    而這樣的人現在如果沒有護理人員,甚至連衛生間都去不了。


    [能去衛生間已經是幸運的了。現在是毒素堆積太多,幾乎像水一樣腹瀉。]


    ‘我剛才也看到了…… 無論如何,繼續目前的治療是很困難的……’


    當秀一好像下定決心似的點頭時,趙太正也點了點頭。


    隻是兩人心中所想的完全不同。


    “拿到病人的心肺複蘇拒絕同意書了嗎?或者其他相關的?”


    趙太正教授考慮到病人的年齡以及家屬的經濟狀況。


    ‘我是希望這樣,但是……’


    在目前的情況下,繼續推薦癌症治療對醫生和病人來說都將是痛苦的事情。


    挽救病人的生命當然很重要,但是根據他的經驗,還需要考慮更多現實的問題。


    對於看過太多此類病例的趙太正來說,在這個時候結束治療,給病人時間來結束生命似乎是更正確的選擇。


    他長期的經驗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應該更好。但不是這種方式。’


    另一方麵,秀一還很年輕,作為醫生還沒有充分經曆過病人的死亡,所以他和趙太正教授的想法有很大差異。


    這可以說是他所追求的理想,也可以說是他的勇氣。


    對秀一來說,病人的年齡隻是需要克服的一個考驗,而不是放棄治療的理由。


    家屬的經濟狀況可能會使情況有所不同,但在病人的治療方麵,這可以被認為是需要再次思考其合理性的一個原因。


    秀一仍然是一個沒有足夠經驗將治療和費用直接聯係起來的新手醫生。


    “沒有,教授。沒有拿到。”


    所以秀一還沒有和病人或家屬談論死亡的事情。


    當然,他也根本沒有想過要拿到心肺複蘇拒絕同意書之類的東西。


    不,他甚至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今天下午去拿到它。”


    “嗯。”


    更進一步,他甚至沒有對趙太正的話表示同意。


    趙太正盯著緊閉雙唇的秀一看了一會兒,然後很快搖了搖頭。


    “你難道從來沒有經曆過病人死亡嗎?”


    趙太正教授也是從住院醫師時代過來的,他也有過青澀的時期,曾經堅信隻要有信念就能救活所有病人。


    ‘也有過不承認現代醫學局限性的時期。’


    盡管他不是那種非常出色的住院醫師,但也曾有過那樣的想法。


    像秀一這樣獨一無二的天才會是怎樣的呢?趙教授似乎有些了解。


    “是的,教授。還沒有……”


    “既然選擇了內科,你知道總有一天會遇到這種情況的,對吧?”


    “是的……”


    “這個病人沒有希望了。不管你的想法如何。”


    “但是目前的病情……”


    “是的。你說得對。隻看病情的話,病人肯定應該活下去。”


    這裏的病情指的是所謂的 1 期、2 期、3 期、4 期等疾病的進展程度。


    現在病人的病情是 2 期,根據泰華醫療院的數據,已經到了不應該死亡的程度。


    “但是這個病人年齡很大。腎髒無法承受。在這裏繼續進行癌症治療隻會讓病人痛苦。”


    對於這一點,秀一也深有同感。


    在趙太正來之前,他和陳仁秀一起巡診時已經看到了病人一整天是多麽痛苦。


    但是有同感並不意味著同意。


    [在目前計劃的癌症治療後進行骨髓移植,由於病人的腎功能衰竭,需要進行調整。推薦使用小造血幹細胞移植法。]


    仲景也這樣認為。


    所以,原本打算用抗癌藥完全清除病人的骨髓,然後接受新的骨髓的治療方法被主張廢棄。


    取而代之的是提出了一種最近一些醫院正在嚐試的新治療方法。


    ‘小造血幹細胞移植……’


    [目前來說,可選的治療方法隻有這個。]


    ‘是的…… 有可以移植的骨髓卻不能用,也不能放棄……’


    雖然比以前有了很大進步,但在我國,造血幹細胞移植,即骨髓移植和捐贈還沒有很活躍。


    因此,在那些隻要有合適的骨髓就能活下去的病人中,很多人因為沒有骨髓而死亡的情況在各地都有發生,這是事實。


    然而,這個病人不知是運氣好還是其他原因,在被列入移植名單後,造血幹細胞銀行協會就聯係了他。


    [從概率上來說,是二十萬分之一。]


    ‘不能就這樣浪費掉。’


    所以秀一艱難地對似乎已經下定決心的趙太正開口了。


    這是一件需要相當勇氣的事情,同時也可能是一件無禮的事情。


    但是秀一在血液腫瘤內科可以說是傳奇般的存在,而且和趙太正也積累了相當的私人情誼。


    因此,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減輕負擔。


    “但是教授…… 還有一種沒有嚐試過的治療方法。”


    “沒有嚐試過的治療方法?什麽?”


    “小造血幹細胞移植法。”


    聽到這話,一直默默聽著的住院醫師陳仁秀悄悄地退到了後麵。


    ‘這孩子到底是從哪裏總是拿來一些第一次聽到的診斷名稱和治療方法?’


    他的臉上露出了些許驚訝的表情。


    另一方麵,趙太正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對一個知道目前還處於實驗階段的治療方法的一年住院醫師感到欽佩。


    “小造血幹細胞移植。”


    “是的。到今天為止,僅僅是使用的抗癌藥就可能已經極大地抑製了病人的骨髓功能。癌細胞也可能已經死了很多。”


    “但是並沒有全部死掉。”


    原本在使用抗癌藥後移植別人的骨髓,可以說是一種初始化。在不區分自己的骨髓和癌症,將它們全部殺死後,在空出的位置接受別人的骨髓來生存,這是一種相當創新的治療方法。


    這種治療方法效果非常好,幾乎可以說是奇跡,目前在各種骨髓癌中都在使用。


    但是需要一個前提條件。


    不僅骨髓,癌症也要全部死掉。


    在這個病人身上,這個前提條件有些不符。


    “是的。並沒有全部死掉。但是…… 活著的應該也很少了。”


    “嗯……”


    趙太正沒有刻意反駁,而是環顧了一下四周。


    對照住院記錄來看,抗癌藥已經使用了相當長的時間。


    也就是說,雖然沒有達到秀一所說的目標值,但從絕對數值來看,已經使用了大量的抗癌藥。


    “那麽,那種癌症會被移植的骨髓…… 也就是說,由那種骨髓產生的免疫細胞可能會殺死它。”


    如果之前骨髓和癌症全部殺死然後移植別人的骨髓是創新的話,那麽隻殺死骨髓,留下一些癌症,然後讓移植的骨髓去殺死癌症的這種方式可以說是革命性的。


    “你也知道冒險是什麽吧?”


    “但是我認為這是一次有價值的冒險…… 首先從與捐贈希望者匹配成功這一點來說……”


    “嗯…… 這確實是。”


    趙太正想起了無數等待捐贈卻不得不麵對死亡的病人。


    與那些病人相比,現在這個病人還算好一些。


    因為他獲得了機會。


    他也有過這樣的想法:不應該這麽輕易地放棄這個機會。


    “我想嚐試一下。”


    “嗯……”


    看到秀一燃燒著拯救病人的意誌,他的內心也有些動搖。


    但是,他並不打算把骨髓移植治療完全交給這個剛剛一年級的住院醫師。


    “仁秀。”


    “是的,主任。”


    “你去看看無菌室的安排。這個病人…… 我們嚐試一下。”


    “啊……”


    “什麽‘啊’?我們嚐試一下。”


    “是的,是的。我知道了。”


    於是,秀一在陳仁秀的幫助下,降低了病人的免疫力,然後把病人送進了無菌室。


    並沒有使用其他特別的方法,隻是又使用了一次抗癌藥。


    於是,原本就很低的病人的免疫力變成了 0。


    也就是說,在一般情況下,這是一種無法生存的狀態。


    ‘現在移植的骨髓…… 隻能希望它能戰勝癌細胞了。’


    秀一望著躺在無菌室裏的病人喃喃自語。


    因為他們共享視角,所以仲景也在望著同一個病人。


    [麵對病人,隻能寄希望於勝利,這聽起來很無力啊,秀一。]


    ‘嗯?有沒有什麽巧妙的辦法呢?’


    [沒有。沒有。]


    ‘但是這是什麽意思呢?’


    [隻是因為事實就是如此無力。]


    ‘那…… 那確實是。’


    秀一想找些話來反駁,但他做不到,隻是歎了口氣。


    從他嘴裏唿出的溫暖氣息碰到冰冷的無菌室窗戶,凝結成了白色的水汽。


    秀一在窗戶上留下了 “一定要活下去” 的字樣,然後離開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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