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鶴在昨天晚上衣服都不換,穿了個睡衣開了秘技就出發迴了星穹列車。


    所以第二天在客棧門口集合的就隻有三月七和瓦爾特兩個人。


    “也不知道現在的列車上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三月七有些擔憂。


    “是啊,為什麽姬子和丹恆都收不到消息?還真是讓人憂慮。”


    瓦爾特也有點愁眉不展。


    “對了,穹那個家夥呢?”


    這邊他們今天計劃直接去神策府拜訪那位景元將軍,但是穹到現在都不見蹤影。


    “他剛剛跟我發了消息,說是遇到了一個眼睛看不見的仙舟人,他去幫忙送東西去了。”瓦爾特道。


    “這樣啊。”


    三月七點點頭。


    這很符合無名客的宗旨——出門在外能幫就幫。


    就算沒有迴報,那結個善緣也是好的。


    隻是……


    “看不見的孩子總是要更努力才是。”


    丹樞輕聲說道。


    穹保持著沉默,看著麵前的孩子蹲在對小孩而言有些太高了的花壇邊緣瑟瑟發抖,而附近的孩子們都在大聲嘲笑她,甚至還朝著她丟石頭。


    “看不見的怪物!”


    他們這樣稱唿她,用最惡毒的語言去咒罵她,彰顯著自己可笑的高高在上。


    穹本想去阻止,卻被丹樞拉住了。


    “這是她必須經曆的。”她說。


    “就算她有可能因此自暴自棄?”穹不服氣。


    “那隻能說明她不值得被拯救,一個連流言蜚語都承受不住的瞎子,怎麽可能能指望她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完全獨立生活。”


    丹樞搖搖頭,冷漠道:“這也是為了她的未來著想,畢竟仙舟人身為長生種,一旦有了身體缺陷,就很難再安裝假肢或者是移植器官恢複正常,那嚴重的排異反應會將一切不屬於自己的器官排出體外,其中的痛苦完全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


    “我也曾安裝過義眼,試圖能夠看一看這個友人口中美好的世界,但是很可惜,義眼安裝後僅僅過了十天,我就在血泊與哀嚎中重歸黑暗……”


    丹樞搖搖頭,閉口不言。


    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隻好無奈地歎了口氣。


    等到那些孩子都散去之後,丹樞方才走上前去,對那蹲在花壇上不知所措的、同樣是盲眼的女孩,語氣嚴厲:“自己下來。”


    “丹樞姐姐……我好害怕……”


    小女孩的聲音帶了哭腔。


    但是丹樞不為所動:“若是你連靠著自己的力量從花壇上下來都害怕,又何談與正常人一般生活?”


    “但是……”


    “下來!”


    丹樞的聲音陡然提高一倍,就連附近的路人都紛紛轉過頭來。


    被嗬斥的小女孩更是被嚇得一抖,本來要流出來的眼淚都硬生生憋迴去了。


    “丹樞……”穹有些擔憂。


    “沒事的,要是連這個都做不到,那隻能說明她就是完全不值得拯救的廢物。”


    廢物……我嗎?


    是啊,我的眼睛看不見,很多事情我都做不了,也做不到……


    我不是廢物,那誰是呢?


    似乎是感受到了小女孩的自暴自棄,丹樞的聲音又柔軟了下來,“我和你是一樣看不見這個世界的,也因此自暴自棄過很長的一段時間,但是我的好朋友雨菲跟我說,真正決定一個人該怎麽活的是他的意誌,而不是他的身體……


    “現在的我和她一樣,也是非常可靠的醫士,從前我拯救了許多病人的生命,未來的我還會幫助更多的病人擺脫病魔。


    “所以你也不應該是廢物,孩子,勇敢跳下來吧,摔跤也沒關係,人總是要在摔倒和疼痛中學會如何向前奔跑……”


    “我……我試試……”


    小女孩怯生生地伸出腳,試著依靠自己的力量從花壇上跳下來。


    隻是似乎在花壇邊緣蹲久了,她的雙腳有些麻木,往下跳的時候重心一個不穩,眼見著就要臉著地。


    但是丹樞伸出了手,及時接住了她。


    “……”


    穹心情有些複雜。


    說是說要讓她自力更生,實際上還是放不下心……


    “我們迴若木亭吧。”


    安撫了一番小女孩後,丹樞就提出了迴去的想法。


    “好。”


    一路慢慢地走迴了若木亭,丹樞站在欄杆邊,背對著穹,輕輕說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但是你是個好人,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


    “所以我想告訴你一些事情。”


    “什麽事?”穹問。


    他隱隱約約總是有一些不好的預感。


    剛剛在和丹樞交談時,總能聽到一些對巡獵不敬的言論。


    如果是普通人也就罷了,但是丹樞可是有著正兒八經官方職務的仙舟公務員,不說根正苗紅,至少政審是沒有問題的吧?


    按理來說仙舟的公務員不說對巡獵保持完全的信仰吧,至少也不會口出詆毀之言。


    但是這個丹樞在與他的交談中,不止一次表達了對巡獵的不滿,甚至是仇恨。


    穹微微斂眉。


    三十年前的豐饒民戰爭,據說製勝一擊是來自於巡獵射出的箭矢,隻是就算巡獵壓製實力、盡力遠離仙舟區域,那箭矢仍舊是帶走了許多仙舟人的生命。


    這也沒辦法,嵐畢竟是星神。


    這就相當於螞蟻打架,其中一方螞蟻眼見著要輸,就把大象搖了過來幫忙。


    而大象一腳踩過去的話,多多少少也會傷到自己庇護的螞蟻。


    “我承認,我恨巡獵……但是我恨他是有原因的。”


    “為什麽?當年明明是巡獵幫助你們打贏了戰爭……”


    “所以這就是祂一箭可以奪走百萬仙舟士兵性命的理由?”


    丹樞毫無光彩的眼眸直直盯著穹,聲音也有些扭曲:“雨菲就死在祂的箭下,明明祂完全可以一開始就出手,我們仙舟也就不會死去這麽多的同胞……”


    穹覺得有些不可理喻:“可是巡獵身為星神已經相當大方了!祂完全可以不管仙舟死活,可是祂依舊願意射出箭矢,幫助你們奪得勝利……”


    “那又怎麽樣?!難道身為星神就可以完全不顧凡人的死活了嗎?!那祂一開始還不如就不要幫助我們仙舟!”


    丹樞胸口劇烈起伏著,很顯然,過去了這麽久,她依舊沒能夠釋懷。


    “可是……”


    “都到了現在,你應該也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了吧?”


    丹樞打斷了穹的話頭,輕聲說道:“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放我離開,第二,立即通知地衡司,讓他們將我抓走。”


    要放她走嗎?


    “……你真的是魁首?”


    穹早就有了猜測,隻是在得出這個結果時他仍舊有些不敢相信。


    願意幫助一個小女孩的好人,背地裏怎麽會是邪教頭子?


    “是或者是不是,很重要嗎?”


    “……”


    穹緊緊盯著她,內心不斷地掙紮著,雙手握成拳,又鬆開。


    一個聲音說,他必須要舉報,這種人留在外麵就是禍害,一個邪教頭子,能好到哪裏去?


    另一個聲音說,他不能舉報,畢竟是事出有因,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


    “我放你走。”


    穹開口,聲音有些啞。


    【當你在做出選擇的時候,不要為了自己的決定而後悔。】


    話說到了這裏,丹樞反而有些意外了。


    “你不喊地衡司來抓我?為什麽?”


    “……就當是為了替那個小女孩報答你對她的幫助吧。”


    他終究是動了惻隱之心。


    但是穹又補充了一句:“下次再見麵,就是不死不休了。”


    “下次嗎……但願吧。”


    丹樞不置可否,隨後從隨身的包袱裏將一份被包裹起來的藥丸和一張紙放在椅子上。


    “作為報答,這一份名為龍蟠虯躍的藥物,現在是你的了……這是一種秘藥,吃了可以強身健體,或許能對你有所幫助。”


    穹目送著她離開,隨後將目光放向椅子上。


    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除去那名為龍蟠虯躍的藥方與藥物之外,還有一本日記。


    穹拿起那份藥物,聞了聞又看了看,確定沒有什麽奇怪的味道之後,就毫不猶豫地將它倒進嘴裏。


    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那藥像是果凍一樣沿著他的喉嚨滑了下去,開始被他的身體所吸收。


    “雖然說放她走了,但是剛剛的事情還是要告訴景元將軍的比較好……”


    【穹:我這就來找你們了】


    【三月七:好】


    【瓦爾特:好,來客棧門口吧,我們二人都在】


    ……


    我的在讀……


    我的在讀……


    掉完辣——(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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