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喝水。”解父將搪瓷缸遞給解母。


    解母瞪他一眼,接過,優雅地泯了一口,又繼續罵解景玨。“解景玨,你能不能多動動腦子,今晚是你四嫂大度不追究,她但凡抓著你不放,有你好受的。”


    “我也是為四哥打抱不平。”解景玨委屈的辯解。


    解母被他的話給氣笑了。“你四哥是誰?他需要你多管閑事嗎?解景玨,腦子不夠用,你就多看書。”


    解景玨不服氣。“媽,是我腦子不夠用嗎?明明是您和四嫂誤導我,媽,不是我說您,大晚上的,您穿著爸的衣服和四嫂去哪兒了?那兩袋草藥是怎麽迴事?”


    “你真是愚笨如豬,解景玨,以後出去,別說你是我生的。”解母看著眼前這個傻兒子,隻想與他劃清關係。


    “媽。”解景玨被自己的母親嫌棄,捂住胸口的位置,一副很受傷的樣子。“媽,今晚我就要您和爸一句實話,我到底是不是您們親生的兒子?”


    “不是,不是,你是我們撿來的,你這麽笨,我們怎麽可能生出你這麽笨的兒子。”解母很是嫌棄,她都要懷疑,景五的智商都不如景七的。


    “媽。”解景玨痛心疾首,不可思議的望著自己的母親。


    “媳婦,別生氣了,為了這個臭小子氣壞了身子不值得,折騰這麽久,累了吧,走,我們迴屋休息。”解父出聲安撫,看了解景玨一眼,又加了一句。“讓這個臭小子在這裏跪著反思。”


    解母是真的累,渾身酸痛,全拜景五所賜,惡狠狠地瞪了解景玨一眼,才任由解父帶著她離開。


    他們前腳離開,解景玨便起身,彎腰揉了揉酸痛的膝蓋,迴屋唿唿大睡。


    解母的話,解景玨沒放在心上,每次惹怒了母親,她都氣唿唿地說他不是親生的,他是撿來的,已經習慣了。


    秦浼迴屋,換了睡衣,倒床就睡著了。


    解景琛將暖壺裏的熱水倒進洗臉盆裏,準備叫秦浼洗臉,見她睡著了,猶豫幾秒,沒叫醒她,自己洗臉,然後洗腳,倒掉洗腳水才迴屋換睡衣睡覺。


    門外,響起解母的聲音。“景四,小浼,你們睡了嗎?”


    解景琛剛躺下,側眸見秦浼睡得很沉,沒被吵醒,挑了挑眉,起身去開門。


    “媽,有事嗎?”解景琛語氣不友善。


    解母風華無數的麵容上,溢出淡淡的不悅。“小浼從自行車上摔下來,沒傷著哪兒吧?”


    “沒有。”解景琛冷著臉迴答,隨即又說道:“她累了,睡著了。”


    “藥給你。”解母將藥膏塞給解景琛,轉身離開。


    “媽。”解景琛低聲叫住解母。


    “有事?”解母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解景琛。


    “下次別帶她去黑市。”想到她們去黑市,解景琛就感覺後怕。


    解母一愣,隨即美眸裏浮出慍色。“上次是我拉著她去黑市,這次不是我,是她拉著我去黑市,還有,在你爸麵前,你最好別說今晚我們又去黑市了。”


    “媽,你覺得爸是傻子嗎?你是他的枕邊人,他會不知道你去黑市了。”解景琛問道。


    解母白了他一眼,狂傲的說道:“放心,他會裝不知道。”


    解景琛沉默,關門。


    解母見狀,冷哼一聲,高傲地轉身離開。


    解景琛隨手將藥膏丟在書桌上,輕輕地揭開被子上床躺下,腿不小心碰到秦浼的膝蓋。


    “噝。”秦浼因痛而微微的悶哼一聲,人卻沒醒。


    解景琛猛然一震,深邃的眼底浮現出一絲憂色,坐起身揭開被子,視線落在她的雙腿上,被子被揭開涼意傳來,秦浼反射性的蜷縮起雙腿,又因痛而伸直雙腿。


    解景琛卷起她的睡褲,原本白皙的雙腿因膝蓋骨微紅顯得特別醒目,膝蓋處擦破皮,解景琛目光微閃,起身去拿藥膏,將藥膏擠在指腹上,小心翼翼塗抹在膝蓋處,他的動作很輕,還是驚醒了秦浼。


    “你幹嘛?”秦浼睜開眼睛,睡意朦朧地看著解景琛,膝蓋處的涼意讓她很明白他在做什麽。


    解景琛一僵,塗抹藥膏的動作一頓,見秦浼醒來,有一種被抓包的窘態。“上藥。”


    “上吧。”秦浼沒有矯情,也沒有故作矜持的嬌羞。


    膝蓋上塗抹了一層厚厚的藥膏,秦浼很是無語,深知藥膏是婆婆給的,免費的藥膏也不用這麽浪費。


    如果她沒記錯,這個年代的藥是很緊缺,轉念一想,這個物資匱乏的時代,什麽不緊缺?


    解景琛小心翼翼放下褲腿,看著秦浼問道:“還有哪裏受傷了?”


    “沒了。”秦浼搖頭,她從自行車上摔下來,雙膝先落地,還好她穿了秋褲,不然膝蓋會更慘。


    解景琛不信,拉高她的衣袖,白皙嬌嫩的胳膊上不見傷,解景琛這才信了,從自行車上摔倒,最容易受傷的部位就是胳膊肘兒和膝蓋上。


    “眼見為實了吧。”秦浼拉下衣袖,翻了個身背對著解景琛。


    解景琛目光幽深地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才將藥膏放在枕頭下,拉了一下電燈線,屋子裏瞬間漆黑一團,解景琛抖了抖被褥躺下。


    解景琛習慣性的躺下前抖被褥,先前是秦浼睡著了,他才沒抖,秦浼醒了,他不信她可以一秒入睡。


    秦浼很想罵人,解景琛抖被褥時,灌進來了涼風,原本暖和的被子裏秦浼覺得不暖和了。


    “解景琛,我感冒了,你要負責任。”秦浼縮了縮脖子,緊攥著被褥,隻露出一顆頭。


    解景琛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抱歉,習慣了。”


    秦浼哼哼著,索性拉高被褥,將頭一起捂在被褥裏。


    漆黑一片,解景琛看不見,卻察覺到她的動作,扯了扯被褥。“有這麽冷嗎?頭捂進被褥裏你不怕把自己憋壞嗎?”


    “要你管。”秦浼悶悶地聲音從被褥裏傳出來。


    “出來,萬一憋壞了,還得我照顧你。”解景琛又扯了一下被褥,秦浼緊攥著被褥,他隻好放棄,提醒道:“秦浼,你別忘了,我是傷患。”


    “活該。”秦浼不想同情他,他不值得,在魔都的時候,他若是肯聽醫生的話,他的身體至於被折騰成這樣嗎?


    不聽醫生的話,這就是下場。


    早知道解家的人際關係這麽複雜,當初她就不會被他忽悠來四九城,秦浼很後悔,她在孫家待了半年,真是白待了,和解景鈴也算是朝夕相處,她怎麽就沒問問解景鈴一些解家的情況呢?


    知道了解家的情況,她真就能遠離解家嗎?


    懸啊!她和解景琛是夫妻關係,遲早有一天,她會被接到解家,想要擺脫解家,除非她和解景琛離婚。


    “真無情。”解景琛的抱怨聲低不可聞。


    秦浼捂在被褥裏自然沒聽見,如果被她聽到了,非拉著解景琛說清楚,說她無情,她不承認,她如果真無情,根本不會去魔都照顧他。


    秦浼睡著了,睡著的她警惕性很低,被褥裏的空氣稀薄,她自己都鑽出來了,一個翻身,抱著解景琛,腿搭在他大腿上,在他懷中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解景琛僵硬著身體,渾身肌肉緊繃,黑暗中的雙眸愈加幽深。


    睡著的秦浼和沒睡著的秦浼對他差別很大,沒睡著的她,躺在床上對他刻意保持著疏離,睡著的她,對他卸下所有防備,將他當成了暖床人。


    她是暖和了,解景琛卻有一種欲火焚身的折磨。


    老二一家在娘家,老三一家也在娘家,二大媽收了解母的錢和票,早早就起床去買菜,所有人還沒起床,二大媽已經將大家的早餐給做好了,溫在鍋裏,然後迴家給兒子兒媳婦和兩個孫子做早餐。


    解父和解母起床,吃完二大媽做的早餐後就一起去上班。


    日上三竿,秦浼睡醒,伸了個懶腰,起床洗漱。


    “吃早飯。”解景琛將飯菜端進屋裏。


    青菜粥配土豆絲,秦浼喜歡,很快就吃光了。


    “家裏有人做飯真好。”秦浼感歎道。


    “張姨媽應該快迴來了。”解景琛說道。


    秦浼眼角一抽,睨了解景琛一眼,沒接他的話。


    張姨媽不是婆婆的妹妹,是公公前妻的妹妹,雖然沒見過,也不知道張姨媽的為人,秦浼並不怎麽期待她迴來。


    “喝藥了嗎?”秦浼轉移話題。


    “喝了。”解景琛迴答,接著又問道:“現在就去給景七紮針嗎?”


    秦浼沒迴答,反而問道:“你呢?藥喝了嗎?”


    解景琛眸光微閃,心裏劃過一絲暖流,嘴角往上揚起一抹弧度。“喝了。”


    “解景琛,想要身體好,藥最好按時喝。”秦浼提醒道,斜睨一眼解景琛,從小布包裏拿出針包去景七的屋裏。


    解景珊坐在床上,見秦浼進來,尤其是看到她手中拿著的針包,眼底裏掠過一絲懼怕。


    “四嫂。”解景珊聲音沒有以往的熱情和喜悅,反而是懼意。


    秦浼了然一笑,看著解景珊,揶揄的調侃著。“怕了?”


    “不怕。”解景珊梗著脖子嘴硬,見秦浼取出銀針,解景琛還是忍不住退縮的縮了縮脖子。


    昨天的經曆太可怕了,真的很痛,那種痛難以言語,還有一種無力,四嫂每紮一針,她就痛得不行,紮哪兒哪兒痛,痛感讓她想要抗拒,然而,她的雙腿卻動彈不了,哪怕是想顫抖一下都不行。


    “景七,你才十四歲,怕痛很正常。”秦浼斂起笑意,一臉嚴肅的看著景七。


    “我不怕痛。”解景珊很倔強。


    “景七,承認怕痛,不丟臉。”秦浼勸說道。


    解景珊緊咬著牙齒,倔強如牛,她不怕丟臉,她害怕自己承認怕痛,四嫂就放棄給她治療腿。


    痛,她能忍,哪怕未來的兩個多月,每次紮針都讓她痛不欲生,她也要忍,忍夠兩個多月後,她就能重新站起來。


    重新站起來,對她意味著就是重獲新生。


    秦浼見她倔強的樣子,放棄勸說了,笑了笑,柔聲道:“放心,今天紮針不會痛。”


    “真的?”解景珊脫口而出,繃緊的神經肉眼可見的鬆懈下來。


    “不是每次紮針都會痛,如果每次紮針都痛,你的腿還沒治愈,你就被痛死了,或是中途受不了痛而放棄。”秦浼說道。


    “不會,我不會放棄。”解景珊急切的開口,隨即又極其認真的表明態度:“就算是痛死,我也不會放棄。”


    “這麽堅決?”秦浼有些意外,又不那麽意外,景七未來很成功,雙腿殘疾的她,沒有過人的意誌力,很難獲取成功。“景七,別這麽嚴肅,也別緊張,隻要你堅持不放棄,我就全力以赴。”


    “嗯。”解景珊笑了,笑容很燦爛。“四嫂,你對我的大恩大德,我銘心刻骨。”


    報答什麽的都是後話,解景珊沒急著宣之於口,她很感激秦浼,在心裏已經將秦浼視為她的再生父母般。


    秦浼愣住了,景七懂得感恩,人品沒問題,治景七的腿,事先她也不知道解景珊就是未來的喬景珊,她絕對沒有想要挾恩圖報的意思。


    秦浼沒說話,專注給解景珊施針。


    秦浼沒騙她,真的不痛,解景珊鬆了口氣。


    紮完針,秦浼將解景珊推到院子裏,解景琛坐在樹下的藤椅上看書,不見解景玨的身影。


    “景五呢?”秦浼問向解景琛,以往她給景七施針前,都會看到解景玨的身影,這次沒見到,秦浼有些意外。


    “上班去了。”解景琛抬眸,睨了秦浼一眼,目光又迴到書上。


    “他在躲我。”秦浼不是問,而是肯定。


    解景琛不語,算是默認。


    “四嫂,五哥隻是腦子不夠靈活,沒什麽壞心眼,別跟他一般見識。”解景珊還是很維護景五,解景琛去部隊的時候,她還小,二哥和三哥待她不錯,礙於他們不是一個母親所生,他們之間總覺得隔著什麽。


    五哥不同,他們同父同母,感情很好,和五哥的感情更勝四哥。


    秦浼笑而不語,解景珊也沒再多說什麽。


    解景琛和解景珊在看書,秦浼在搗騰草藥。


    “我的個乖乖啊!景四媳婦,你在做什麽?”二大媽來解家做午飯,見秦浼在院子裏,臉色一變。“景四媳婦,你在坐小月子,怎麽能在院子裏吹風,你看看,帽子也沒戴,坐月子的女人最小氣,落下月子病就不好了,還有你,景四,你也不勸勸你媳婦,還有心情看書,她落下月子病,受罪的是她,你也好過不了。”


    解景琛看一眼二大媽,又看向秦浼,隨即為難的開口。“二大媽,她很有主見,我的話,她不聽。”


    秦浼手裏拿著一棵草藥,抬頭望著解景琛,這是將鍋甩給她嗎?


    “她不聽,你就由著她嗎?太胡來了,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是把我們的話當耳旁風。”二大媽沒好氣的斥責道。


    秦浼凝視著解景琛,臉上露出一抹狐狸般的笑。“解景琛,其實你可以勸勸,沒準我就聽了。”


    解景琛凝眉,目光微閃,抿唇不語。


    二大媽隻是鄰居,她一個外人,不好過多責斥,對秦浼說道:“景四媳婦,快迴屋躺下。”


    “二大媽,我在給自己配藥,調理調理身體。”秦浼說道。


    二大媽一聽調理身體,看了一眼秦浼麵前的一堆草藥,疑惑地問:“不是說,醫者不能自醫嗎?”


    秦浼沒反駁二大媽的話,委婉的說道:“醫者是不能自醫,但是,調理身體還是沒問題的。”


    “那好吧。”二大媽也不勸了,說道:“配好藥,你就迴屋休息,我給你煎藥。”


    “不用,我自己煎。”秦浼拒絕,她敷衍的話,二大媽還當真了。


    “你不信我?”二大媽有些受傷。


    “不是。”秦浼否認,想了想,解釋道:“我配的藥特殊,要注意火候,中間還要加藥材,把控不好,會適得其反。”


    秦浼都這麽說了,二大媽隻好作罷,去廚房給他們做飯。


    秦浼繼續搗騰草藥,解景珊和解景琛繼續看書。


    飯菜做好,二大媽叫他們吃飯,秦浼留二大媽一起吃,二大媽拒絕了。


    一湯一素一暈,飯是三人的飯量,怪不得二大媽拒絕一起吃。


    午飯結束,解景珊迴屋午睡,解景琛陪了秦浼一會兒,見自己幫不上忙,索性他也迴屋午睡。


    一個小時後。


    “景四。”院外響起一道陌生男子的聲音。


    秦浼在院子裏的石桌上磨藥粉,聽見有人叫景四,頭都沒抬一下,喊道:“解景琛,有人找你。”


    “你就是弟妹吧?”


    秦浼抬頭,見一個陌生男子,一手提著禮品,一手扶著大腹便便的蘇可欣邁門檻兒,目光閃了閃,他應該就是蘇可欣的丈夫吳英雄。


    “秦醫生。”蘇可欣叫道,吳英雄將禮品放到石桌上。


    秦浼愣了愣,秦醫生?這個稱唿好陌生,她還沒穿越到這個年代時,因為還在刻苦學習,即使醫大畢業幾年,都沒人尊稱她一聲秦醫生。


    “可欣姐,叫我秦浼就行了。”秦浼笑著開口,見解景琛還沒出來,放下手頭上的事情,拍了拍手,對吳英雄和蘇可欣說道:“你們找解景琛吧,我去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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