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上五到十分鍾,廣播裏就會響起同樣的話,這話大概響了三四十遍便不再響了。


    人們大概也確定,一個叫楚少穎的孩子或許多半已經……村子裏的議論爭吵聲戛然而止,不久,有幾家人家窗戶上的燈光消失了,接著是更多人家窗戶裏的燈光消失了。


    直到看到自己家窗戶上的燈光消失後,楚少穎才動了動冷得發僵的身體,抱著瘦貓,一步步很小心地湊到家門口,他穿過門縫朝裏麵看了看,裏麵漆黑一片,爸媽大概已經睡熟了吧。


    他又將手貼著門板,慢慢加力地推了推門,閂得很緊,根本推不開。這就意味著自己要翻牆進去,他開始沿著自家的院牆走了一圈,找了個放柴火的地方,隻要身體挪到那上麵,翻牆入院應該不成問題。


    他一步一探地走到柴火上,生怕一個不小心腳踩空了一個趔趄翻倒在上麵弄得鼻青臉腫。


    他踩到了木柴的最高點,瘦貓也跟著他跳到了他的腳邊。楚少穎把貓抱到了牆頭,自己雙手扒住牆頭,一隻腳使勁兒往上翹,頭兩次他的腳才邁上一步就又滑了下來。


    第三次他的雙手卯足了勁兒扣住牆頭,身體往上一躍,一隻腳也攀到了牆頭。


    他又手腳一起用力,另一隻腳很快也很快攀上了牆頭。瘦貓見狀,立馬縱身跳到了地下。


    在牆頭上蹲了一會兒,楚少穎在想下去的辦法,他雙手扳住牆頭,身體緩緩向下,直到身體成一條直線,雙腳距離地麵的距離最近時,他才鼓足了勇氣,放開雙手,身體咕咚一下掉了下去。


    他像小偷偷東西一樣放輕了手腳朝廚房走去,用了最緩慢的動作找到了電燈的開關。


    他不敢拉電燈拉出了聲,他便握住了電燈的線索開關,一點點加力,直到電燈亮起來了都沒有發出一絲響聲。


    他舀了一勺飯和一點菜到碗裏,他正吃,突然發現那貓正盯著自己,還喵喵叫了兩聲。


    楚少穎知道它也餓了,他便舀了一些飯菜放到塑料袋裏,瘦貓一見,也不顧腿上有傷,火箭似的衝了過去,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它吃得又快有多,幾乎和楚少穎的飯量差不多了。


    吃好了飯,楚少穎不出聲地拉滅了燈,和瘦貓一起往客廳走去。他用了出奇的輕的力氣不出聲地推開了門,但門還是發出了一絲聲響,忽然客廳裏傳來一聲老鼠的叫聲。


    黑暗中,隻聽到瘦貓快速的腳步聲跌宕起伏,一團黑影在屋子裏竄騰,敏捷得不得了。


    待聲音結束後,傳來幾聲得意的凱旋的喵喵聲。楚少穎放輕腳步往裏走,剛推開臥室的門,客廳的燈猛然被打開了,亮堂堂的。


    楚少穎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一顆心才從零下幾十度的嚴寒中逃脫出來就突然又掉進了幾千度高溫的足以融化鋼鐵的鍋爐裏。


    他看了看爸爸,爸爸的目光仿佛寺廟裏的惡神,看得楚少穎理屈氣短。


    楚少穎迅速就低下了頭,推門的手僵在了門把手上,不知道是退出來好還是直接進臥室好。


    爸爸三步作兩步跑了過來,一把掐住楚少穎的脖子,像扔掉一張廢紙一樣把他撂倒在地。


    楚少穎的腦袋磕在地上,直磕得頭昏,身體失去了平衡感,眼睛裏金星直冒。


    爸爸還準備出手打他,這時候瘦貓不樂意了,他迅速朝爸爸衝去,一口咬在爸爸的腳後跟上,若不是爸爸還穿著襪子,這一口是必定要見血的。


    爸爸正在氣處,腳狠狠一踢,把瘦貓踢出去老遠,那瘦貓倒在地上,叫喚個不住。


    接下來,爸爸拳腳齊用,一下下擂在楚少穎身上。那瘦貓更看不慣,像隻狗一樣對著爸爸瘋叫,爸爸以為它還要咬自己,使勁兒瞪了它幾眼,瘦貓也很怕爸爸的眼神,一下子躲進茶幾底下。


    可是等爸爸再次打楚少穎的時候,它還會冒出頭來對著爸爸拚命的叫,而爸爸一看它,它就又躲進茶幾底下。


    也不知道楚少穎挨了多少拳多少腳,他隻是拚命地哭,動也不動一下。


    爸爸越打越氣憤,道:


    “我怎麽養了你這麽條狗,一天飯脹到腦殼上了。你不是會跑得很嗎,有本事你別迴來。”說完,爸爸的火氣更大了,他一把揪住楚少穎的頭發,使勁兒往上提。


    楚少穎痛得無法忍受,本想大聲對爸爸說別扯頭發以阻止這種疼痛的發生,可沒想到爸爸越扯越有勁兒,痛得自己連說話都困難起來了。


    而頭發上有什麽液體在流,很快漫過頭發,流到臉頰上,楚少穎用手摸了摸,是血啊。


    他明顯地感覺到這次流血時的疼痛要比上一次厲害得多。爸爸感到大為震驚,雖然自己確實是用了很大的力氣來懲罰他,但也不至於讓他頭上流血啊,爸爸趕緊用毛巾把血擦幹,還好,血隻流了少時便不再流了。


    等楚少穎的情況漸漸平複下來後,爸爸一改方才的兇狠霸道,溫言款語道:


    “你的頭是怎麽搞的?”楚少穎本來不想說打架的事,因為這牽連到自己是家賊這件事,說出來很丟人。


    正在猶疑之際,爸爸大膽猜測道:


    “老實說,是不是被劉勇剛打的。”楚少穎雖然很不想說出實情,但以自己


    “愛寫內心的答案”的表情來看,要編出一個別的事故來勢必會被自己的臉出賣。


    楚少穎便點了點頭,哭喪著臉道:


    “就是他!”爸爸繼續追問道:


    “這麽說,是他先打你的腦袋,你才咬他腿肚子的?”楚少穎再次點了點頭,道:


    “嗯,他不打我,我怎麽會咬他呢。”爸爸迴嗔作喜,扶起楚少穎,小聲道:


    “劉勞什子,你還想借機敲詐我,你兒子的傷是傷,我兒子的傷就不是傷了。”爸爸像是一個從絕望走到希望的人,他把兒子扶迴床邊,道:


    “你好好睡覺,爸爸明天和你一起去學校。”看到爸爸對自己態度的轉變,楚少穎心中多少感到一陣溫暖,如果是從前,他一定會撒上一陣嬌,但現在,他已經沒有了撒嬌的心情。


    他抹幹了眼淚,也沒有洗腳,直接委屈地鑽進了被窩裏。瘦貓看著這時悲時喜的父子倆,很是搞不明白其中的緣由,搖了搖頭,抖了抖身上的黑毛,喵喵叫了兩聲,竄進了楚少穎的臥室,爬上枕頭,和楚少穎一起睡著。


    瘦貓的肚子很有節奏地咕嚕咕嚕響著,仿佛鍾表上的秒針。楚少穎又擠出兩滴眼淚,抽泣了兩聲,把手搭在瘦貓的身上。


    瘦貓用舌頭舔了舔他的手腕,隨後又站起身來,蹲伏在楚少穎的脖子邊。


    瘦貓那柔軟的毛蹭到他的皮膚上,很是舒服。今天的確是心力交瘁,楚少穎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瘦貓在楚少穎的耳邊叫了兩聲,楚少穎醒了過來,一看,天已經麻麻亮了。


    楚少穎起了床,簡單的洗漱後,他在想要不要叫醒爸爸呢,如果不叫醒,沒人為自己申冤自己去了學校肯定交不了差。


    他便鼓足了勇氣,敲了敲爸爸臥室的門,和聲細氣地試探道:


    “爸爸,你還去不去學校了?”爸爸這才起床,道:


    “去,馬上就去。”父子倆熱了點兒飯菜,囫圇吃了一通,就朝學校走去。


    走了沒兩步,忽聽到貓叫,楚少穎轉身一看,是那隻瘦貓,他便伸手掠了掠它的毛發。


    那瘦貓甚是機靈,四蹄一縱,躍上楚少穎的肩頭,蹲在那裏一動不動。


    楚少穎很喜歡它,便帶他一起去學校。一路上,都是爸爸走在前麵,他亦步亦趨地走在後麵。


    也不知道是從哪一天開始,爸爸再也沒有讓自己坐在他結實的肩膀上,再也沒有讓自己在他懷裏打盹兒了。


    走了一會兒,楚少穎忽然想解大手,他便對爸爸道:


    “爸爸,我想拉屎。”爸爸道:


    “快去吧,我先走了,我在學校等你。”楚少穎


    “嗯”了一聲,就找了一個草叢,蹲下身脫下褲子解手,瘦貓從他肩頭跳到地上,去追一隻蝴蝶,那蝴蝶時飛時停,瘦貓不停地追它,它離地麵較近的時候,瘦貓就跳起來用兩隻前爪抓它。


    那蝴蝶似乎也知道瘦貓的厲害,便高飛起來,落在一棵樹的樹枝上。瘦貓兩隻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躍到樹幹上,沿著樹幹飛快地爬上去,又縮手縮腳地朝蝴蝶所在的那個樹枝上走去,誰知樹枝動了動,驚動了蝴蝶,那蝴蝶拍拍翅膀,朝水渠的那邊飛去。


    瘦貓爬下樹,來到渠邊,朝對岸的蝴蝶憤怒地叫了兩聲,之後無奈地跑到楚少穎身邊。


    楚少穎生怕他蹂躪蝴蝶,一看蝴蝶飛走了才放心下來。他解完了手才發現自己沒有帶紙,無奈之下隻得解下書包,拿出最不重要的思想品德書,撕下了一頁既沒有字也沒有圖畫的紙,權作草紙解一時之急用,擦完了屁股。


    楚少穎便往學校走,瘦貓不住地撒歡兒,一會兒蹭到他腳邊用爪子抓他的褲腿,一會兒又跑出幾步開外,然後再次蹭過來抓他的褲腿。


    楚少穎看這調皮的家夥把自己的褲腿抓出了幾道印記,十分不爽,若不給它點兒顏色看看,它以後是不會知道自己的厲害。


    當下邁開大步衝了過去。這瘦貓十分聰明,借著敏捷的身手,一會兒左拐,一會兒又右拐,時而前進,時而又停下來轉過腦袋朝楚少穎眨眼睛,並給予兩聲得意的喵喵叫聲。


    楚少穎心裏十分想抓住瘦貓的尾巴,把它倒拎過來,讓它嚐嚐捉弄人要付出的代價。


    他便再次去捉那隻貓,可那貓步若驚風,動如脫兔,楚少穎那跑兩百米就氣喘如牛的弱身板兒如何追得上。


    很快到了鐵木橋,瘦貓兩隻後腿一蹬,身體便躍上了橋右邊的欄杆,走在上麵跟走平地一樣,到橋中間的時候還反過頭來朝楚少穎吐了吐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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