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觸到了麵具的邊緣,銀質的涼意讓她動作微滯。


    他偏偏在這裏醒了,含糊地問了聲,“你幹什麽?”


    息河閃電般縮迴了手藏在身後,孩子氣地搖頭,“沒,我沒幹什麽?”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坐起身來,用手撐了額頭,低聲道,“今天好像真的喝多了。”


    公子好像沒有生氣,息河壯了壯膽問道,“公子,我什麽時候可以看看您的臉。”


    “看我的臉?”他瞟她一眼,淡淡道,“我的臉沒什麽好看的。我告訴你,我的臉破了相,很可怕,誰見了都會做噩夢的,這才總用麵具遮著。”


    “公子您騙人,我知道才不是那樣的,就算真的破了相我也不怕,我也要看。”息河固執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盯著他。


    “嗬,還真是倔強。那如果我說,隻要是見過我的人,都必須要死。如果你一定要看,我就讓你看,不過看過之後我就要殺了你,你還堅持嗎?”


    息河毫不猶豫地點頭,“公子莫不是忘了,五年前您上山占了這裏,讓我和哥哥跟著您。從那時起息河的命就是公子的了,公子什麽時候想取,拿去就是了。但在死之前,能看看公子的臉也是好的。”


    他搖頭,手指在額角搓揉著,“如果我不要你的命呢,如果……”他唇邊抿出的笑輕佻,“我讓你看我的臉,你今晚就是我的了。怎樣?”


    息河的臉一下子燒灼起來,這種輕佻輕薄,純屬酒後亂性的話,若是換山上任何一個人說,都一定會被她立刻暴打成豬頭。可現在說這話的是公子,是五年來她心目中唯一的神祗,是她明知不配不可能還偷偷喜歡著的人。盡管他說了這種輕佻的話,盡管他隻是醉了想要個女人,隻是今晚而已,沒有承諾沒有未來。但她也是願意的,她的第一次如果給了這個人,終生無恨。


    她點頭,鄭重說:“好!”


    他一怔,也點了點頭。然後抬手揭下麵具。


    息河呆掉了。先前他說他的臉破了相,她雖然不信。但她也知道,江湖客裏麵但凡有戴麵具的。八成都是因為臉上有非常難看的傷疤,胎記,或者先天生得極醜。因此她對他的臉期待值調低了很多,她隻是想看看他而已,不管他相貌如何,與她而言,都是獨一無二的。可是……


    他居然生得這麽好看,好看得讓她立刻生出自慚形穢的心來。她盯著他,癡癡地出神。


    “看夠了沒有!”他微啞的聲音似有了些不悅,她慌忙轉移視線,一時也不知該放在哪裏合適,隻好怔怔看著自己的腳尖。


    “那好,輪到你兌現諾言了。”他站起來,一把抄起她的身子抱在懷裏就往外走。她不提防,輕輕地驚唿一聲,隨即醒悟過來,不禁羞得滿臉通紅。


    他蹙眉,“你叫什麽?不喜歡我嗎?”


    “不是啊,”她急忙解釋,“我很喜歡。”


    他笑問,“有多喜歡?”


    息河的臉更紅,她小心翼翼靠進他懷裏,“比喜歡我自己還要喜歡!”


    他抱著懷裏溫順柔軟的女子穿過大廳,走向旁邊的廂房,每次他來都是在那裏休息。他覺得自己真是笨,這世上多的是息河這樣崇拜他,喜歡他,得他一顧便幸福得如上天堂的女子。他為何不在意這些人,卻非要費盡心力地抓個陳天景不放?結果,他付出的深情,他無時無刻不在為她著想的心意,換來的竟隻是四個字,,我可憐你!


    仿佛有蛇牙在心上狠狠一口咬下,他痛得一縮身子,息河感覺到了他的顫栗,關切道,“公子,你怎麽了?”


    “喝多了,有些頭暈,你閉上眼睛不許看。”


    她聽話地閉起眼睛,雖然不能看他的臉有點遺憾,但她不想惹他生氣。


    息河是個草莽女子,但並不魯莽,起碼對於公子的情緒心境,她向來有著很敏銳的覺察力。


    幾個月前,公子從山寨裏挑選了四百個功夫不錯的人,前往雁州做一件事,這不是一樁生意,事實上從一年前,公子就不帶他們做任何生意了。這兩千號人,現在是被公子白養在靜華山上的。沒人能猜得出他是何意圖。


    去雁州做的事,是在雁州的黑鬆林裏,夜襲一支秘密潛伏在那裏的大淵軍隊,大約兩千人。


    雖然是以少擊多,但在公子的周密安排下,他們大獲全勝,全殲了那支大淵軍隊。可大家都不明白,他們從位於大淵和齊朝交界處的楚州,長途疾馳兩千多裏地,來和一支他們一個人也不認識的大淵軍隊性命相搏,這有何意義?


    這場戰役的意義公子隻告訴了她:公子說這支軍隊的主子要殺一個人,而這個人,他護定了。她記得公子在說這句話時,嘴角的笑很幸福。


    而今晚,公子突然在二更時分來了山寨,一來就要了幾壇酒,獨自痛飲。誰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但隻有她猜到,一定是那個公子用心保護的人,讓他的心情這麽糟糕。


    她篤定那人是個女子。她覺得那個女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被公子喜歡著保護著,是上天對她的恩賜,她怎麽能讓他這麽難過?


    可如果不是公子心情糟糕喝多了酒,她又怎麽能看到他的臉,又怎麽能……所以說,她其實應該感謝這個女子。


    他把她放在了廂房的床上,又吩咐了一句,“不許睜眼!”就開始解她的衣服。


    息河閉著眼睛。公子的唿吸不時拂到她臉上,有濃濃的酒意。她想公子真的是醉了,手一直再抖,連衣服紐子都解得這麽慢。


    可她哪裏知道,他的手指在和她的衣服紐子糾纏,心卻在和他自己糾纏。一邊的自己不屑冷笑,“不過就是女人而已,要多少有多少,陳天景那樣的還不稀罕呢。活著,就是醉生和夢死。”


    另一邊的自己無奈苦笑,“賀雲陽你這算什麽,她不是陳天景,陳天景是不可替代的,從此再不見她就是了,何必自欺欺人。”


    他的手指終於敗給了息河的衣服紐子,他歎口氣,重新戴上麵具,拍拍息河的臉道,“你占便宜了,這次讓你白看了我的臉,不過,和誰也不能說你看過我,知不知道?”


    息河聽到他開門出去了,她還是緊緊閉著眼睛,蜷著身子。有淚水從緊閉的眼簾下緩緩滲出,她不明白,公子說她占了便宜,可她為什麽這樣難過。


    小吱最近被新立了一條規矩,就是:不許提起陳天景,不許再到她那裏去,要是去了,就不要再迴來。


    這條規矩是某一天清晨,公子帶著一身濃濃酒氣迴來後,第一時間給它立下的。立下這條規矩後,公子就沉沉睡著了,這一場宿醉,讓他整整睡了三天。


    三日後公子酒醒,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切如常。但隻有小吱看得明白,現在的公子,已經恢複成了認識陳天景之前的他。


    大淵皇宮中最近出了一樁奇怪之事,某一日四更時分,刑部尚書吳謙容抱了隻小箱子入宮,並沒在景璃殿的後殿等待上朝,而是直奔隆華殿麵聖。


    這日午後,太子、玄明和天景三人被叫到禦書房,錦陽帝一臉古怪神色,“今天叫你們來,是要跟你們說一件事。去年正月十五,霍庭良家被劫之案……”


    他說到此頓了一下,玄明舒一口氣,“這案子拖了一年多,刑部的人總算是破案了。”


    錦陽帝瞟他一眼,答到,“這案子沒破,不過,劫去的東西被送迴來了。”


    太子和玄明當然是一臉的難以置信,天景也強打起精神來裝裝樣子。


    “今日四更,吳謙容就帶了那隻箱子入宮見朕。說他一早起來,就見這隻箱子放在他書房桌上。裏麵的東西嘛,朕已經看過了,一樣不少,完璧歸趙。”


    這之後當然又是一番討論。這種匪夷所思的事件是年輕人最感興趣的,太子和玄明各抒己見,都快吵起來了,天景卻靜立一旁,一言不發。


    錦陽帝發現女兒今天十分不對頭,趕忙喚她。天景吃力地抬頭,眼前是模糊人影在白霧裏旋轉不休,她含糊地說,“父皇,女兒好冷,又好熱……”


    這句話說完,她再也支持不住,軟軟地癱倒在地。任一屋子的人慌了手腳。


    天景這次的病症十分古怪兇險,額頭滾燙是在發高燒,但身體冷的像冰,又是那畏寒症發作時的特征。氣息微弱,昏迷不醒。


    太醫們把明華苑的前廳擠滿了,但誰也拿不出個具體有效的治療方案。隻能用百年老參熬湯,每隔一個時辰就給她灌些參湯,暫時吊住性命。


    天景一病幾天,病情不見絲毫和緩,但有參湯保著,也沒繼續惡化。有時也會清醒一會,斷續地說上幾句話。最古怪的是,有天她清醒過來,讓宮女從抽屜裏取了塊帕子出來,她攥在手裏,有時打開來看看,再緊緊握在手心。


    宮女們私下議論,公主病成這樣,怎麽反倒有了些女兒家的氣質,平時也不見她用絹帕香囊等物,現在病著,手裏倒要攥著塊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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