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


    因為許久不曾練劍,尉遲澈的手感都有些生了。他揮舞著手中之劍,劍身擦過樹梢,樹上翠綠的葉子借著風落在地下。


    “主子。”藍河上前稟報,“莊上來報,莊主大人迴莊了。”


    聞言,正在練劍的尉遲澈,收手把劍利落地收迴了劍鞘。


    蘇雲清此時聽到院中的動靜,也從屋中走了出來。


    “莊主大人掛念主子的身體,想要來探望主子,如今已經打發了人要過來。”藍河又繼續道。


    “不必了。”尉遲澈幹脆道,“我的身體已好,讓義父他老人家免了這奔波吧。我親自過去見他。”


    藍河會意,便忙去派人迴稟莊主。


    而尉遲澈則迴頭望向剛出來的蘇雲清,開口主動問起此事:“我要去見義父,你想陪我一起前去嗎?”


    魅影山莊莊主與他情同親生父子,對他十分重要。尉遲澈自來到魅影山莊以後,便早有讓蘇雲清與莊主相見之意。


    不過後來在莊中又發生了這麽多事,他原本以為單因為夜寒的緣故,會遭到蘇雲清拒絕,卻不想蘇雲清直接是一口答應:“好,我們一起去見莊主。”


    看他略顯驚訝,蘇雲清認真補道:“莊主對你有恩,既然你願意叫他一聲義父,我便相信他的為人,也感激他如今對你的援助。”


    “我就知,你是最懂我的人。”


    尉遲澈釋然一笑。


    她依舊是自己心中的那個深明大義之人。斷不會因為吃醋,就真的連帶著莊主也避之不及,反而會念著魅影山莊莊主對他的幫助,敬之重之。


    此時莊主院中。


    因為魅影山莊主人的歸來,莊子裏恢複了往日的那副熱鬧勁兒。


    這邊莊主才剛坐下歇息,夜寒就已經得了消息,急著趕了過來。


    “爹爹人呢?”夜寒一邊往院裏走,一邊問起莊主身邊的手下。


    “小姐,莊主大人已在房中。”手下一邊恭敬地迴她,一邊又指揮著歸置這次一同歸來的人馬。


    “爹爹!”進了屋子,夜寒一見莊主,立刻便恢複了那副少女的嬌嗔,“爹爹這次真是離開太久了,定是將寒兒都忘了。”


    “傻丫頭!”莊主看著愛女那撒嬌的樣子,不由笑著拉她坐在自己身旁,“爹爹把任何人都能忘記,也不會把寒兒給忘了。”


    “那爹爹怎麽不給寒兒寫信?”夜寒氣鼓鼓地望著莊主,“從前爹爹出遠門,可是一定會給寒兒寫信的。”


    莊主神色不改,依舊寵溺地哄道:“這次出遠門,事務繁雜,一時忘記,寒兒可要原諒爹爹。”


    “爹爹……”夜寒湊近過去,笑顏如花,她乖巧地不去多問,而是向莊主說起自己近來發生的事,“爹爹都不知,最近莊上發生了些什麽事情。”


    “哦?寒兒快跟為父說說,這莊子讓你照顧著,發生了什麽有意思的事?”莊主一副慈父模樣,耐心地聽著夜寒的話。


    “倒沒有多少有意思的事,反而是寒兒受了委屈了!澈哥哥帶著王妃過來,竟為了這蘇雲清,把寒兒給趕出了蓮園,寒兒的東西也都匆匆忙忙搬走了。”夜寒談起蘇雲清,語帶不滿。


    她自然不願讓父親知道她做的事,於是將她下令禁止蘇雲清入莊一事,一帶而過了。


    莊主倒是對夜寒的“告狀”不以為意,笑道:“澈兒已然成婚,護妻心切也是人之常情罷了。那蓮園既已給了澈兒,該如何處置,便也是他說了算的。”


    “爹爹還是和以前一樣。”夜寒小聲嘟囔著,“對澈哥哥,隻怕比對寒兒更好。原本是想著讓爹爹為寒兒做主,誰知爹爹卻為他說話。就連這次外出,也都是為了幫澈哥哥打探消息。”


    想起尉遲澈的遭遇,莊主眸色深沉:“澈兒自年幼之時,為父便看出他的資質不凡,將來必是龍駒鳳雛之輩。如今遭此巨變,他一人實在艱難,幫他一把也是應該。”


    也正是因為看出了尉遲澈的特質,他這才收為義子。夜寒年輕,看得不完全,可他自己卻知道,並非是魅影山莊不顧一切幫著尉遲澈,而是尉遲澈將來,必定會對魅影山莊有所助益。


    “爹爹幫澈哥哥自然是好事一件。不過澈哥哥也該把這份恩情記在心上,將來湧泉相報才是。”夜寒理所當然地道。


    莊主聽她語氣自帶傲慢,便不覺皺起眉來:“做事若永遠隻顧他人報恩,格局未免太小,更難得他人真正感激。”


    “爹爹又在說些寒兒聽不懂的話了。”夜寒不悅道。


    她本想借著父親的權威,給蘇雲清一個難堪,可卻發覺父親並無這種意思。


    莊主一見女兒這小孩性子,正要與夜寒解釋其中道理,便聽到門外有人通稟,原是尉遲澈來了。


    “義父。”


    尉遲澈一進門來,便是尊敬地與莊主打起招唿來。


    “澈兒,本來為父是想去看你的。你身體不適,怎麽就親自過來了?”莊主許久不見尉遲澈,此刻看到,已是滿麵笑容。


    “親自上門,一來是為了免除義父奔波。這二來,則是想帶著王妃見一見您了。清兒……”


    說著,尉遲澈將站在身後的蘇雲清牽了過來。


    二人緊緊握著手,舉案齊眉之間,是化不開的溫情脈脈。


    在座上的夜寒看到二人舉止親密無間,旁若無人的樣子,心中又是震撼,又不覺心生嫉妒。


    蘇雲清走上前來,垂眸向莊主行禮:“義父。初見義父,未來得及備上薄禮,將來定會補上。”


    “都是一家人,並不說這兩家話。”莊主並不拘泥於俗禮,連連擺手,“清兒快坐。”


    這女子既然是尉遲澈的王妃,他便也將其看做自己的兒媳。


    蘇雲清這才抬起頭來,而二人雙目對視之時,卻不由雙雙愣住了。


    看到魅影山莊莊主的第一眼時,蘇雲清就有種心中惶恐之感。她像是被巨石壓在心口,覺得憋悶而又窒息,發慌與焦躁之感,也一時襲上心頭。


    莊主看清了蘇雲清後,也像是十分驚詫,他並非是因蘇雲清的美貌而覺震懾,而是在這第一次相見時,他就從蘇雲清這裏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熟悉。


    “義父,先前成婚倉促,未能與您及時告知,實在是失禮了。”


    尉遲澈突然的話語,打斷了兩人的思緒。


    莊主這時才迴過神來,笑道:“知道你當時處境危急,不過如今你夫妻二人迴來莊上,便是極好了。”


    尉遲澈先前大婚時,還不得不裝作失了神智,為應付那大昭皇帝等人,也可謂是忍耐蟄伏良久。


    不過他原本以為尉遲澈成婚是無奈之舉,與這將軍府的二小姐也並無什麽真正感情。


    如今親眼看到他們二人的相處方式,這才看明白,尉遲澈是有多在意這個蘇雲清。


    尉遲澈是他看著長大的,從前身邊根本沒有什麽女子,問起時,他也隻說對成婚無意。


    像這樣正式地帶著一個女子來到魅影山莊,這是第一次。


    “義父,關於清兒的事,想必即使我並不告知,你也早晚會有所耳聞,她實際上是……夏族聖女。”尉遲澈正聲說道。


    因為蘇雲婉已經當著大昭許多人的麵,講出了蘇雲清的身世,所以即使短時間內仍是少有人知曉,而那不久之後,卻依舊會廣為人知,不再是秘密。


    更何況尉遲澈對莊主極為信任,知他不會因為蘇雲清的身世,便又了敵視之意。


    “這麽說,你身上的傷,是清兒為你醫治的?”


    莊主臉上有些驚異,他沒有想到蘇雲清這個女子,不但容貌驚為天人,更有著這樣傳奇的身世。


    夏族這樣一個隱秘避世的部落,如今竟在大昭生存,夏族的聖女還成為了尉遲澈的王妃。


    “是。”尉遲澈點頭,“若沒有王妃,這一路上,恐怕我難以安全到達魅影山莊了。”


    說到這裏,尉遲澈更是迴望了一眼蘇雲清。二人之間不過對視一秒,卻已經明晰對方的心思。


    此時夜寒聞言,已是一驚,再看到尉遲澈望向蘇雲清的寵溺眼神,便恨意更深。


    “如此看來,清兒與你能夠互相輔助,實在不失為一對佳偶了。”莊主和藹道。


    蘇雲清聽了,心裏似乎覺得莊主愈發親切起來,這一對父女,看起來也是真的天差地別。


    幾人交談許久,眼見著已至傍晚,莊主便是欲言又止。


    蘇雲清眼尖,豈會看不出他的意思?莊主既然是為了給尉遲澈打探消息才出莊,這次迴來,定是與尉遲澈有些話要講的。大概是看她和夜寒都在,這才顧慮著。


    於是她便主動道:“這屋子裏憋悶,我想出去透透氣,便在外麵等著了。義父千萬不要怪罪我失禮了。”


    莊主也鬆了口氣,建議道:“若是清兒覺得無聊,可以讓莊上人帶著四處轉轉,這莊裏雖比不得大昭繁華,卻也別有意趣。”


    這女子有分寸,知進退,莊主對蘇雲清的好感又多了一層。


    見蘇雲清主動告辭,夜寒竟得意起來,以為是蘇雲清知難而退。她的父親自然還是會站在她這邊的。


    莊主卻是又對她開了口:“清兒,時候也不早了,你還是也早點迴去吧。蓮蓮……”


    蓮蓮進門時,便看到夜寒委屈地拉住了莊主,一副不願離開的樣子。


    “爹爹,你怎麽與澈哥哥說話,都不願讓寒兒聽到了?寒兒難道是外人嗎?”


    “寒兒,別胡鬧,如今為父要與澈兒說正事的。你在一旁聽什麽?”莊主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是他平日把她寵慣了,這才讓她沒了分寸。


    “爹爹!”夜寒軟磨硬泡起來,“寒兒會安靜聽著,不會打擾你們。”


    “寒兒,為父與澈兒說的事,必須單獨說,你沒有見玄王妃都出去了?”莊主語氣略重了些。


    夜寒也發覺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了,隻好委屈地隨著蓮蓮離開。


    於是屋子裏,便隻剩下莊主與尉遲澈二人。


    “澈兒,此次出去,為父特意查了你的事。是關於你如今的體征……”


    看到夜寒已經離開之後,莊主的神情嚴肅下來,望著尉遲澈的眼神幽深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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