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抬手,撫了撫衣上皺褶,“我不爭,侯府沒我地位,我若爭,又會落一個狹隘善妒的名聲。”


    所以,為顯大度,也為牽製孔姨娘,她主動納了秦姨娘進府。


    秦姨娘是方氏母家表親庶女,有著這層關係在,她必定對方氏唯命是從。


    方氏也不需秦姨娘做什麽,隻要她容貌美麗會討男人歡心,能分走一部分寵愛,使得孔姨娘無法獨寵便可。


    而方氏,她是主母,無需爭寵,隻要會製衡,整個後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誰也翻不起風浪,動搖不了她的地位。


    再說了,她還有兒子傍身。


    秦姨娘和孔姨娘,雖各有一個女兒,但女兒嘛,總歸是要嫁出去的,能不能嫁得個好人家,也還得看她主意。


    是以,這些年隨著謝知妍和謝知韻長大,秦姨娘和孔姨娘對方氏越發恭敬,半點違逆也不敢有。


    就怕稍不小心惹惱了方氏,影響女兒議親。


    畢竟她們隻是姨娘,除了定北侯那點微薄寵愛,再無倚仗。


    “夫人多謀善治,侯府內宅安穩,是侯爺的福氣。”許嬤嬤由衷敬服。


    方氏笑了笑,起身走到案桌前,看著賬冊上的各院月例之首。


    那裏赫然寫著她和定北侯的月例,三百兩。


    屋外太陽忽地打陰,隱去了光輝。


    一陣微風拂起,吹的楸花輕舞飄落。


    “世子,少夫人,這是這月月例。”蘇嬤嬤將領迴來的銀子放到桌上。


    紀棠看的吃驚,“這麽多。”


    滿滿一小匣子,少說也有好幾十兩。


    謝知行瞥了一眼,對紀棠道:“你收著。”


    紀棠再次震驚,“都讓我收著?”


    好多銀子呢。


    “嗯,往後月例都由你管。”謝知行語氣淡然,好似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事。


    紀棠看著銀子問:“那你要花錢的時候怎麽辦?”


    “找阿棠要。”謝知行盯著她。


    紀棠摸銀子的手一頓,清咳道:“要不還是世子保管吧。”


    謝知行眉梢微挑,“那阿棠要用銀子怎麽辦?”


    “我……”


    其實她覺得,也可以分開保管,各管各的。


    否則要來要去,多麻煩啊。


    看她一臉糾結,謝知行牽起唇角不再逗她,“往常都是入了私庫蘇嬤嬤在管,如今有女主人了,理應由你管。”


    “是啊,老奴年紀大了不中用了,少夫人就讓老奴歇歇吧。”蘇嬤嬤假意揉了揉額角。


    “那……好吧。”紀棠勉為其難的應下。


    其實紀棠心裏明白,蘇嬤嬤是故意的。


    她雖已有六十多歲,但管個賬而已,並不是多費力的事。


    且這麽多年都管了,又怎會突然就管不了了。


    不過是配合謝知行,鞏固她的地位罷了。


    紀棠合上匣子,親自抱去庫房放好,末了讓夏蟬拿了嶄新的賬本,重新開始造冊。


    木樨和茹娘也領到了月錢,高興的用牙咬了下。


    “軟的。”木樨笑的更開心了。


    侯府一等婢女的月錢是五兩,木樨從沒得過這麽多銀子。


    她拿到銀子的第一反應,便是交給紀棠。


    紀棠好笑道:“你自己留著,不用給我。”


    兩人相依為命慣了,從前銀錢都是紀棠在管,不分彼此。


    陡然拿這麽多錢,木樨有些無措,“那奴婢該放哪兒?”


    她沒管過錢啊。


    紀棠思忖道:“叫霧空給你尋隻帶鎖的匣子,你自個鎖起來。”


    “被人連匣子一起偷走怎麽辦?”木樨不放心。


    紀棠戳她腦袋,“這裏是侯府,有護院侍衛,誰敢偷你的銀子。再說了,你屋門不也有鎖嗎。”


    “對哦。”木樨嘿嘿一笑。


    一等婢女兩人一屋,她和茹娘同住,鑰匙也隻有她和茹娘有。


    “好好收著,往後想買什麽就買什麽。”紀棠看著木樨樂顛顛的模樣,有些心酸。


    正經人家的婢女都是有月錢的,而木樨跟著她這麽多年,別說月錢了,連衣裳都沒兩身像樣的。


    木樨將銀子揣進懷裏,皺眉想了想,“侯府什麽都有,奴婢沒什麽缺的。”


    管吃管住,每年還有三套新衣,木樨覺得已經是神仙日子了。


    “日子還長著呢。”紀棠看著木樨日漸圓潤的臉,覺得可愛又喜慶。


    與木樨一樣,紀棠也覺得侯府的日子很好。


    可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是永恆的,她們總得為以後做打算。


    譬如她曾經也是紀家小姐,可母親死後無人庇護,淪為棄女多年。


    這十三年受盡的苦楚,紀棠會銘記終身,時刻警醒自己,不要被眼前的浮華安穩迷惑,要居安思危。


    下午的時候,天色徹底陰了下來,太陽消失無蹤。


    到第二日淩晨,雨點滴滴答答落下。


    雨下了一日,傍晚前才停。


    滿樹盛放的楸花被打落許多,頹敗地散在地上,看上去有一種落寞的美。


    翌日,紀棠起來時見院中幹幹淨淨,地上散落的楸花已被打掃幹淨。


    吸飽了水的楸樹精神抖擻,粉紫色的花朵迎著朝陽隨風招展。


    依然是滿樹繁花。


    就好像從未凋零過一樣。


    “少夫人,用早膳了。”夏蟬輕喊。


    紀棠進屋走到桌邊坐下,看見粽子時眼睛一亮。


    “喜歡?”謝知行拿了一隻剝開給她。


    紀棠咬了一口,粽葉的清香配上糯米軟糯的口感,令人心情愉悅。


    “糖在這裏。”謝知行將小碟裝的白糖端到她麵前。


    紀棠搖頭,“我就愛吃白粽子,不愛蘸糖。”


    謝知行聞言眸光微動。


    那真是巧了,他也不愛蘸糖。


    謝知行夾起粽子送入口中,咀嚼間清香和米香縈繞齒尖,叫人愛不釋口。


    “你也喜歡吃白粽子嗎?”紀棠見他也沒蘸糖。


    “嗯。”謝知行吞下口中粽子道:“純粹自然的味道很好,蘸糖過於甜膩。”


    紀棠聽的連連點頭,如遇知音,“對對對,我也這麽覺得。”


    與她相反,木樨就愛蘸糖,每次都恨不得將粽子裹滿,也不嫌膩的慌。


    此時耳房中的木樨,剛剝開一隻粽子,整個放進糖碟裏滾了一圈,瞬間將碟子裏的糖蘸去小半。


    然後她用筷子戳起粽子,滿足地咬了一口。


    看她吃的眉眼彎彎一臉享受,照瑩目瞪口呆,“你不覺得甜膩嗎?”


    木樨搖頭,“不覺得。”


    對麵的霧空盯著看了半晌,莫明覺得口中膩的慌。


    算了,他還是吃白粽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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