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太苦了,紀棠打小就怕喝藥,有什麽小病小痛寧願硬挨過去,也不願喝藥。


    “藥丸的效用不如湯藥,且製藥丸也需時間。”方雲野簡短解釋。


    紀棠聽明白了,這藥她是非喝不可了。


    “那……能不能多放些甘草?”紀棠小心商量,做最後掙紮。


    謝知行眸光輕閃有些意外,沒料到紀棠竟然怕喝藥。


    且看她的模樣,怕的還不輕。


    謝知韻道:“每味藥材的比重都會直接影響藥效,不可過少,也不可過多。”


    紀棠聞言肩膀垮塌下來,嘴角下撇眸光黯淡生無可戀。


    謝知行還是第一次見她露出這副模樣,看著有些心疼的同時又覺可愛極了。


    “我讓人多備些蜜餞。”他溫聲寬慰。


    看她先前疼成那般模樣,藥不喝是斷然不行的。


    紀棠沒精打采地點頭,也隻能如此了。


    夏蟬和照瑩奉上茶水,方雲野同謝知韻低聲研討藥方,紀棠聽的唉聲歎氣。


    一盞茶喝完,兩人定妥藥方,起身迴清風閣抓藥。


    紀棠腰酸腹墜有些不適,木樨扶著她進內室躺下休息。


    夏蟬送上熬好的湯藥,謝知行喝過後也進了內室午歇。


    烈陽炙烤的午後,府中幾乎無人走動。


    謝知韻跟著方雲野到清風閣,在他的監督下配好了給紀棠的藥,交給照瑩拿迴去煎熬。


    照瑩走後,藥房中便隻剩下兩人,氣氛頓時變得黏熱。


    “我也迴去了。”謝知韻陡然緊張起來,手心都出了汗。


    她抬腳欲走,檢查藥材的方雲野叫住她。


    “你下午可有空閑?”


    “有。”謝知韻點頭。


    除了上午要去主院學看賬理家,她並沒有旁的事。


    方雲野轉過身,“我教你銀針止痛之法,往後你大嫂再腹痛,你可用此法快速為她止痛。”


    “好。”謝知韻心中一喜,如此,又能與他多相處些時間。


    方雲野搬出一尊假人,仔細與謝知韻講解人體各處穴位。


    謝知韻屏息凝神,認真聽教學習。


    講完後,方雲野拿出銀針,“你來施針試試。”


    假人是用羊皮包裹通草製成,觸感軟硬與人相似,用來練手再好不過。


    “臍中下三寸,關元穴。”方雲野指出位置。


    謝知韻捏起一根銀針,按方雲野所言刺下。


    “臍中下一寸半,氣海穴……”


    方雲野的聲音極具磁性,落在耳中似無形絲線,牽引著人的思緒。


    謝知韻微微抿唇,努力提醒自己要專心,卻還是分了神。


    “偏了,應當是這裏。”方雲野握住她的手,將銀針刺入正確位置。


    男人掌心灼燙的體溫烙在嬌嫩手背上,燙的謝知韻神思恍惚,麵熱心跳耳中嗡鳴。


    “怎麽了?”見她神色不對,方雲野關問。


    “沒……沒什麽。”謝知韻心虛地咬了下舌尖,強迫自己凝神專注。


    方雲野沒多想,繼續指教,“大腿內側,髕底內側端上兩寸,血海穴。”


    “當足內踝尖上三寸,三陰交穴……”


    “這幾處穴位,不僅可以止月事疼痛,還各有妙用……”


    方雲野一一講解,謝知韻認真聆聽。


    怕她一下記不住,方雲野走到書案前,將這幾處穴位詳解默抄下來,讓她帶迴去看。


    謝知韻揣著薄薄幾張紙離開清風閣時,日頭已經偏西墜至半空。


    不出意料,她一迴院孔姨娘便來了。


    “怎的去了這麽久?”


    謝知韻緩聲道:“嫂嫂患有月事病,表哥不便醫治,讓我學了給嫂嫂診治。”


    “午膳大哥留了我在驚瀾院用。”


    謝知韻給出的理由充分應當,孔姨娘無話可說,隻皺了皺眉。


    她這去的時間也太久了些。


    但她是為了給紀棠治病,總也不能攔著。


    見孔姨娘沒說她,謝知韻大著膽子道:“明日後日都還得去。”


    醫道深奧艱難,非一兩日之功能學會。


    孔姨娘聞言眉頭越皺越緊,“要去多久?”


    “不知。”謝知韻避開孔姨娘逼灼的視線,偷偷觀察她的反應。


    孔姨娘自是不願,但又別無辦法,隻能囑咐謝知韻早些迴來。


    謝知韻乖順應下,大鬆口氣。


    待孔姨娘走後,她走到書案前,從懷中拿出方雲野默抄給她的穴位詳解,一邊默看一邊抄寫。


    她想模仿方雲野的字跡,但方雲野筆力遒勁,一撇一捺果斷瀟灑,極其難學。


    謝知韻微抿著唇,寫一筆看一眼,頗有耐心。


    金色陽光透過敞開的窗,將屋中照的潔淨明亮,婢女懶怠沒打掃幹淨的角落,些微塵跡纖毫畢現。


    一如少女小心藏匿的心事,被明耀陽光一照,快要無處遁形了。


    驚瀾院裏,紀棠這一覺睡的並不安穩,醒來感覺屁股下麵有些濡濕,她警覺地伸手一摸。


    果然,血流的太多,浸透了衣裳褲子。


    她翻身下床,見淺藍色的褥單上赫然有一片巴掌大的暗紅。


    紀棠懊惱,忘了墊塊小毯了。


    跟著醒來的謝知行,撐著身子坐起身,望著褥單上那醒目的紅擰起眉頭。


    女子來月事會流這麽多血嗎?


    “我讓木樨洗幹淨。”紀棠羞窘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來月事的頭兩天,血就跟不要錢似的,嘩嘩地往外流根本止不住,稍不注意就會弄到褲子褥單上。


    眼下當著謝知行的麵,實在太尷尬了。


    “你可還好?”謝知行看向她一臉關憂。


    不太好,她得趕緊換月事帶和衣裳。


    紀棠支吾道:“又得換衣裳。”


    謝知行會意,下床穿鞋出去,叫了夏蟬木樨進屋伺候。


    片刻後,紀棠收拾妥當,木樨抱著換下的褥單衣裳去清洗。


    紀棠剛走到謝知行身旁坐下,照瑩就端上來一碗湯藥。


    “溫度適宜,少夫人現下喝正好。”照瑩恭敬呈遞給紀棠。


    紀棠接過,看著碗中黑乎乎的藥汁就覺口中發苦。


    “我不疼了,不用喝吧。”她試圖蒙混過去。


    照瑩道:“表公子囑咐,這藥是給少夫人調理身子的,一定要喝。”


    “我喂你。”謝知行伸手欲從紀棠手中把碗端過去。


    “不……不用了。”紀棠一狠心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直接將碗湊到嘴邊,仰頭一飲而盡。


    果敢決絕的像是……在喝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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