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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都王宮外熙熙攘攘,街市裏也是熱鬧,酒館酒旗迎風飄揚,酒窖深處裏的醇香繞過人群、穿過街道流向了遠方。


    那年逾耄耋,兩鬢斑白、一雙慈眉善目,帶著佝僂的身體的老人隨著王宮大門的開啟,正對上了中年健壯的男子麵前。


    再見已經物是人非,兩人四目相對,顫抖的嘴唇,無法將心中的情感表達。


    這一晃十幾年過去了,時間過得可太久了。


    看著洛清鶴胡子拉碴,頭發稍微淩亂顯得狼狽不堪的樣子,哪裏是多年前他印象中意氣風發的大祭司的模樣。


    相伯擦了擦眼淚,哽咽著說。


    “皇貴君久等了吧。眼下女帝閉門不見,您也沒有居住的地方,且隨我迴鸞凰殿吧。興許這樣會更容易見到女帝。”


    自從洛清鶴來到帝都就多次讓禁衛通報他要見修羽蓁的事情,不過每次都被拒絕了。


    如今自己一人守在外邊,身上也沒有通行令,一向隻認令牌,不認人的禁衛怎麽可能會給他開門。


    更何況他已不再是大祭司,更別提什麽皇貴君,而今那禁衛也換了人,讓他怎麽才能進去。


    正麵進不去,那就隻能走後門。


    幾番思量下,洛清鶴就答應了相伯的提議。隻要進了宮,他就不難找到被藏起來的洛雲嬰。修羽蓁見不見也無所謂,反正他此行的目的也不是為了來見她。


    但是他早晚都要向她這個無情女人問罪,竟然敢出如此下策來搶奪洛雲嬰。


    走了好幾道宮路,見過了許多座宮殿亭樓,過往的記憶伴隨著眼前的景象徘徊在腦海中。


    隨著相伯的引領,洛清鶴再一次迴到了鸞凰殿。


    十幾年後重又來,這裏還是沒有變樣子。倒是庭院裏的梧桐樹又大了一圈,葉子落了又長,滿地金黃,折射出閃爍的金光,像是那金鳳身上的片片金羽。


    鸞凰殿內內不染一絲塵土,飾品器件擺設齊全,微風吹過,空氣中還伴有一絲令人安神的木香。


    洛清鶴抬頭打量著周圍,幹淨整潔,這看起來似乎有人每日打掃。


    年老卻老當益壯的相伯對於洛清鶴顯得十分開心,褶皺的如同核桃皮的臉皮在一笑之下,更顯的皺皺巴巴,像是一張皮蓋在了不合尺寸的骨架上。


    洛清鶴雙手恭敬的接過相伯沏好的茶水,看了相伯一眼,心裏覺得虧欠。


    相伯是神明殿的護法,更是大祭司的守護者,每一代的守護者都有自己的責任————輔佐天神命定的大祭司,與帝都帝王共同維護國土的和平,以達到王朝的長治久安。


    他年歲七十有餘,一生中用心培養過兩個人,一位是洛清鶴另一位上上一任大祭司。而麵前的洛清鶴又是自己一手養大的,他的成才之路更是自己每一眼都看在眼裏的。


    成功驕傲時,他看在眼裏;


    失敗落寞時,他也默默觀察。


    離別那天他們不曾說一句告別的話,可憐他這十幾年一直守在這裏,守著那個意義風發的少年重新迴來。


    如今已有十幾餘年,耄耋老者原以為此生再也不見,沒想到如今兩眼茫茫還能再看到他。


    “相伯…”


    “皇貴君無需擔憂,我以為您安置妥當。舊時您留在這裏的東西我都為您保留了下來。您且休息,有事叫我就好,老臣一直在。”


    相伯不愛煽情,將洛清鶴帶到膳廳安置好便下去了。


    他老了,動不動就愛流眼淚。看見洛清鶴重新歸來,他心裏仿佛又重燃了希望。


    那個自己看大的孩子,終於又迴來了。


    洛清鶴環顧整個宮殿,一朝夢迴,好似迴到了十幾年前,不由得感歎道。


    “修羽蓁,你這女帝當的可還滿意啊?”


    一聲感慨他才迴過了神,昨日之事已迴不去,而今已物是人非,何必留念。


    昭清殿,修羽蓁溫泉泡的舒服,三千青絲綰起,幾縷發絲混著溫泉水貼在頸肩,氤氳的水汽更顯的她的魅惑動人。手如柔荑撫摸著白皙嬌嫩如同十八歲少女的肌膚上,舒展的雙眉正體現了她此時又多麽享受。


    她正沉浸在這舒緩的溫柔中,一聲女帝將她的神魄拉迴軀殼,清冷的眼神透過錦簾屏風看向外麵的人。


    “何事?”


    “相伯擅將皇貴君帶迴了鸞凰殿…”屏風外的女子頓了一下又繼續說,“小帝姬已經被帶迴來安置在了鳳陽閣。”


    聽聞此消息,她似乎沒有多大驚訝,反倒覺得這一切是水到渠成的事。藕臂一抬,周圍的婢女便拿著布草、衣裙圍了過來。


    “沒受傷吧?記得隱秘一點,不要被有心人發現了。”


    “是!”


    一雙長腿遮不住,腳踝的鈴鐺隨著步子發出清脆愉悅的聲音,恍若佩戴者才是一名嬌俏女子。


    修羽蓁坐在銅鏡之前看著自己的容顏,而身旁掛著洛雲嬰的畫像。


    畫中人巧笑嫣然,燦若暖陽,一番對此之下,她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這畫中的小女兒和自己還真有幾分相像,雖然年幼,但眉眼之間有著相似的萬種風情,甚至比自己還要美些。


    她忽然覺得有些嫉妒,自己的女兒怎麽還敢比自己生的更好,是要當個紅顏禍水,將來像自己一樣淫亂朝堂嗎?


    妻子和女兒總有一個比較重要些,而這洛清鶴拋棄了自己,但把女兒照顧的還真是好啊。


    修羽蓁心裏感慨,甚至有些“醋意”。


    “女帝,小帝姬和您長的真像啊。”


    後麵梳頭插釵的婢女忍不住感慨一下,原本打算奉承、拍馬屁卻看到女帝拉下了臉,臉色陰沉。


    那婢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五體投地跪在地上磕頭求饒,像是看到了可怕的東西。


    君王向來喜怒無常,修羽蓁更是如此。


    雖然如今的局勢還算平穩,但明眼人都知道帝都即將到來一場風雲。


    而這算都拜女帝修羽蓁所賜,真應該感謝她所做的一切。


    淫亂朝堂,嗜血殺伐。


    視眾生疾苦於無形,萬事不擾她心。沉醉於紙醉金迷的荒誕生活。


    要讓其他人說啊,這女帝早該退位了。


    “把這畫拿下去燒了吧。”


    修羽蓁也沒追罪,婢女說的沒錯,洛雲嬰確實和自己長得像,誰讓自己是她的親娘呢。但語氣還是十分不悅。


    旁邊婢女遲疑了一下,趕緊將畫卷收起來,撤了下去。


    婢女手中抱緊了那幅畫卷出了昭清殿,心中疑惑,明明是一幅好畫,怎麽還讓燒了呢。


    愚笨的婢女懷抱著畫卷要去畫閣銷毀畫冊,不料路途見看到了一人趕緊跪拜。


    “大祭司。”


    隻見那來人一身黑金赤紅衣袍,衣袖邊繡著祥雲虎紋,頭戴蓮冠,飄飄出塵。身形挺拔的他皮膚極白,卻不是病弱的那種蒼白。


    一張俊美的臉龐,眉目如畫,高挺的鼻梁,薄唇微啟,尤其是那雙眸子異於常人,紫色的、水晶琉璃般的瞳孔,比寶石還要耀眼,說不出的細膩與光澤,但眼中卻不含一點情感,似是一汪清水沒有波瀾。


    那男人沒有往婢女身上看一眼,卻注意到了那被婢女慌亂之間散開的畫卷,因此停下了腳步。


    眼力見好的隨身侍者想要拿起畫卷卻被那黑衣男人趕在了前頭製止,自己曲身拾起了畫卷,對著畫上的人細細打量。


    跪在地上的婢女不敢說話,甚至連唿吸都不敢。她感覺到頭頂有一種威嚴壓下來,氣氛自己剛才手忙腳亂,大祭司一定會降罪於她。


    “這畫中的人…?”


    黑衣男人開口問。


    “迴大祭司的話,畫中人是女帝的小帝姬洛雲嬰。”


    婢女頭磕在地上,半天不敢抬起來,顫顫巍巍的迴答了他,卻發現自己說漏了嘴。


    剛剛還說不要走漏風聲,完了,項上人頭不保。


    “這畫是要送到哪去?”


    大祭司手中看著展開的畫卷仔細打量畫上的人,並沒有像婢女所擔心的那樣問關於小帝姬的其他事情。


    於是實話迴答說,“迴大祭司的話,女帝命我銷毀此畫,不料卻衝撞了大祭司,還望大祭司恕罪。”


    “無罪。”


    聽到男人這麽說,小婢女才舒了口氣,耳邊聽見漸響漸遠的腳步聲,鬥膽微微抬起頭才發現那幅畫被他帶走了。


    她剛想開口,就聽到侍者說道,“這畫大祭司替你處理了,你且先迴去吧。”


    “可是…”


    愚笨的小婢女一根筋竟然還想從大祭司手裏拿走東西,這不是癡心妄想嘛。


    看到侍者的眼色,她也沒在說什麽。大祭司一言九鼎,一定會幫自己把畫銷毀的吧。


    看著那遠去的人,小婢女才敢起身,身上、手心全是冷汗。


    果然如其他人所說,大祭司身份尊貴,不容他人褻瀆,就是讓人看上一眼那也是人的罪過。他就像神一般,讓人不敢高攀。


    那男人名叫岐贏,是帝都王朝的新任大祭司。


    十年前進入帝都成為了新一任大祭司,同樣是洛清鶴的同門師兄弟,出自於相伯門下。


    性格清冷、不喜言談,由於很少出麵,宮中隻聞有此人卻未曾見過此人。也隻有在祭司占卜大典上才有機會見到,那也隻能是皇係血脈以及高官大臣才能見得。平常侍奴、婢女是沒有機會的。


    但為什麽那小婢女能認出來,全是因為王朝有規定除了女帝可以穿黑金赤紅,便隻有大祭司才可以穿。


    這也是小婢女第一次遇到大祭司,因此亂了分寸。


    看著漸行漸遠的身影,小婢女拍了拍衣裳塵土重新往昭清殿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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