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霄子氣結,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駁斥殷九野這副語氣,隻是恨怒交加,眼眶發紅,指著殷九野的拂塵也有些發顫「你……你……」


    殷九野仍舊吊兒郎當,語氣輕浮「還有什麽想不通的,一並說了吧,我讓你當個明白鬼。」


    「孽障受死!」


    太霄子拂塵卷雨,急揮而來!


    殷九野提槍相迎,橫掃八方!


    氣怒攻心之下的太霄子章法大亂,破綻百出,殷九野步步為營,逼他至此後,自然大開大合。


    兩人武力值本來半斤八兩,相差無幾,這般情況下,殷九野力壓於他,並不意外。


    這就是他跟溫阮說的,他用了點小計謀——終極奧義嘴炮之術。


    暴雨淋漓下的太霄子沒了往日風骨,也失了仙家氣度,此刻的他隻是一個被滅門血仇衝昏了頭腦的狂怒之徒,一身潔白的道袍遍染泥濘,汙漬斑斑。


    殷九野卻還偏偏能氣定神閑地與他搭話「太霄真人,都叫你少去聽白樓了,你看,身子骨被掏空了吧?雙修秘術不是那麽好煉的。」


    「你這個無恥小兒!」太霄子揮著拂塵,排山倒海之勢,浩蕩而來!


    殷九野硬扛不避,還是閑笑道「花樂事那天,我特意將遲華所唱《道德經》之詞改了幾個字,我還以為你聽了會覺得耳熟,會來京中看看風聲,沒想到你竟愚蠢至此,一直沒能發現,白白浪費了我一番苦心。」


    「你就不覺得奇怪嗎,辭花一個普通人,何以為那般仙人之姿,恣意瀟灑?那是你們道家一直追求的境界啊,不是嗎?化身為海之鯤,天之鵬,遨遊天地間,不在凡俗中。他怎會做到如此呢,因為,在我經脈盡斷不能動彈的那些日子裏,是他在旁邊替我念書,排憂解悶,他對道法經書的理解,比你這個太玄觀主持深多了,你這個垃圾!」


    「你是不是還挺自豪啊,凡俗中也有人對道家所求之境有這般理解,你特有成就感吧?別自作多情了,那是障眼法,辭花跟我一樣,恨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狗東西恨得骨中作癢!」


    太霄子被殷九野的話氣到丹田翻湧,真氣亂竄,悲憤嘶喊,被大雨衝走的眼淚和著鮮血滴落在道袍上。


    淒涼慘然。


    他一步錯,步步錯,錯至如此境地,已不知該去怨誰。


    ……


    當年他也不過是個一心修道的小道童,天資聰穎,悟性極佳,每日跟在師父身邊聽書習武,擺弄花草,無憂無慮,天真純良。


    大襄佛法大盛,道家沒落,這本也沒什麽,各修各的機緣,各管各的瓦上霜。


    可後來一次辯會上,他師父被那惡和尚氣得一病不起。


    撒手人寰前,師父拉著他的手,臨終遺言是「小霄子,太玄觀便交給你了,你定要將道家帶向興旺,讓世人知道,佛道佛道,世間不止有萬般佛說,還有萬宗道法。」


    他是出生在海裏漁船上的,一場暴風雨傾覆了那艘船,被浪頭衝上岸,他嘹亮的啼哭聲引來了師父,將他救起,帶在身邊,視如己出。


    師父就如同他的生父。


    太玄觀,就是他的家。


    後來他知道,佛家興盛,是得朝中扶持,天下第一寺的安國寺就在京城,在那個全天下最接近權力中心的地方。


    為了完成師父的遺願,他下山尋求機緣,偶然間救下了彼時還是七皇子的文宗帝,文宗帝對此深懷感恩,登基之後,賜太玄觀為天下第一觀,更賜他金刀一把,可斬天下百官,可平天下不平。


    他不愛權利,也不求富貴,更無意斬天下官員,他隻要能讓太玄觀的名號響徹大襄便足矣。


    可他被文宗帝授命,接走宮中那位嗜血成性,天生大惡的太子。


    以前這種事大多都是交由安國寺,畢竟都說,佛門淨土。


    他覺得,他是得文宗帝器重。


    他不知道,靖遠侯不過是看中了太玄觀孤懸海外,遠離京城,殷九野尚有一線生機。


    他將這個太子帶去了太玄觀,帶去了後麵的洪水滔天。


    在太玄觀時,觀中其他雜事一概交由長老處理,他常年閉關打坐,幾不問事,隻是偶爾才會出關看看殷九野,卻根本不知道殷九野受的那些苦難。


    自小在觀中被人優待,被人疼愛的他,高估了觀中弟子人性之善的他,以為觀中不會出作惡之事,以為旁人也會對太子禮遇溫和,以為太子頂多隻是不能行走,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他就此種下禍根,還全然不知。


    他要保護太玄觀,不敢將太子私逃出觀的事告訴文宗帝,他以為隻要他把太子找迴去就好了。


    他以為,就這麽簡單。


    可是世事,從來沒有那麽簡單。


    喝一口涼茶,要先砍柴燒火煮生水,待茶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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