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濕漉漉的涼風載著泥土的清香灌入庭院。


    大病初愈的李氏透過窗欞,看著滿院的燈籠潑灑下一地朦朧的光影,內心荒涼一片。


    明日是老太太的壽辰,她本想稱病,可是老太太特意派人傳話過來,說她是長房長媳,必須出席。


    劉嬤嬤安排人處理靈芝的事,已經得罪了老太太和三房,李氏雖然現在身心疲憊,卻還是得打起精神來應付。


    次日,豔陽高照。賓客陸續登門。


    老太太派人給她領來了,老太太娘家的表姑娘。是老太太親哥哥,李茂的女兒,名叫李晴。


    老太太的姨娘生有一子一女,男子喚李茂,女子就是老太太李柳兒。雖然李柳兒和李茂都是庶出,但因李老爺子嗣不豐,所以也不曾虧待庶出子女。


    李柳兒雖然被送給雲承做妾,但是因為嫁給的是自己的親姐夫,李老爺子考慮有嫡姐護著,定也不會受什麽磨難。


    至於李茂,雖是庶子,李老爺子也沒少替他籌謀,後來分家時,分給李茂的家資也很豐厚。


    李晴就是李茂的嫡女,老太太的親侄女。


    李晴一年前帶著大批嫁妝和離歸家,目前正準備擇婿另嫁。


    老太太的意圖很明顯,李氏也看的很清楚,老太太是想讓李晴進門,至於給雲博做妾怕是不行,圖謀的怕是平妻的名分。


    自那日李氏大病痊愈之後,就一改往日做派,所有花銷全部都走公賬,自己的嫁妝是半點不動,以往給老太太的孝敬也像是隨著那場大病一並消失了。


    老太太白拿孝敬已經習慣了,這下子沒人孝敬了,自然得想其他辦法。她想讓李晴進門,可不光因為李晴是自己親侄女想親上加親的關係,怕是也聽說了人家有豐厚的嫁妝。


    李氏不是老太太,到底出身名門,有當家主母的做派,做起事來也很有章法,明知道老太太的算計,晚宴過後,也親自領著幾個晚輩來給老太太拜壽。


    “老太太,這些晚輩們都有孝心,都過來給您拜壽了,順便也想沾沾您的福氣。”


    幾個姑娘紛紛上前給老太太行禮,又說了一大堆吉利話。老太太滿臉慈和的逐一誇獎各位姑娘。


    這時李晴,拿出一手小楷,走到老太太麵前,溫溫柔柔的說,“姑母,我親自寫了一手字給您祝壽,請您看在我這份孝心上,指點指點,這也算是我沾了您老的福氣了。”


    老太太一聽,拉著李晴的手,笑的合不攏嘴。


    李氏偷偷看了一眼,字跡娟秀又藏著幾分瀟灑大氣,都說字如其人,可見此人該是有幾分風骨的,就是不知道她知道不知道自己姑母的算計。


    這邊雲澤也正在接待幾位同齡的晚輩,今日來的客人不少,雲澤本就不勝酒力,喝的又比往日多。這時一個小丫頭給他送了一杯醒酒茶,他喝了一口,當時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一盞茶後,他就覺得身子有些不舒服,一股燥熱開始從某處蔓延。他開始心慌意亂,腦子也開始混沌不清。他不想在賓客麵前失了禮數,於是就不動聲色,找了借口先離了場。


    雲澤的腦子越來越混沌,他四下尋自己的小廝金水,想讓他扶自己盡快迴院子,他覺得自己異常難受,有點快撐不住了。


    他正踉蹌著往自己的院子走,就見穿著一身鮮豔衣裳的姑娘從廊下有些急切追了過來。


    “雲澤少爺,您沒事吧?”


    雲澤仔細一看,原來是洛雨。


    他腳步未停,此時已大概猜到自己應是遭了算計,他不想做錯事,一把推開洛雨的手,踉蹌著想自己向前走。


    這件事本就是洛雨安排的,她怎麽可能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於是,她毫不猶豫地走到雲澤的身邊,準備伸手去攙扶他。


    雲澤用盡全力,猛地一推,差點讓洛雨失去平衡,摔在地上。雲澤麵帶怒意,緊緊地盯著洛雨,再次發出嚴厲的警告。


    “你離我遠點,否則等我無事後,定會尋母親發賣了你!”


    見雲澤動了氣,洛雨心中不由得一緊,也怕真的無法收場,便不敢再靠近。


    隻見雲澤腳步踉蹌,顯然是在極力壓製躁意。幾吸後,雲澤終於邁開腳步,搖搖晃晃地朝著自己的院子走去。


    這時,金水也從遠處匆匆跑過來。他一邊跑一邊喘著粗氣,一臉的焦急。看著滿頭大汗的雲澤,急切地問,


    “您這是怎麽了?要不要請大夫?”


    這個時候,雲澤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不清,眼神逐漸迷離,嘴裏含糊不清地重複著,“讓洛雪過來,讓洛雪過來!”


    金水急的直撓頭,這個時候他去哪裏找洛雪過來。


    洛雨見雲澤滿頭大汗,身子已經開始發抖,她閉了閉眼,壓下眼裏的淚,緩緩走到雲澤身邊,又咬了咬牙,對金水說:


    “雲澤少爺是中了髒藥,他現在需要個女人......我......我可以!”


    金水睜大了眼睛,雖然焦急,但還保持著警惕,用身子將洛雨和雲澤隔開。


    “可是,雲澤少爺一直嚷著要洛雪......”


    洛雨見金水這態度,又看了看已經被汗水浸濕衣衫的雲澤,她深吸一口氣,滿是不甘的說,“那好!你在這裏守著,我去請大夫!”


    然後便邁開腳步,一路小跑著,頭也不迴地走了。


    王氏從假山後轉了出來,看著洛雨頭也不迴的背影,罵了一句,


    “真是個蠢貨!送到嘴邊的肉也能丟。”


    然後轉身對靈玉說,“你去安排一個可靠的人去支開金水,幫幫那個蠢貨,錯過這個機會,以後大房有了防範,再想下手就不容易了。”


    “是!”靈玉恭敬地領命,隨即轉身快步離開了。


    王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想,“李氏!希望我送你的這個大禮,你能受得住!”


    洛雨現在的心中真是是五味雜陳的。


    父親說相爺不讓雲澤少爺房裏再安排人,可是她今年已經十六歲了,這個年紀已經不小了,她沒有辦法就這樣不知期限的等下去。


    她不得不求了靈玉幫忙,借這次老太太壽宴的機會,找人將藥下給雲澤少爺。


    她也不想誤了雲澤少爺的前程,可是她能怎麽辦?她不想被夫人隨意配給一個小廝,更不願意哪天被大爺看中,讓那個老色胚糟踐了。


    其實她所求不多,她是真心仰慕雲澤少爺,願意給他生兒育女,一輩子守在他身邊。


    洛雨越跑越快,眼淚也流的越來越多。她緊緊地咬著下唇,她知道一旦事情敗露,自己必定也不會有個好下場。


    可是她能怎麽辦?


    她不想死,更不想雲澤少爺有事。她要快點跑,要快點尋到大夫。這個藥還是上次給洛雪用的那種,其實她也不知道,大夫能不能解這種藥。


    突然,她感到脖頸處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隨即視野開始變得模糊,她還來不及掙紮,來不及唿救,眼前一黑,便是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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