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亦愣愣的看著溫雁娘,無數思緒在腦中翻飛。


    一直以來,無論是宮中,還是連家,都覺得僖妃娘娘以現在的情勢,就算生出來不是皇子也不會失寵,再說她年紀小,將來還有很多機會生兒子。


    可那到底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


    隻有已經生下來的孩子才能作準。


    公主也會受寵,但相比皇子到底落了下乘。


    而她們所謂的借勢,也必定要別人待價而沽,從而大打折扣!


    溫雁娘循循善誘:“現在,答案還沒揭曉。如果借此機會去做一些事情,大多能夠成功,因為人都有賭性。”


    賭僖妃生子還是生女,如果生子,就是大賺,如果生女,也不會虧。


    無論怎樣都是贏麵,會有人猶豫嗎?


    “三姑娘,你說我說的對麽?”


    雲千亦嘴唇抿的更緊了。


    來之前,她曾告誡自己。


    無論溫雁娘是如何巧舌如簧、舌綻蓮花,她都不能輕易被對方說動。


    然而現在。


    雲千亦看著眼前的溫雁娘,心口怦怦跳個不停,她覺得對方說的沒錯。


    僖妃娘娘這一胎能順利生產,無論皇子還是公主都是喜事。


    可他們還是下意識的在等最後的結果。


    因為是皇子,就可以一飛衝天。


    但溫雁娘今日一席話,讓雲千亦醒悟了。


    她跟姨娘一直以來都太過鑽牛角尖了。


    為什麽一切都要等這個結果呢?


    不知道結果,才能賭的更大不是麽?


    雲千亦緊抿的嘴唇放鬆了下來,目光也變得明亮。


    溫雁娘見狀身體微微前傾,說:“你們姐妹,為何不趁此機會結下良緣呢?你們好,連姨娘自然好,未必要等連姨娘翻身之後,再拉扯你們吧?”


    “你是想讓我跟姐姐趁機定親?”雲千亦對自己的親事有別的打算,所以下意識的有些排斥,但也沒有馬上否定。


    溫雁娘察覺到了,她細細觀察著雲千亦的神情,然後說道:“這是最好的,也是扭轉情勢最快的辦法,不過,也不一定非要這麽做。當然,三姑娘應該能想明白這其中的好處。”


    雲千亦沉吟。


    如果她能嫁的好,侯府當然要高看她一眼,尤其是看中侯府利益的祖母。


    但是……


    “長安城中的高門大戶是不少,卻也不是能任由我一個庶女來挑選的。”


    說道庶女二字,雲千亦的麵色很不好看。


    溫雁娘卻說,“我若連這點辦法都沒有,今日就不會找三姑娘來了。”


    雲千亦眸光中現出希冀,“你有辦法?”


    溫雁娘勾唇一笑,“說實話,連家大姑娘在宮中毀容的那件事,明白人都見識到了僖妃娘娘對連姨娘的偏袒。你們現在該做的,就是想辦法讓僖妃的偏袒從連姨娘身上,嫁接到你們身上,至少,讓其他人這樣以為。”


    “嫁接到我們身上?”


    “沒錯。庶出又能如何,隻要利益足夠,就會有許多人心動的,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不是嗎?為何要一口咬死了呢?你還年輕,將來大有可為,千萬不要將自己的人生被庶出二字給束縛了才好。”


    溫雁娘身上的自信幾乎可以影響到雲千亦,她直直的看著溫雁娘:“我應該怎麽做?”


    溫雁娘敏銳的察覺到了雲千亦口中的“我”字。


    她是在問她該怎麽做,而不是她們。


    所以,雲千亦是將自己放在連姨娘和雲挽心前麵的。


    雲千亦不知道溫雁娘心中早已經轉了十八個彎,催問道:“僖妃娘娘在宮中,等閑見不到麵,我總不能縫人就說,僖妃娘娘是我們的表姐,我們幼時時常在一起玩耍之類的話,那樣豈不遭人鄙夷厭煩?”


    “自然不用。”


    溫雁娘搖頭,她不緊不慢給自己和雲千亦續了茶,才緩緩說道:“僖妃娘娘在宮中,等閑見不到父母親人,一定很想念她們,你是她的表姐妹,年歲又相仿,隔三差五進宮陪伴,不是很尋常的事麽?”


    “你的意思是,讓僖妃娘娘主動召我入宮……”


    她又下意識用了一個“我”字。


    溫雁娘了然一笑,沒有說破,“其實,越是上位者,人情越是淡漠。僖妃看重你的姨娘,卻未必看重你們,你們若不趁著機會好好跟她培養培養感情,將來這情份,怕是越用越少。”


    雲千亦若有所思,的確,就算僖妃對她們百般照拂,也是因為姨娘的緣故,而不是因為她們本身,這樣的情份,能延續多久?


    “你說的沒錯,我不能總是借著姨娘說話,得自己親近僖妃娘娘才行。”


    溫雁娘點頭,“僖妃娘娘生產前,若你能入宮中陪伴一段時間,許多人的目光都會落在你身上,這身份地步兒,自然水漲船高,興許不用你們籌謀,就有人上門求娶,到時候,那才叫風風光光。”


    雲千亦臉上的遲疑已經消失不見了。


    人說高門家女兒,低頭娶媳婦,她雖然是庶出,但畢竟出身侯府,外祖家也是侯府,又有僖妃娘娘幫襯,又比嫡出的差的了多少?


    “我明白了。”


    她迴過神來,就見溫雁娘已經起身。


    “三姑娘明白就好,今日便先告一段落,我先告辭了。”


    溫雁娘帶上帷帽,毫不遲疑,轉身就出了門。


    雲千亦詫異萬分。


    竟是出了主意就走了?


    難道她不該與自己討價還價一下麽?


    雨逐和幼菱匆匆進來。


    “姑娘,怎麽樣?都說完了?”


    雲千亦斂目點了點頭,“走吧,先迴去再說。”


    她還得跟姨娘商量商量,怎麽讓僖妃找她入宮陪伴。


    …………………………


    許相府婢女指使人下毒謀害許修名,又以精妙手法殺人滅口的事情,不知道從哪裏開始,一傳十,十傳百,就這麽沸沸揚揚的傳了出去。


    就連近幾日茶樓裏的說書先生都以此為故事基礎,加入了許多想象和揣測,將其改編的曲折離奇,神乎其神。


    甚至其中的細節精確到了殺人兇手袖子上的花紋。


    雖然沒有人明說這就是許相府的殺人案,但大家心中都有數。


    百姓們冬日時不用耕種農作,閑來無事最喜歡聽的便是宮闈秘事,和高門大戶裏的新鮮傳聞。


    以至於幾處茶樓說書的地方場場爆滿,座無虛席。


    再後來,不知道是誰最先提出了疑問。


    真的隻是丫頭愛慕公子才下毒的嗎?


    難道不是有心人指使,然後以此為借口嗎?


    最後完全變了味道。


    事情傳到許大夫人耳朵裏的時候,原來的幾個版本,已經又分裂出十幾個版本,裏麵參雜了後宅陰私,嫡庶以及財權之爭。


    許大夫人勃然大怒!


    她抖著聲音問:“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石榴縮著脖子,被許大夫人的臉色嚇得結巴起來,“他們說……他們說,其實是您指使了劉二家的給大爺下毒,海棠不過是替罪羊……”


    孫媽媽也大驚失色,“什麽人如此大膽!居然敢拿許相府的事情胡編亂造!”


    什麽人,這好像不用問吧?


    許大夫人一股血衝上頭頂,半天上不來氣,雙眼憋得赤紅,“大爺呢?把大少奶奶和大爺給我叫過來!”


    結果她話音才落,外麵就傳來稟告聲:“夫人,老夫人讓您去鶴延堂……”


    許大夫人兩眼一黑,差點栽倒在地上,被孫媽媽扶著緩了好一會在睜開眼睛。


    “去……先去鶴延堂。”


    鶴延堂中,不止老夫人,許相跟大老爺也在。


    這是擺明了要興師問罪。


    許大夫人臉色紫脹,步子十分僵硬。


    “父親、母親,老爺……”


    許相跟老夫人都沒開口,許大老爺則看著她說道:“外麵的傳言,你都聽說了?”


    “是,妾身聽說了,不知道是什麽人造謠生事……”


    “住口!”


    許大老爺一聲爆喝,嚇的許大夫人一哆嗦。


    “若非事出有因,又怎麽會傳出這樣的話?還不是你治家不嚴!管不住這府裏上下的嘴?”


    許大夫人有苦說不出,她管不管的住下人的嘴,跟這件事傳出去有關係嗎?


    這根本就不用府裏的下人去傳吧!


    “老爺怎麽不叫名哥兒和魏氏過來問問!”


    許大老爺冷哼一聲,半點情麵也沒給她留,“你身邊的丫頭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難道不是你這個當家主母的責任?問他們?!你身為長輩,怎麽說得出口?怎麽好意思開口?”


    許大夫人氣的渾身都開始顫抖了。


    許大老爺卻還沒罵夠,“連自己身邊的丫頭都看不住,如此無能,以後這家,我看你也不用管了!”


    未名閣。


    魏妥妥又在作畫,槿兒進來迴稟道:“大少奶奶,大夫人被叫到鶴延堂挨了一頓罵,大老爺親自罵的!老夫人跟老相爺都在!”


    “哦?這麽激動人心的時刻,沒親眼看一看真是可惜了。”


    槿兒忍不住笑,“還有呢,大老爺讓大夫人在院子裏思過,府裏的中饋暫時讓老夫人看著分配,還說要是忙不過來,就讓您也跟著一起學學,練練手。”


    魏妥妥揚眉,剛要說話,外麵傳來一個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她支起耳朵聽了聽,慌忙將筆下的畫抓在手裏團成一團扔在了幾案底下。


    許修名進來,目光往魏妥妥手裏看了看,那狼毫沾了墨,啪嗒一聲滴在紙上。


    魏妥妥愣愣的低頭,隨後幹笑道:“我剛要下筆!都怪你,又浪費一張紙!”


    許修名挑眉看她,“祖父讓你我去一趟書房。”


    魏妥妥摸了摸鼻子,“是為了母親的事?你等我一會,我這就來。”


    她跑到裏麵換了身衣裳出來,“走吧!”


    許修名若無其事的轉身走了出去,然後往院子角落處瞄了一眼。


    緊接著一個人影身形一閃,進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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