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了,這一顆子彈會打進蘇染的後背。


    子彈陷入肉裏的聲音...


    但不是後背,也不是蘇染。


    蘇染的肩膀在拚命打顫,她的反應隻夠將兒子抱緊,而剩下的,她的心沒有縫隙去想。


    身後蓋上一層溫暖,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一點一點爬上她的感官。


    蘇安瞪大了眼睛,一向成熟冷靜的小朋友也慌了。


    “沒事,放心,乖。”秦柏聿用口型對著蘇安,然後他伸出雙手將蘇染和蘇安一起,緊緊抱在懷裏。


    “秦柏聿...”蘇染的眼淚劈裏啪啦往下掉,她哆嗦著嘴唇,“你...你怎麽樣...”


    “沒事。”秦柏聿的聲音聽不出波瀾,他靠在蘇染耳邊,輕輕唿著熱氣,“傷到的地方不是內髒,我沒事,別哭。


    你一哭啊,我就有事了。”


    你一哭,我的天就塌了。


    秦柏聿輕聲一句甜言蜜語,在女人的耳邊溫柔低吟。


    蘇染的心頭像被人開了一槍,子彈打在秦柏聿的身上,她的心痛到沒有知覺。


    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使勁想把眼淚憋迴去,但她做不到。


    “你讓我看看。”


    蘇染要轉過身,被秦柏聿按住肩膀,“不用看,你抱著兒子就好。”


    秦柏聿臉色越來越白,蘇染看不見但是正對他的蘇安看得一清二楚。


    小朋友的眼淚一點點聚在眼眶裏,鼻子一拳,啪嗒啪嗒往下掉。


    是他沒有想到這裏還有智能武器。


    是他忽視了小型局域網遇到攻擊產生的自動防護功能,可以有效屏蔽附近的危險紅點。


    是他的錯...


    “安兒,不是你的錯。”


    秦柏聿黑眸頓沉,他從前是不願意去照顧別人的感情,但是他一直都一雙能洞察人心的眼睛。


    他隻一眼就探到了毫無防備的蘇安心底裏的瘋狂自責。


    聲音拔高一度,男人拿出了作為父親應該有的責任。


    “剩下的交給我,保護好你媽咪,知道嗎?”


    蘇安的小臉漲得通紅,巨大的淚水團匯聚在眼眶裏猝不及防掉了下來。


    心裏麵百感交集,也酸軟的一塌糊塗。


    他點頭,重重點頭。


    “不可能,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會醒過來!”


    薛秦瘋癲的聲音重複了這句話數次,然後他像個瘋子一樣突然大笑,又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醒了就醒了,親眼看也好。”


    他像是想明白了自言自語,緊接著抬起頭,黑到不見底的瞳孔裏有一隻怪物在瘋狂起舞。


    薛秦漂亮的俊臉上也受了傷,紅色的血痕掛在他的嘴角處,看起來更加邪魅可怖。


    他篤定道:


    “秦柏聿,你快死了。”


    “你才快死了。”蘇染的淚水一顆顆往下掉,她嘶吼著,“薛秦你這個瘋子!”


    “我沒有喜歡過你,從沒有想過跟你在一起。


    我的未來裏從來沒有你這個人,也根本從來就沒有把你跟秦柏聿相互比較過。


    你不懂愛,你不會愛,你也根本就不愛我!


    該死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蘇染的話毫不留情扒開薛秦身上的偽裝,薛秦仿佛受了很大的打擊,他一個踉蹌,癱坐在了地上。


    “不,不對,我是愛你的,我比所有人,比所有人都愛你!!”


    蘇染想迴話,秦柏聿霸道地將女人頭轉迴去。別看他。


    男人總覺得這種狀態下的薛秦不大對勁。


    但是秦柏聿的傷並沒有他說得那麽輕,大量出血導致他的腦袋很重,漸漸意識越來越模糊。


    蘇安在父母的掩護下已經明確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他已經冷靜下來,一個個排雷紅點,清除所有的智能攻擊設備。


    並且通知了外麵的人加快速度,秦柏聿受傷了。


    外圍處,臨安又立刻聯係了梁喬,救援任務有條不紊安排下去。


    薛秦如果清醒的話,這一切是絕對不會讓他們這麽順利進行,口袋裏的通訊器無人應答,別苑門口的警報提示燈被打爆。


    薛秦就像完全不在乎這一切,他現在在乎的隻有蘇染,還有蘇染剛剛不實的控訴。


    “我是愛你的...蘇染,你看啊,你喜歡的畫畫,你喜歡的奈落花,你喜歡的藍天白雲月朗星稀,這些都是我為你準備的,我都已經放在你麵前你為什麽都還不相信!”


    薛秦跌跌撞撞就要衝過來分開蘇染和秦柏聿蘇安,他們一家人的姿態深深刺痛了男人的眼。


    秦柏聿咬著牙將蘇染和蘇安護住,他再次對薛秦出手,但是發了瘋的薛秦比受了傷的秦柏聿瘋狂太多,秦柏聿再次重重摔倒。


    薛秦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刀,直接朝秦柏聿的命門戳去,冒著森寒銀光。


    “啪——”


    一張凳子砸在薛秦的身上。


    薛秦僵住,手中尖刀掉落。


    他半邊身子麻木不堪,抬眸看著眼前同樣顫抖的女人。


    蘇染的眼神冷到了骨子裏,若可化成實質,足可秒殺千軍。


    “薛秦,你衝我來。”


    “蘇染,迴去!”


    蘇染沒有動,她將蘇安安排在遮擋物後麵選擇站出來,她就沒想完好的一點傷都不受,或者說,她都想到和薛秦同歸於盡。


    冷峻,平靜,立在那裏。蘇染的臉頰上的擦傷,平添了幾分灑脫飛揚。


    她挺直了脊背,一步步朝著薛秦走去,“我再說一次,你聽清楚了,薛秦,我不要你假惺惺的愛,有什麽仇恨,你衝我來。”


    “假惺惺?!”


    薛秦好像卸掉了全身的力氣,他癡癡地笑了,“我何必假惺惺,我是真的,很愛你。”


    “夫人。”顧海拖著滿身是血的身體一步步退到三樓。


    二樓的槍戰已經控製不住,他的身上本來沒有槍械都是靠著空手搶別人的。能到這一步,他已經拚了命。


    殺手們也都很狼狽,不過他們到了三樓都不敢踏進天台,自動隔著玻璃落地窗站成一排,舉起武器對準天台裏的人。


    “顧叔,救援剛剛說還有五分鍾,快了,你撐住。”蘇安扶住顧海。


    顧海艱難地撐在地上,他抬頭看著前方的蘇染,皺起眉,“夫人,別過去,他是魔鬼。”


    “顧海?”蘇染吃驚,“你怎麽會在這裏,會變成這個樣子?”


    “顧叔進了薛秦的組織做臥底,他就是藍煞。是他救了爹地的命和我的命。”


    蘇安飛快地解釋道。


    蘇染一聽就聯想到在飛機上時,秦柏聿和薛秦對峙說起,新槍王背叛夥同秦柏聿設局,原來這個人就是顧海。


    “你不是去給心如報仇,為什麽會在...”蘇染說到一半停住了。


    她扭頭,看著薛秦,眼中恨意滔天,“柳心如,心如的車禍,跟你有關係?是你一直在幫韓晴羽!”


    薛秦沒有迴答,他迴望蘇染,眼中閃爍的光芒亮得逼人。


    這種默認刺得蘇染渾身發抖。


    一股強烈被設計的預感,薛秦要幫韓晴羽就絕對不可能隻有這一次,這個男人在她想不起來的時候就一直如影隨形,不停派人害她,以及她身邊的人。


    “給我喂毒藥,逼著我自殘,害死我最好的朋友。


    薛秦!!!


    你真成功,我恨你,我現在恨透你了。


    你去死吧,給心如償命,給我的過去償命!”


    忽然刮起一陣風,奈落樹下迴蕩著陣陣女聲。


    金色的花骨朵們無辜地自以為見證了愛情,然而,一句句的詛咒,恨不得蝕骨啖肉的仇恨,如雷鳴轟然炸開。


    ——薛秦,你怎麽還不去死。


    ——薛秦,你雖然不是我的親生兒子,但我就喜歡你身上的煞氣,非常適合做我的接班人。


    ——薛秦,你不懂愛。


    你說我不懂愛,可是沒人教過我,我怎麽會懂。


    “好,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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