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開山和小廝都充耳未聞,繼續向前走,薛霖也不好問,但心裏想:八成是那瘋了的嚴頂山。


    行了一段又經過一間廂房時,裏麵傳出“鏘、鏘、鏘......”的聲音。


    沒等薛霖問,嚴開山便自言自語道:“給後廚說了多少遍了,磨刀、切菜的時候輕一點,別吵著夫人了,就是記不住。”


    薛霖當然聽得出這不是磨刀的聲音,很明顯對方並不想給自己解釋,他也就把嘴閉緊了。


    嚴老太的房間裏充滿了藥香的味道,中間一道帷幔將房間一分為二,隻能隱約看到裏麵有張大床。


    大床上又掛著一道帷幔,看不到床裏,隻床邊站立著一個丫鬟。


    丫鬟似乎沒有聽見幾人進來,等到嚴開山掀起帷幔進去時,趕忙行了個禮,隨後將一根繩子牽出,遞到薛霖手裏,轉身又進去了。


    薛霖不敢怠慢,想起那晚兩個醫官絮絮叨叨講給自己的,結合師父讓自己背的那幾本書,編造了一番說給嚴開山聽。


    嚴開山聽後頻頻點頭,問道:“不知要吃些什麽藥?”


    薛霖沉默片刻,迴道:“一次、兩次把脈未必準確,需再把個兩三次,才能決斷?”


    嚴開山聽後,迴道:“那是自然,全憑薛神醫決斷,是我太心急了。”說完叫小廝領著薛霖去客房。


    薛霖跟著小廝走著,低頭不語。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嚴老太身上,倒是一直暗中觀察者嚴開山。


    這嚴開山初見時麵色紅潤,精神抖擻;一路走來臉色卻漸漸蒼白,腳底下也有些輕浮;待到他離開房間時,嚴開山似有冷汗流下。


    雖是一滴兩滴,卻也沒有逃過薛霖的眼睛。


    薛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依然沒有睡著。


    昨天夜裏他就沒有睡好,那時有時無的吼叫聲,還有一直傳來的鏘鏘聲直到後半夜才停止。今天又是如此。


    當後半夜鏘鏘聲剛一停止,薛霖立即翻身下床,輕輕抬起窗戶一角向外望去。


    片刻後,一個黑影從房宇間竄出,在假山旁停留了片刻,幾個跳躍翻出牆外消失不見了。


    薛霖等了片刻,正準備跳出窗外,又看到一個黑影翻出了牆外,他趕忙跟了上去。


    山林間怪石嶙峋,枝條錯雜,但這些都難不倒薛霖。他循著二人蹤跡一路跟著。


    走了不多時,前麵突然豁然開朗,出現一片空地。


    薛霖隱在樹後,眺望過去。空地裏零星點著幾個火把,發著微弱的光。


    人影幢幢,粗略看來也有一百多人,皆是黑衣蒙麵。背向自己的二人,看身型應該就是從莊院裏出來的那兩人。其中一人正在說著什麽。


    薛霖聽不真切,便一步步向前走去。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枝,發出“嘎吱”的一聲,在寂靜的山林間猶如獅吼般震耳欲聾。


    那一百多人瞬間將他圍在了中間。薛霖摸了摸鼻子,心中叫苦不已。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東來客棧的薛神醫啊?”其中一人挖苦道。


    薛霖臉上一紅,心裏又一驚,對方似乎對他很了解。


    他抬頭望去,居然看到兩個一模一樣的年輕人。一人嘴角一歪,似笑非笑,想來應是剛才說話之人。


    另一人見薛霖望來,說道:“薛霖兄弟不必詫異,百獸堂已有我嚴府的探子。”說完揮了揮手,其他黑衣人都迴到了空地裏,席地而坐。


    那人接著道:“我叫嚴頂山,可能薛兄弟也略有耳聞。”


    他見薛霖點了點頭,指了指旁邊長得和他一模一樣的年輕人,說道:“他是我的雙胞胎弟弟,也叫嚴頂山。”


    那被指的年輕人後退幾步靠在樹上,揪了根草杆咬在了嘴裏,嘴角又彎起一個弧度,不知是在嘲笑別人,還是在嘲笑自己。


    薛霖張大了嘴巴,問道:“那別人怎麽區分你們?”


    嚴頂山說道:“其實我們出生的時候是有各自的名字的,我叫嚴頂山,他叫嚴削山。我五歲那年玩耍時掉進了糞池,險些淹死。


    爺爺大發雷霆,說嚴家的未來掌門豈能淹死在糞池,叫人恥笑。從那以後就沒有了嚴削山,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就算哪天我真的掉進糞池淹死了,嚴頂山還是嚴頂山,還是嚴家未來的掌門。”


    薛霖聽懂了,但是他還是有些不明白這些家族為什麽那麽在乎所謂的名聲?也許身不在其中,體會不到其中的良苦用心吧。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秘密?”薛霖問道:“你二人就算隻出現一人,我也分辨不出來。”他說的是實話。


    “合作自然要坦誠布公。現在你我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白玉虎武功深不可測,我沒有絲毫的把我能贏得了他,而他也不想讓你我繼續活著。”嚴頂山說道。


    “白玉虎要我死是因為我殺了他兒子白百破,那他為什麽要鏟平玫瑰山莊?”薛霖想了想,幹脆說得明明白白。


    嚴頂山和嚴削山二人都一驚,互望了一眼,嚴頂山說道:“因為嚴家一直掌握著通往關外的食鹽和茶葉的買賣。”他並沒有問白百破的事情,因為已不需要問。


    薛霖若有所思,接著問道:“那你爺爺,就是嚴莊主為何不出麵主事?他可是烏爾城三大劍豪之首。”薛霖終於說出自己心裏最大的疑問。


    “因為他早已經死了。”嚴削山突然說道。


    “那這兩天我見到的嚴開山就是假的了?”薛霖吃驚的問道。


    嚴頂山點了點頭說道:“不隻是爺爺是假的,奶奶也是假的。十年前嚴府來了一個白衣人,長相奇特,深眼高鼻。


    我們不認識他,也不知道他叫什麽,隻聽得他的馬夫叫他公子。他說他與我們無冤無仇,隻是收人錢財,前來索命。”


    嚴頂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那一戰打了一天一夜,異常慘烈。我爺爺身受重傷,奶奶死了,我的父親母親都死了,我的四個叔叔也死了,嚴府家丁的屍體堆滿了花園。


    爺爺半年後也去了,他死時一直喊著:嚴門五虎,嚴門五虎啊!”說著嚴頂山脫掉了衣服,露出了後背。隻見一道巨大的疤痕從他的左肩斜斜地劃到右腰,傷疤猙獰扭曲,醜陋無比。


    嚴削山恨恨地咬著草根,麵目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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