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初元年(公元690年)二月,武則天即將稱帝,於神都紫微城洛城殿策問貢士,各地精英雲集神都洛陽,考生有上萬人之多,連續考了幾天。


    殿前試人自此始。


    自宋以後,殿試成製,在科舉考試的最後階段進行,由皇帝親自出題並主持考試。


    考試內容可能包括詩賦、策論等,考試地點在皇宮大殿,如太和殿或保和殿。


    明德十八年三月朔日,剛剛破曉,貢士們就自南天門入宮參加殿試,一百五十人的隊伍一路走來,竟未傳出任何聲響,亦無人敢東張西望。


    普通人對於皇城的敬畏可以體現在,前方引路的太監隻是迴頭一看,眾人已嚇到不敢動彈。


    皇城威儀,誰不心生恐懼,入宮麵聖,誰不膽戰心驚?


    本次殿試的考場設在奉天殿前的廣場上,考試時間為十二個時辰。


    雖然時間很長,但一般不會有考生想去出恭。


    因為一旦如此,就會被視作對陛下不敬,巡考會在其卷子做下標記,取消他的考試成績。


    因此,考生在考試前都不敢吃飯喝水。


    廣場上有一排排小桌,桌上已鋪好試卷,眾士子驗明正身,列坐其後。


    虞帝姚重華著一黃色袍服立於前方,其上繡有九條金龍,胸前、背後各一,左右兩肩各一,前後膝蓋處各二,還有一條被繡織在衣襟裏。


    雖年事已高,卻不顯老態,明明臉上平和,卻不怒自威。


    考官稟明虞帝諸事宜安置妥當,得陛下首肯以後,一聲令下,考試開始。


    本次殿試需作答兩篇文章。


    其一為官場應用文,其二為策論。


    考試開始以後,虞帝並未在此待上多久,便不知去了何處,隻是太子姚溫和諸位考官一直未曾離去,眾人也不敢放肆。


    陳明俯頭看向第一題:“汝等皆為過了會試的大才,如何使君王盡用其才?”。


    沒想到這次的官場應用文並未考將來為官時會遇到問題的解決方法,反而是考了個“為君所用”。


    雖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陳明略加思索,便在紙上答道:


    非才之難,所以自用者實難。


    為臣者當修身明德,首重君臣父子,不俞禮製。


    居廟堂之高,當親賢遠佞,徐徐圖之。上得其君,下得其大臣。使天子不疑,大臣不棄,而後佐君用才。


    輔君之時,宜應因君而為。若君王賢明,則因勢利導,助其建功。若君王昏庸,則匡正其行,使其目明,能決黑白之色;耳聰,能辨清濁之聲;睿智,能審得失之地。


    虞帝永思至德,以承天心,驅除元人,恢複中華,崇仁義,省刑罰,通關梁,一遠近,敬賢如大賓,愛民如赤子,內恕情之所安而施之於海內,是以囹圄空虛,天下太平。此不世之功,唐宗宋祖亦不及也。是以當世有才之人,若非自取,必能盡其用也。


    第二問,策論的題目是:“當今朝廷,內憂外患,憂從何來,患在何處?又當如何解決?”。


    沒想到這第二道題竟出得如此大膽,陳明懷疑,這次殿試出題的可能並非皇上,而是太子殿下。


    第二道題,難度頗大,陳明思考半日,方才下筆:


    內憂者,尾大不掉也。外患者,西有元人,虎視眈眈,南有巴蜀,伺機而動。我漢人疆域遺失小半,不可不憂也。


    為解內憂,須加強君王之統治,避免外戚做大,《左傳·昭公十一年》:“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君所知也。”。


    亦要加強朝廷對各州縣之統治。


    各直隸州要員應盡量不在一個派係,以免官官相護,繼而坐大,當設立都司,監督每直隸州“大員”治理州府,時時上報朝廷。


    應對外患,需國富民強。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若朝政清明,百姓安居樂業,人民歸附,兵士方能不顧生死,甘冒矢石,為國而戰。


    宋主昏庸,廟堂烏煙瘴氣,蒙古人才有可趁之機,入主中原。


    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


    元人強在騎兵,其素以馬背上得天下。蒙古鐵騎疾馳如風,奔襲如電,非數倍乃至數十倍之人不可戰勝。


    我大虞須一麵發展人口,一麵開設牧場,引進胡馬,訓練騎兵。不須勝過元人鐵騎,但求能阻其一二,此時配以數倍步兵衝殺,或可戰而勝之。


    今三國並立,元人勢大,我大虞可效諸葛武侯之策,南連巴蜀,共禦強敵。


    應對巴蜀,弱於元國之時,須色恭禮敬,國強之時,則要虛與委蛇,向元興兵之際,宜對其許以重利。元滅之時,則巴蜀之患亦可消矣。


    答完試卷,陳明再次確認無誤後,方才靜靜等待考試結束。


    熬至天黑,巡考官從眾人手中接過試卷,交由密封官統一封住考生名字,其後移交內閣。


    內閣閱卷隻需幾日,就可評定出成績,其後移交太子府,由太子選定本科一甲三人,然後提交陛下,由天子決定三人中次序。


    本來曆朝是沒有中間一環的,可當今天子出此新規,可見倚杖。


    殿試結束後,陳明與許觀從農戶家中搬離出來,住到了城中的一家客棧裏。


    如今殿試已過,二人自是要好好放鬆放鬆,白天閑逛金陵城,看到了許多新奇玩意,陳明為雲錦買下一柄梳子和一盒金陵城裏獨有的胭脂水粉,又為兒子買下一個牛皮製的撥浪鼓。


    夜晚飲酒作樂,聽到了許多風塵中的音律大家撫琴擊築,其歡快之聲,可使人放鬆心情,而悲情之音,又能使聞者傷心落淚,令人驚歎其技藝之高超。


    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離家一月有餘,不知家中近況。


    小孩子記性不好,恐怕已經忘了父親的模樣。


    心中思緒萬千,桌上的酒菜也變得索然無味了。


    飯後,許觀去拜訪堂叔黃冔,陳明則一個人在街上遊蕩。


    金陵城商業繁榮,晚上不設宵禁。沒有這方麵的憂慮,陳明一直往南,走出很遠,想去看看普通人的生活。


    外圍居住的多是一些窮苦農民,隔著低矮的院牆,陳明望向一處屋舍。


    此時,月亮懸在天外,照得庭中一片白,分明院裏無人在,又若妻兒身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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