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門隔離了母親的聲音,林漉扶著陽台欄杆深吸了一口氣,緩解了胸膛的憋悶感。


    要是當初謝明晏說,要來拜訪母親的時候,她多堅持一下,不讓他來就好了。


    不來,也就不用麵對那麽尖銳的質問。


    這不是她第一次為了婚事和母親爭吵,林漉自己沒關係,隻是看不得謝明晏被針對。


    他本來在自己的圈子裏過得好好的……


    是她把他拖進了這灘渾水裏。


    說不清是歉疚還是其他情緒,林漉忽然覺得,自己把謝明晏獨自留在客廳,有些殘忍。


    她沒有在陽台停留太久,調整好心情,就打算往迴走。


    開門的時候,不小心碰倒了門後的東西,發出一陣聲響。


    那是一個斷了腿的畫架。畫架頂部,有個手繪的蝴蝶圖案,由於時間太久,已經有些褪色。


    林漉目光一頓,伸手把畫架扶起來。


    中學的時候,她有段時間特別喜歡畫畫。不管每天寫作業到多晚,都會騰出一小時來畫畫。


    後來上了大學,她一心撲在學業上,不學習的時候就在各種兼職。沒了空閑,愛好也漸漸遺忘。


    這個畫架,就被當做廢品,堆放在了陽台的角落裏。騰出的空間,擺上了弟弟喜歡的手辦櫃。


    木質畫架放在露天陽台,風吹雨淋,木頭已經腐朽,生出黑綠色的黴菌。


    林漉麵無表情地把畫架放迴原處,迴到了屋子裏。


    好巧不巧,剛到走廊,就聽見母親和謝明晏在討論她的工作。


    “阿晏,你別怪伯母說話直,你和璐璐真的不合適。不說你的條件,光說璐璐。她的工作根本不是人幹的。”


    她的工作又怎麽了?


    林漉兀自蹙起眉頭,停住腳步,默默聽下去。


    她從上大學起就沒向家裏要過一分錢,這份工作是她從眾多offer裏精挑細選出來的,是她養活自己的根本,有什麽不好了?


    林母繼續道:“你認識她的時間短,或許不知道。她三天兩頭出差,一個月有半個月都不在家,甚至連電話都沒時間打!感情是需要維係的,你們婚後,該怎麽生活啊?”


    本以為謝明晏會站在她的立場上,誰知他卻來了句:“知道了,我會勸她……”


    林漉:?


    不是,他在說什麽呢?


    他不是和她同一戰線的嗎?怎麽反倒幫母親說起話了!


    林漉當即站不住了。


    她繞過走廊拐角,來到餐桌旁。步履之快,甚至卷起了一陣風。


    她當然希望家庭和睦,大家能心平氣和地把事情說清楚。但既然母親不給她這個機會,她也沒必要再粉飾太平。


    林母從未見過自己的女兒身上能爆發出這麽強大的氣場。


    冷淡又清醒,疏離又決絕。


    頗有一種快刀斬亂麻的絕情。


    “媽,我原本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但您捫心自問,您屢次幹涉我的婚姻,是不是出於對我的愧疚?”林漉冷靜道。


    “什麽愧疚……我把你養大成人,有什麽好愧疚的……”林母嘴硬,目光卻在躲閃。


    “您從嫁到後爸家來,基本就沒管過我。十歲以後,每年的生日都是我自己一個人。您覺得我這樣活太苦了,才希望我能嫁給一個有錢人,無憂無慮地過後半生。”


    林母張了張嘴,想要辯駁,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林漉知道自己說對了。


    她的思維飛速運轉,繼續說下去:“可您不知道,我想要的根本不是錢,也不是權。另一半的社會地位如何,我根本不在乎。”


    林母聲音微顫:“那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的,您給不了。”林漉露出一個微笑。


    謝明晏注意到,眸色暗了下去。


    她笑得太勉強了。


    他不忍心看她這樣。


    偏偏林漉硬撐著把話說完:“至於婚後怎麽一起生活——您從十七年前就不和我住一起了,我和謝明晏見麵還是不見麵,聯係還是不聯係,都和您沒關係吧?”


    林母被這句話徹底擊垮,後背一彎,頹廢地癱在椅子裏。


    是啊,在照顧女兒和重組的新家庭之中,林母選擇了後者。


    既然早就把林漉拋了出去,現在又有什麽立場對她指手畫腳?


    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了一聲——“對不起。”


    林漉沒有接受,隻是岔開話題:“謝明晏今天就是來送聘禮的,現在聘禮送到,我們也該走了。弟弟正是叛逆的年紀,您與其操心我,不如多關心弟弟吧。”


    她想要去拉謝明晏的袖子,剛伸出手,想起他剛才讚同母親的話,咬咬牙,又把手縮了迴來。


    而後,也不顧謝明晏作何反應,直接推開門,離開了母親的家。


    她走進電梯,按下樓層。電梯剛要關門,卻被一隻手攔住。


    電梯門重新打開,謝明晏站了進來。


    林漉掃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了聲:“反應還挺快的。”


    “還沒消氣呢?”謝明晏不知道從哪拿了一瓶水,擰鬆了瓶蓋,向林漉遞來:“喝點水,潤潤嗓子。”


    “什麽潤潤嗓子,謝先生明明是覺得我,說話太多太直白,耽誤了你好好先生的人設。”林漉哼聲,沒有去接。


    “什麽好好先生?”謝明晏微頓。


    林漉剛剛經曆一場爭執,體力條已經耗空,沒力氣再和他拉扯。


    電梯門恰在此時開啟,她看都沒看,直接往外走。


    沒想到外麵有輛送快遞的平板車,快遞箱小山似的堆著。


    快遞員視線受阻,也沒看電梯裏有沒有人,直接就往裏推。


    眼見一人一車就要撞上,謝明晏伸手一拉,把她拽到一旁:“小心。”


    林漉恍然迴神。


    電梯間的空間本就狹小,她躲了過去,謝明晏就沒那麽幸運了。


    他的膝蓋結結實實地撞上箱子的棱角,眉心瞬間蹙起。


    然而林漉背對著他,並未發現他的異樣。


    她掙開他的保護:“謝明晏,你怎麽能這樣?我不在的時候,和我媽一起貶低我的工作;在我麵前,又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說完,她就要繼續走。


    謝明晏和快遞員側身而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這次的力道大了些,指腹上的繭滾滾發燙。


    “林漉,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我什麽時候,貶低過你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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