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費雲祥發覺自己被騙,一時之間怒火中燒,對誆騙自己的胡鈺更是恨之入骨,逐起了謀害她之心。


    幾年後,費雲祥結識了亡命天涯的翁氏兩兄弟,便以重金作酬雇請他們對胡鈺實施報複,這才有了胡鈺命喪街邊之事。


    費雲祥殺害胡鈺之後仍不解恨,差人開始四處打探魏有源的下落,心想一不做二不休,連同魏有源也一起給做掉。


    魏有源可是阮家骨肉,老東家阮恩嶺豈能坐視不管。


    兩人經過一番商議之後達成了一個共識,以放棄追殺魏有源為前提,費雲祥的妹妹費雲嵐得以與阮言鬆步入婚姻的殿堂。


    這種捆綁過條約和利益的婚姻,注定是一場惡夢的開始。


    幾百年來,阮氏家族成員雖然深受痼疾之苦,但卻造就了他們堅韌不拔的個性。他們為能鞏固整個家族產業傳承有序,一輩輩人踔厲奮發勵精圖治,建立了一套獨有的資產管理模式。


    阮氏家族的人不用拋頭露麵,便可運籌帷幄地打理好整個家族的產業,他們憑的就是知人與用人。


    阮家私底下培養了兩類人才,素稱“文有‘鎖春園’,武有‘觀崗山’”。


    阮家人清楚,隻有《蓮花易》功法才能徹底地祛除他們身上的頑疾。因此,在位於佳都北郊的鎖春園內,住著幾名以搜集《蓮花易》秘籍蹤跡為首務之人。平日裏,這些人在外都有一份體麵的工作,而且也都非常地勤懇努力。可隻要他們一迴到鎖春園,一個個立馬就成了探奧索隱的“專家”。


    目前,在鎖春園內住著的這些人,均為阮恩嶺父親掌管家業時由各地藥鋪收養的孤兒,現都已年過花甲。


    到了阮恩嶺自己執掌阮氏家業之時,他一改他父親溫和柔婉的處事風格,為確保家業薪盡火傳,特在觀崗山的藥材種植基地秘密培訓了幾名保鏢。這些保鏢都沒有自己的名字,一律按九宮飛星來命名,叫什麽一白,二黑,三碧,四綠等等,而其中最讓人聞風喪膽的一名保鏢,就是“二黑”。


    又因觀崗山荒涼偏僻,此事更顯得詭秘莫測。


    雖然老東家阮恩嶺與費雲祥私下達成過協議,但他仍擔心節外生枝,暗中派出了那名最具實力的保鏢——二黑巨門星。


    除了老東家阮恩嶺之外,沒有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麵目。他們之間有個約定,二黑保鏢在外執事時,隻有老東家手上的藍寶石戒指才能調動他,這就是所謂的“藍寶石戒指令”。


    從此,二黑在外將全麵負責保護魏有源。


    按照戒指令的要求,二黑會在自己活動區域的某個方位的某棵樹杈上放置一塊鵝卵石,遇有急事,老東家會差人用紙寫下指令,包上那枚藍寶石戒指埋於樹底下,然後將樹杈上的那塊鵝卵石取下來,壓於上方。二黑過來索取指令時,會用一張白紙替換下那張寫有指令的紙,依舊包好戒指埋於同一位置。


    具體的方位和樹木的選擇,費雲祥也不清楚。他隻知道,阮恩嶺在將戒指令傳於阮言鬆之時,寫有一張小紙片,並藏在那條“三錢八珠”的手串上。後來聽說,這張小紙片被顧景東的兒子給吃掉了。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在魏有源6歲的時候,阮恩嶺發現有人開始窺覷魏有源身世,為此,他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命二黑保鏢徹底鏟除此人。


    這個人就是殷聖寬!


    馮媽聽到費雲祥提及自己老公的名字,驚訝得睜大了雙眼。但令她更加出乎意料的事,正接踵而至……


    費雲祥繼續講述:這殷聖寬就是佳都市原刑偵大隊的大隊長朱立傑的親弟弟。他們的父親名叫朱學奎,是金庚藥業旗下藥鋪的一名店員。很多年前,朱學奎因過手一套秘籍而慘遭毒手。


    這套秘籍就叫《蓮花經》。不知何故,這套書輾轉又到了江仲平的手上。


    費雲祥抬手一指顧景東旁邊的江秉承,額外地介紹了一句,這江仲平就是我們江經理的父親。


    話說魏有源6歲的時候,在臨梅縣國營煤礦發生了一起礦難事故,有多名礦工在事故中不幸罹難。更叫人深惡痛絕的,那是一起針對殷聖寬個人精心籌劃的兇殺事件,它的幕後兇手就是二黑。


    結果連二黑也意想不到,在那次礦難中,殷聖寬竟然逃出生天。


    在此之前,有人得到消息後,迅速派遣殷聖寬養父之子蔡建鬆下礦井把殷聖寬召迴。


    這個人想以此來阻止一場殃及無辜且慘絕人寰的屠殺。


    他就是煤礦的調度室主任姚田盛,他就是公安局卷宗裏“老妖”姚頌祖的父親。


    費雲祥又補充道:當時,我們的譚書記還是煤礦宣傳科的一名幹事,他可以確證我所言不虛。


    殷聖寬沒死,但蔡建鬆下井之後就再也沒能迴來。後來,殷聖寬被送往佳都市人民醫院進行搶救,因為他身上穿著蔡建鬆的工服,頭部纏裹著紗布,而被錯認為是蔡建鬆。


    殷聖寬雖說揀迴了一條命,但卻傷得不輕。幾年後,待他傷勢痊愈,發覺他腦子不靈光了,逐將他由佳都市人民醫院轉至福海康複中心。


    去年年底,魏有源千方百計地將他從福海康複中心接出,並秘密地安置在觀崗山別墅進行療養。


    費雲祥說完,偷瞄了馮秋蘭一眼,自嗚得意地笑了笑:我們的馮大姐,估計還蒙在鼓裏呢?


    自己的丈夫居然沒有死?可這麽大的事,源源為什麽隱瞞不說?


    正當馮媽猶疑不決之時,費雲祥似乎不想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快刀斬亂麻地解釋說:那是因為殷聖寬不讓他告訴你們!


    殷聖寬深知,礦難是因他而起之後,這讓他心生愧疚,便想著憑他一己之力找出幕後的真兇。此事不可聲張,他生怕真兇一旦發現自己並沒有死,又變本加厲地報複自己的家人。


    當然,最為忐忑難安的是殷聖寬的哥哥朱立傑。


    曾經有人告訴過朱立傑,弟弟留在臨梅縣交由一名姓蔡的老師來撫養,之所以改為其母的姓氏,是為了躲避仇人的追殺。時至殷聖寬被送來佳都市人民醫院進行救治,朱立傑也沒能查清幕後的真兇究竟是誰?更不知道這是新仇,還是舊怨?在事情沒有被徹查清楚之前,朱立傑不敢貿然與其相認。再者,就殷聖寬當時的狀況,相認也難。因為殷聖寬裝瘋賣傻太過到位,他不僅瞞過了主治醫生鄔院長,更騙過了刑偵出身的朱立傑,而且這一騙就是二十年。


    直到今年春節期間,殷聖寬被人謀害於觀崗山的聽海酒店。


    此語一出,簡直如雷貫頂。


    馮媽大驚失色。她尤在夢中一般,剛剛還說自己丈夫還活著,怎麽又被人又給謀害了。二十多年來,自己內心一直祭奠的人竟然尚存世間,自己卻渾然不知。而就在這前後幾分鍾的時間,等來的又是噩耗,原本死而複生,轉眼已成天人永隔。


    造化弄人,換作誰都難以接受這一事實。


    馮媽氣血上湧,雙腿發軟,差一點背過氣去,好在一旁的艾曉雨和殷瑞敏及時用力將她攙扶住。


    魏有源見狀上前掐了一下馮媽的人中,待號脈過之後,發覺她沒什麽大礙。魏有源方迴顧頭來,用憤怒的眼神狠狠地盯向費雲祥,以示警告!


    費雲祥反倒嗬嗬一笑:真相很痛苦,隱瞞更可惡!


    對於這樣的小插曲,大家顯得很冷漠,他們似乎更期待著費雲祥的講述。


    這時,費雲祥臉部肌肉明顯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身體內出現一股難耐的疼痛,但馬上又被他強行忍住了。


    費雲祥繼續說道,從殷聖寬被害現場上看,行兇手法拙劣,肯定不是二黑所為。案發現場有著太多掩飾與悖亂細節,說明此人心性浮躁,炫於技法。


    然後,費雲祥點到為止,話鋒撥迴。


    那次礦難後,專案組查出了一係列的問題,其中就有涉及行賄受賄和一些人員的腐敗問題。當時,作為煤炭航運負責人之一的江仲平,欲跳樓自殺,結果他被人救起。


    在調查中,朱立傑卻無意間發現了江仲平秘藏的那套《蓮花經》古籍。世事無常,兩位親如兄弟之人,自此反目成仇。


    朱立傑懷疑,江仲平的父親很可能是殺害自己父母的真兇。


    至於後來,江仲平沉車水庫到底是意外呢,還是謀殺?費雲祥不敢憑空妄斷。但從那套《蓮花經》古籍落到了陸冠庭的手上,由此推斷,江仲平或許是嗅到了一些不祥的氣息,他與陸冠庭私交甚好,便將該古籍交付陸冠庭來保管。後來,陸冠庭又轉手將此書交給了他的女婿艾耀舟,另外,陸冠庭有寫日記的習慣,所以連同古籍一起交到艾耀舟手上的,還有幾冊日記本。


    陸冠庭去世後,艾耀舟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為能更好地消除外界的猜忌,他在自家門口將陸冠庭的幾冊日記悉數燒毀。


    阮林府工程事件後,艾耀舟便將《蓮花經》古籍交到了翟廷亮的手上,再經由翟廷亮送到沈國軒掌眼,並被確定它同樣是一套假本。


    聽到這裏,譚書記問了一聲:艾耀舟之死,是不是你費雲祥背後搗的鬼?


    費雲祥搖頭歎道,艾耀舟身染重疾,死亡已是迫在眉睫。自己隻不過,從中順勢添了一把柴火。


    在隱瞞魏有源出生和送出的事情上,陸元怡與她丈夫艾耀舟罪責難逃。但費雲祥念在林佩文與陸元怡關係較好,不便與少東家撕破臉麵,所以一直寄希望於他們能好自為之。直到發現陸元怡與魏有源頻繁交往,費雲祥權衡再三,方才狠心出手。


    費雲祥先搞跨金拓集團,逼死艾耀舟,然後針對陸元怡製造一起交通事故。為徹底根除隱患,費雲祥索性連陸元怡的女兒艾曉雨也一起做掉!


    但機關算盡,他一直自以為是王者,可到頭來卻成了青銅。


    不久前,費雲祥從金庚藥業的藥劑師徐茂童的口中得悉,老東家才是整個事件的謀劃者。


    這著實讓費雲祥思潮起伏、感慨萬千。


    二十幾年前,鎖春園查獲到一條信息,說有一位道觀真人想在佳都市人民醫院尋找“庚寅日丙戌時”的遺棄男嬰。這種特殊的命格,引起了鎖春園“偵探”們的警覺,他們查閱了大量的資料,發現《三命通會》作者萬民英的八字正好是“庚寅日丙戌時”!這難道僅僅隻是一種巧合嗎?他們將此信息反饋給了阮恩嶺。


    經過一番謀劃,老東家阮恩嶺以西廂房招租為由,把目標鎖定在林佩文身上。


    阮恩嶺早就吃準費雲祥的心思,略施一招瞞天過海之計,他一邊暗中促成阮言鬆與林佩文相識,一邊任由費雲祥為了一己私利而百般阻撓。


    阮恩嶺為能盡早完成計劃,又將徐茂童剛研製出來的“響春雷”有意透露給了費雲祥。


    當阮言鬆拿到那瓶注過藥的紅酒之後,阮恩嶺一方麵差人讓胡鈺與林佩文調換了班次,另一方麵慫恿阮言鬆外出置辦生日蛋糕,這才有了阮言鬆與林佩文兩人在宅院門口偶遇的一幕……


    阮恩嶺料定費雲祥不甘罷手,便動用一切力量,確保林佩文順利分娩。並按原定計劃的庚寅日,林佩文產下一名男嬰。


    終因楊若虹命喪產房之故,胡鈺為了掩飾醫療事故,林佩文不得不提前了兩個時辰進行分娩。


    後來,這名男嬰連夜送往清源觀,但在男嬰籃筐裏的紙條上仍寫著“庚寅日丙戌時”的時辰。而林佩文也被阮恩嶺秘密送到雷公湖的悅聲酒樓靜養。


    費雲祥曾派人前往林佩文老家找過她,目的是想找出那名男嬰。結果發現,林佩文在老家已經沒有了親人,她父親早亡,母親也於前兩年病故。


    再後來,這事就慢慢地淡出了費雲祥的視線,直到臨梅縣發生了那場特大的礦難,才再一次挑動起他敏銳的神經。


    最後,費雲祥向身陷病痛折磨的阮恩嶺攤牌,提出了要將妹妹費雲嵐嫁給阮言鬆……


    聽到這裏,魏有源隱隱地覺察到一種難以接納的推斷。


    一旁的汪清林副書記不耐煩地問出一句:“你說的這些,跟你綁架林總有什麽關係?”


    費雲祥用手掌搓了一下臉,笑道:“話既然說到這份上,我就不再遮遮掩掩了,現在就不妨告訴大家,我們的林總林芳萍就是林佩文!”


    魏有源的腦瓜子嗡嗡直響……眼前不斷閃現著往年的一些畫麵。


    第一次在馮媽家見到林芳萍的情景……林芳萍每天下班帶迴來包子……師父林永和把林芳萍與張勝橋的八字交給他來批斷……林芳萍出嫁前,蹲下身抱住他,附在他耳邊說道,“你是家裏的男子漢,是媽媽的好孩子……”屋外的鞭炮震耳欲聾,林芳萍在他的額頭上深深地一吻,他原以為這是林姨對一個“男子漢”的獎賞,如今才明白,這是一位母親對自己孩子的不舍與囑托……小妹張珊珊牽著殷瑞敏的手,走下山門的台階,轉身迴眸,衝他燦然一笑。不曾想,成了小妹與他的永別……張珊珊竟然是他同母異父的妹妹……他坐車來到佳都市的樓平鎮去看望林芳萍和張勝橋。相逢時,林芳萍雀躍地朝他招手,欣喜之情溢於言表……他們舉家喬遷至橙花公寓的場景……林芳萍闌尾炎手術後,他將趙錦鋒師父送給他的一枚六眼天珠戴在了林芳萍的脖子上……林姨,才是自己的生母,也是陸元怡欲語又遲的金蘭之交……


    魏有源傻傻地佇在那兒,恍若隔世之感。


    再說費雲祥,他眼瞅著魏有源目神呆滯,心生一陣的竊喜。


    費雲祥如釋重負地抬頭望了一眼天空,臉上浮現出誌滿意得的笑容:今天是個好日子,我終於得了一樁心願!


    就這時,從樓台入口傳來一位男人的迴聲:你的心願冤氣太重,不了也罷!


    大家一致迴頭望去,但見解正陽邁開大步朝這邊走來。


    “角刀?……”費雲祥驚異之外,言語顯得有些促急,“你,你怎麽過來啦?”


    “少東家讓我過來問候一下你。”


    “少東家?你誆誰呢……”費雲祥冷冷一笑,“昨天,徐先生親口告訴我,少東家已經沒有脈息啦!”


    說話間,解正陽走近魏有源的身旁。


    也就這時,費雲祥方才醒悟過來,他倏然拿起桌上的手槍,朝著魏有源扣動了板機,“呯”的一聲,子彈電光石火般衝出槍膛,直奔魏有源胸口而來……


    魏有源依舊呆立在那兒,一動不動。


    說時遲那時快,解正陽一個前傾轉身,用自己的背部擋住了那枚子彈。


    子彈鑽進解正陽的身體,頓時血液飛濺……


    解正陽強忍著疼痛,繼續翻轉身體,並從袖口抖出一把匕首,借著身軀扭擺之勢奮力甩出。


    匕首飛刺進費雲祥的胸口。


    解正陽背對著魏有源一靠,身體癱軟下來。這時,魏有源方如夢初醒,他抬起雙手攙住了解正陽。


    解正陽口吐鮮血,衝著魏有源淡淡一笑,喃喃低語道:“老妖,降伏,入室……無憂……”說完,他全身綿軟,停止了唿吸。


    “解大哥——”


    魏有源看了一眼自己指間的那枚紐扣,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懊悔與自責。在自己危難之時,解正陽連連出手相助,現如今卻因為自己的一時大意,致使他命喪自己身邊。


    魏有源流下悔恨的淚水,他扔掉那枚的紐扣,蹲身緊緊地抱住解正陽:“源源謝謝您……我們下輩子再做兄弟!”


    “不用……等……下輩子啦。”


    突然,費雲祥迴轉過神來,他從上衣內袋掏出一隻遙控器,衝著魏有源狡黠一笑。


    就在費雲祥想去撥動遙控器按扭之時,翟廷亮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用力拍進費雲祥胸前的匕首,順手奪過費雲祥手中的遙控器,三下五除二,把遙控器內的電池給拆卸掉了。


    “……”


    這突如其來的一擊,讓費雲祥始料未及,他抬手指了指翟廷亮,張著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驀然間,他明白過來,為什麽魏有源能如此輕鬆地避開翁氏兄弟精心策劃的殺局?!


    迴天乏力,費雲祥的眼裏充斥著絕望、忿懣與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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