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有源下了樓,沒讓方小玲陪同,徑直來到樓下艾曉雨的病房。


    推門進去後,他見孫然然在病床邊看手機,艾曉雨正在睡覺。


    “然然小姐好。”


    魏有源彬彬有禮地同孫然然打上招唿。


    “你是魏有源。”孫然然很是驚訝,這位先前在艾曉雨枕邊寫下留言的魏有源,經過殷瑞敏的提示,他的名字早以銘記心中,但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對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她站了起來,為了不打擾艾曉雨休息,把說話的聲音壓低了一半分貝。


    魏有源不覺也有些好奇:“你知道我名字?”


    “你的大名就寫在那張便箋裏,我有幸拜讀過。”


    “我記得在便箋上並未留下我的名字。”


    “在詩文裏藏著呢。”孫然然笑道,“說實話,如果不是你妹妹殷瑞敏,我們真猜不出是誰寫的。”


    “敏敏,她來過?”


    “我們是好姐妹。”孫然然一邊給魏有源讓座,一邊告訴他,“你走之後,她帶著她的男朋友一同過來看望曉雨……”


    “男朋友?”魏有源顯得有些吃驚。


    “怎麽你不知道她有男朋友?”


    “哦。”魏有源意識到,自己的表現有可能讓孫然然產生家人隔閡的錯覺,所以立馬解釋道,“我知道,那人姓顧。我隻是覺得他們還沒到要公開自己戀情的地步。”


    “愛就愛唄,哪有那麽多的講究。”孫然然隨即反駁了魏有源的觀點,“你是不是覺得,妹妹比自己早先一步談上對象,內心不能接受吧?”


    魏有源一聽,笑道:“我可沒有這種想法。”


    “恕我冒昧,”孫然然用眼睛細察著魏有源的神情變化,冷不丁地一問,“你有女朋友嗎?”


    “我們在這兒說話會不會影響她。”魏有源想避開孫然然尖銳的話題,故意岔開來指了指床上躺著的艾曉雨。


    “放心吧。就是打雷,她也醒不來。”孫然然笑道,“給她注射的藥水裏麵含有止痛的成分,有助於她睡眠。”


    “她沒有什麽大礙吧。”


    “沒什麽,隻是斷了兩根肋骨。”孫然然搖了搖頭,“對她來說,心裏上的打擊遠比身體上的傷痛更嚴重。”


    “但願她能挺過來。”


    “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呢。”


    “沒有迴答就是一種迴答。”魏有源自嘲道,“你可比我媽催問得緊。”


    “那你是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孫然然不依不饒又拋出一些問題。


    “賀青竼告訴我的,我與他常在一塊喝酒,他在嘴邊老提到你。”魏有源嘴角露出一絲的笑意,“那股得意勁比酒更醉人。”


    “哦。我想起來了。”孫然然如夢初醒,“他說要給曉雨介紹一個男朋友,莫非就是你。”


    “上午我們見麵時,他對我說,我們是一個龍王廟的人。”


    “他隨著他爸,喜歡幫別人牽線搭橋。”


    “這也算功德無量。”


    “他可想不到,你竟然是曉雨的哥哥。”


    “我怎麽可能是她的哥哥呢。”魏有源說完,見孫然然有些落寞,便自正道,“我已在留言裏寫得很明白。”


    “天哪。曉雨看過你的詩文也這麽說。”


    “哦。她怎麽說?”


    “她說,你詩文中最後的一句叫什麽來著……”孫然然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


    “不及剪燭對語在蘭舟。”


    “對對,就是這句。她說兄妹之間是不可能有這種誌趣相投的愛昧氛圍。”孫然然不覺又好奇地問道,“大家都傳遍了,你是楊若虹的兒子。你憑什麽就斷定不是呢?”


    “她媽媽告訴我的。”魏有源用眼一掃艾曉雨,自信滿滿地說道,“還有誰比陸主任更有發言權的?”


    “她媽媽?”孫然然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她媽媽不是昏迷未醒嗎?”


    “在車禍之前,她就告訴過我。”


    孫然然一時之間神思恍惚,爾後信服地點點頭。


    “這也對,隻要你不是她的哥哥,那就有成為她男朋友的可能。”孫然然更像是自語,她抬眼盯著魏有源開始發話,“那你就必須先過我這道關!”


    “什麽關?”


    “你知道嗎,曉雨她現在失去父親,這是多麽大的打擊。”孫然然運用迂迴包抄的策略,抽絲剝繭地向魏有源陳述說,“心病還得心藥醫。該是她去談一次轟轟烈烈戀愛的時候了。”


    “怎麽講?”


    “你不知道,她之前有個同學一直在追求她。”孫然然一麵察顏觀色,一麵小心謹慎地說道,“自打家裏一出事,這個同學翻臉比翻書還快。我最清楚,曉雨自打一開始就沒有喜歡過他。這個人就是貪圖她家的財富,她又是家裏的獨生女。為了能盡早上位,他同學的家人不惜重金參股金拓集團。事發後,他們便開始落井下石,以維權為名把責任全推到曉雨她爸個人的頭上,煽動其他董事一起召開董事會罷黜艾先生的權利,將艾先生個人名下的股權悉數分解,還出示了楊公喜生前留下的手書。現在,她家已是一文不名,就連所住的別墅也將要被查封。”


    魏有源一旁糾正道:“但據我所知,艾先生的確是將他的那套別墅經評估公司作價充當他女兒的股權份額,融資投入阮林府工程建設當中。”


    “就算是吧。”孫然然自知遇上明白人了,隻好胡攪蠻纏地開解道,“也不可能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迴吧。”


    “這也就為什麽她家的別墅沒有被查封的原因。”魏有源不會得理不饒人,也是為了緩和談話中出現針鋒相對的氣氛,“錯就錯在,艾先生簽署了一份承諾備忘書。現在他人走了,一旦對簿公堂,這份承諾書很可能會成為呈堂的重要證物。”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多?”孫然然不覺打量起眼前這位帥氣英俊的魏有源,“我忘問你了,你從事的是什麽職業?”


    魏有源笑了笑迴道:“我沒有職業。”


    “宅男呀?”孫然然忽然間想到了什麽,便搖頭明確表態說,“那不行。你沒有職業,用什麽來養活我們曉雨。不行,我不會同意她與你交往的。”


    “可是,她媽媽同意了。”


    “你騙鬼呢!”孫然然覺得魏有源給出的理由有些牽強,十分好笑,“你一會兒是她哥哥,一會兒又是她男朋友。我都不知道你是從哪冒出來的,別再想著給她雪上加霜啦。”


    “我相信你的賀青竼也會同意的。”魏有源打趣道,“隻要他知道我不是曉雨的哥哥。”


    “我們青竼隻要有酒喝,讓他管你叫爹都樂意。”


    魏有源聽了開懷一笑。


    “哥們,聽我一句話,別在打我們曉雨的主意啦。”孫然然發出最後的通牒,“你是長得帥,但帥不能當飯吃。我們要現實一些,你不能讓我們曉雨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冰窖。”


    “曉雨能有你這麽好的姐妹,真是她前世修來的福氣。”


    “請你打住,別再抬舉我。”孫然然一副不吃套的表情,“我就是一尊門神,擋煞避邪能量少,坑蒙拐騙見識多。”


    魏有源感覺到了自打孫然然知道自己是宅男之後,兩人開始明顯地話不投機。為扭轉這種局麵,他傾心地表述了自己的觀點:“如果愛一定要用等值去衡量的話,那這種愛就會出現層級,也就很難相互融合。”


    “省省吧。”孫然然聽了反倒更為惱火,憤然迴道,“談什麽融合?人家可是海歸,你拿鏡子照照自己吧!”


    “看來,你是對宅男有偏見。”


    “不對,我隻對好吃懶做的人有看法。”


    魏有源看了看沉睡的艾曉雨,迴顧頭對孫然然很有禮貌地說了一句:“謝謝你,無微不至地照看曉雨!”


    “不用你來謝!你走吧。”


    魏有源平生第一次被一個女人數落得體無完膚,但他卻從中品鑒出一份愛與責任的可貴,他真心為曉雨身邊有這麽一個死心踏地為她著想的好姐妹而感到高興。


    魏有源離開病房的前後腳,方小玲推門進來了。


    她一見怒氣衝衝的孫然然便問:“我們的然然小姐,是在為誰生氣呢?”


    “還能有誰。”孫然然惱羞成怒地迴道:“就是你帶過來那個叫魏有源的家夥!”


    “他怎麽會惹到你不高興了?”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孫然然恨之入骨地說道,“他跟我說,他不是曉雨的哥哥,而且明確表態他喜歡我們曉雨。”


    “他不是曉雨的哥哥?”


    “對。他說是你們陸主任親口說的。”孫然然氣不打一處,“他還搬出陸主任同意他與曉雨交往!”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他說是你們陸主任出車禍之前說的。”


    “對不起,這事我真的不知道的。”


    孫然然見方小玲道歉,便把語氣放緩下來,“這跟你沒關係。我就看不慣他這種宅男,他有什麽資本想跟我們曉雨好。”


    “他說他是宅男?”


    “對。我問他從事什麽職業。他如實告訴我,他沒有職業。”


    “他沒有職業?”方小玲大惑不解,聯想起之前陸主任對他謙恭有禮的態度,有些不太對路,便質疑道,“不會吧?”


    “你也不信!你肯定是被他好看的皮囊給蒙騙了。”


    “他蒙騙我什麽呀,”方小玲看著慍怒的孫然然笑道,“我在想,陸主任之前對他格外客氣,可不像你想得那麽壞。”


    “這種人多半是個好吃懶做的啃老族。”


    “或許是你想多啦。”方小玲宛然一笑,雙手一扶孫然然的臂膀說道,“你知道,他得知陸主任出了車禍後,迅速趕來醫院。那時候,你和曉雨都在外麵遊玩未迴,是他在家屬欄中簽的字,而且還掏出了一張銀行卡交給我們的龔副主任,說是先用卡裏的錢墊付陸主任的醫藥費。你知道卡裏有多少錢嗎?”


    “有多少?”


    方小玲嘴角飽含著神秘的笑意,一字一句地吐露出來:“二百三十多萬。”


    “他哪來這麽多錢?”


    “我哪知道?這可是我們收費員點開帳戶查詢餘額時發現的,龔副主任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們別到處亂說。”


    “他一個沒有職業的人,哪來這麽多的錢?”


    “你問我,我問誰去。”方小玲無奈地一聳肩說道,“我還聽說,龔副主任的老公,也就是刑偵大隊的秦隊長跟他關係很鐵。去年,他在我們陸主任辦公室裏聊天,我去龔副主任那裏辦事,我聽到他們夫妻一提到他,表現可不一般,後來還專門請他下了一趟館子。”


    “他到底是官二代,還是富二代?”


    “不管怎麽說,你這迴算是徹底把人給得罪囉。”


    “我跟他一毛錢的關係也沒有,怕他什麽!”


    “就你嘴硬!”方小玲用目光盯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艾曉雨,“如果真如他所說,他喜歡曉雨,或許是曉雨的福氣。女人嘛,圖的不就是個依靠。酒色財氣,財為根本。錢財不是靠省出來的,而是要去掙才行。從我身邊有頭有臉的人對他魏有源的態度,他可不像什麽官二代或富二代,這人很低調。他是宅男不假,但他絕不會用自己有錢來作辯解。跟這樣的男人生活,你會很踏實,不會有任何的壓力與負擔。貧賤夫妻百事哀,她起碼不用那麽拚命地去掙錢養活自己吧。”


    這一段話深深地擊中孫然然的要害,再要強的女人,她都繞不開家庭的綰結,說到底就是與錢財嚴絲合縫地連串在一起。


    孫然然瞅了一眼還在昏沉嗜睡的艾曉雨,慶幸自己剛才與魏有源的一番對白沒有被她聽見,否則肯定會給她的內心留下陰影,致使自己平白無故地葬送掉一段幸福的姻緣。


    方小玲見艾曉雨睡得很香,便借故離開了。


    靜下心來後,孫然然獨自迴想著剛剛與魏有源交談的細節,起先雙方還算客氣的,當她得知魏有源是宅男時,自己的態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麵對自己的百般數落和責備,魏有源始終保持著溫和謙讓的心態同她對話,現在擁有這種性情的年輕人可不多見。


    這時,她的腦海裏迴想起魏有源說過的“如果愛一定要用等值去衡量的話,那這樣的愛就會出現層級,也就很難相互融合”,這話沒毛病呀,怪就怪自己遇事不冷靜,太過意氣用事,沒能好好傾聽對方的心聲。


    現在迴顧頭,魏有源的話並沒有什麽不對,隻是自己被宅男的既定觀念衝昏了頭腦,以一種先入為主的決絕方式來排除異己,不僅武斷,而且也很薄情。


    再想到,假如魏有源要繼續與艾曉雨交往,自己將會經常地麵對他,那這第一次不愉快的“經曆”肯定會給他留下遇事魯莽強詞奪理的印象。想到這,孫然然自愧不過狠狠地抽了自已一個嘴巴。


    結果這一巴掌的動靜有些大,把艾曉雨給驚醒了。


    “然然,你在發什麽神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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