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魏有源己能駕馭住自己元神的出竅,但要移步,必須有趙道長在一旁的攙扶。


    趙道長一直勸慰他,要耐心,要勤奮修煉。


    當然,對於元神,魏有源也有了新的認識。


    元神不僅有強弱之分,而且還有出竅時間的長短之別,這些都需要通過不斷地修持,通過提高元神自身力量來實現。這就跟一節電池的電量一樣,功力深,電量就大,續航時間也長。


    趙道長的元神就很健碩,移動的步幅大,步態快捷而穩重。


    在打坐時,魏有源經常借用元神觀看趙道長的元神在場子上打太極拳。他發現,趙道長憑借元神打出的拳法,更為流暢美觀。


    元神的世界,是存在人類肌體世界外的另一維空間世界,它有自身不斷成長的過程。魏有源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趙道長一樣,運用元神在場子上打一趟太極拳。


    魏有源現在算弄明白了,為什麽趙道長能足不出戶,可以知曉道觀內外,乃至整個鎮子裏大大小小的事。魏有源想著,自己以後也能憑借元神出入道觀,如入無人之境,心裏不免美滋滋的。


    一天,在練功時,趙道長過來,說要帶著他的元神,到清源鎮裏,去走一走。


    這是魏有源的元神第一次離開洞窟。


    魏有源與趙道長一起歸念入定,旋即趙道長攙扶著魏有源的元神,慢慢地移步,離開後山的洞窟。


    魏有源說,先要到林師父的雲房去看看,習慣了,平常出門前都會過去向師父打聲招唿。


    趙錦鋒應了魏有源的這一要求。


    他們移步進去時,任辰子正在案桌上記帳,而師父背著手在房間踱著步,手裏拿著一隻放大鏡。顯然,師父正教任辰子學做帳務。


    隨後,他們便出了道觀,徑直朝鎮子裏走去。


    一路上,魏有源不僅能看到路邊的景致,還能隱約聞到泥土中夾雜著鬆樹脂的氣息,這種感覺簡直太美了。


    魏有源突然有一疑問,問趙道長,“師父,您既然有元神在身,當初怎麽還會讓鄒德水入後院竊取到香爐呢?”


    “元神間的對話,別人是聽不見的。但你現在的元神還很孱弱,要盡量少說話。”


    魏有源的元神走起來病歪歪的,但他看見趙道長攙扶住他也不輕鬆。


    “說起來,算我造了孽。”趙道長麵露羞愧之色,輕歎了一聲道:“鄒德水來道觀沒多久,我便看出他別有用心。隻是礙有鄒真人的麵子,沒有當機立斷地辭退他。


    而是與你師父商議後,決定舍棄一隻銅香爐來打發他。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免得夜長夢多,我讓你師父故意泄漏後院有寶貝的信息給他,並在後院香堂的案桌上放置了一個宣德爐待他來偷……


    唉,人算不如天算,不曾想這小子得手後,竟會逃到林永平的家裏,信口雌黃地一通胡編亂造,結果招引來另一個賊心不改的人。”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馮媽的家門口。


    家門緊鎖,馮媽不在家,像是有事出去了。


    他們沒停下來,而是繼續朝鎮子裏走去。


    鎮子今天是圩日,整條的老街熙熙攘攘,攤位都爭相擺到街麵的過道上了,一眼望去,盡是人頭攢動。


    趙道長拖著魏有源,改走巷子。


    魏有源感覺得到,元神被來往的人群衝撞,雖不會傷到,但似乎在能量上會有一些損耗。可能是人的身體都帶有磁場,特別是有人身上帶著手機之類的東西,影響會更大。


    拐過一條巷子,重又再步迴老街,這一段路的人,明顯就沒前一段路的人多。


    魏有源好奇地東瞧瞧西望望,臉上掛著一副得意的笑容。


    這些年,鎮上有了很明顯的一些變化,其一,是街上的貨品多了,天南海北的物件應有盡有,可謂琳琅滿目;其二,隨著大家生活好了,買賣交易上有了一些不同,賣的一方講誠信,不亂開價,而買的一方,也不胡砍價,大家的時間都寶貴,都忙,做事也不磨嘰。


    再前麵,就是林姨的包子店了,可老遠地看見,包子店也關門歇業。魏有源心想,圩日都不做生意,這些人都幹嘛去了?


    趙道長見魏有源的元神有些散亂和虛化,就問他,還行不行?


    魏有源說,自己有些累啦。


    元神歸體很容易,隻需本真軀體不滅,意執蓮花迴守丹田,便可倏然完成。


    元神歸體後,魏有源又打坐了一會。


    看得出,這一趟下來,也把趙道長累壞了。


    魏有源瞅見趙錦鋒的額頭上盡是綠豆大的汗珠子。


    隨後,趙道長起身來教他,如何開啟石室的暗門。


    這道暗門的機關是在一個岩石的小洞中,平時,由那幅蓮花圖遮蓋住了小洞口。提起畫軸,將手伸進剛好能容一隻手的洞中,在洞內的上方,手能摸到一個圓圓的向下垂著的小石塊,用手將其逆時針轉半圈,再往下一拉,即可。萬不可直接拉動它,或按、或推它,否則,伸進去的手就會廢掉。至於,到底存在有什麽樣兇器,趙道長也不清楚,都是口口相傳的秘法。


    密室中沒有機關,可隨便翻看。


    密室中原有的一些桌椅和茶幾,早些年,都被搬到道觀的前院去使用了。


    現在,密室之中仍有一些寶藏,那都是當時明軍用作反清的軍資,整箱整箱地碼放在一處。


    有些東西原本不值錢,但時間一長倒成了老物件。在道觀最為艱難的歲月,大家都沒有動過它們,所以,趙道長希望魏有源也能盡量將它們傳承下去。若是喜歡,不妨隨時進來觀賞一下。


    之後,魏有源沒事就進室,翻箱倒櫃地找寶貝。有書籍、有法器、有玉器、有金銀首飾、還有瓷器和畫卷等等,有認識,也有不認識的。它們都分門別類擺放在各個箱櫃裏,所以,魏有源看過後,都將它們原封不動地放迴去。


    香案旁的三冊《蓮花易》最為寶貴,用一個古舊的木質書匣裝著,單獨擺放。


    這一天,魏有源練功完畢,來到密室裏翻看書冊。趙道長神色凝重,從外麵匆匆地趕過來,讓他迴洞窟外打坐。


    趙道長也跟他一起坐下,並很快入定。


    趙道長攙著魏有源的元神,飛快地來到縣人民醫院。


    這是什麽情況?


    魏有源有些懵,他的元神被趙錦鋒拖著走進了血液科的一個急診病房。


    魏有源內心不免緊張起來,因為進到病房後,他先後看到了馮媽,林姨,張勝橋和瑞敏,大家一個個眼睛紅紅的。


    魏有源走近病床前,看見病床上,正躺著還處於昏迷狀態的小妹張珊珊,光著頭,一副頹廢的病容。


    魏有源的心都快碎了。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他低頭看了一眼,病床的床頭插牌卡,上麵清楚地寫著,姓名:張珊珊、年齡:6歲,診斷:急性白血病。


    魏有源腦瓜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看見小妹珊珊蒼白的臉龐和時不時痙攣的身體,他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魏有源無助地迴顧頭看了看趙道長,說不出話來。趙道長示意他,人在極度昏迷時,元神會飄忽不定地遊離於兩界之間,所以,你現在跟小妹妹說話,她或許能聽得到。


    (魏有源試圖搖醒小妹妹,但他的手卻觸不到她。他便大聲地喊道:珊珊,珊珊,你醒醒,哥哥來看你了。)


    小珊珊似乎聽到了什麽,倦倦然地抬一下眼瞼。這時,病床沿的大人們,一起圍上來,“珊珊,醒來啦。”


    (魏有源大聲說道,珊珊,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小珊珊,輕輕地說,“源源哥,你來了。”


    病床邊的大人們清楚地聽見小珊珊,在說話。


    (“嗯,你還好嗎?”)


    “我困,頭暈,眼睜不開。”


    林姨消瘦的身體坐在床沿,抽泣著,用手中的手絹拭了一下眼淚,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小珊珊發燙的額頭,說道:“珊珊,她在說夢話呢。”


    “源源哥,我怕……”


    (“珊珊,哥哥在你身邊呢,你不要怕。”魏有源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麽才能幫到小妹,他轉顧頭含淚看了一眼趙道長,趙道長明白他的意思,隻能輕微而無奈地朝魏有源搖了搖頭。)


    “嗯。”小珊珊輕應了一聲。


    一股悲概與痛楚撞擊著魏有源的胸口。


    現在,哪怕能陪在她身邊,或拽住她的手,也比說再多的話強。


    魏有源讓趙道長幫助他立馬元神迴體,並向趙道長要來了手機。


    魏有源直接撥通了林姨的電話。


    “姨。”他的話一出口,淚如泉湧。


    “源源嗎。”林姨聽出了魏有源的聲音。


    而魏有源也從她鼻音很重的聲音裏聽出一種淚水流幹後的凝靜。


    “珊珊,還好嗎……為什麽,你們不通知我呢?”


    林姨沒有迴答他,而是說:“珊珊,剛還在喊你呢。”


    “我知道——”魏有源按奈住胸口的疼痛,“我要跟珊珊說話……”


    林姨把電話按了免提,放在小珊珊的枕邊。


    “珊珊,哥跟你說話,你能聽到嗎。”


    “哥哥,我頭暈……我想迴家……我想去上學……”


    魏有源強忍住悲傷,靜靜地,一字一句地聆聽小珊珊的聲音,對他來說,它們是這世間最為珍貴的財富。


    他己感覺到,小珊珊的意識有些混亂了。


    “小妹聽話,把病看好,哥陪你一起去上學。”


    “……”


    隔了一會,話筒裏傳來瑞敏的聲音,“哥,小妹不行啦——”


    緊接著,從手機裏傳出,人世間最為悲慘欲絕的慟哭聲!


    外麵的天空正飄灑著細雨。


    透過後院屋脊外,看著那連綿起伏的灰蒙遠山,魏有源領略到了大自然的冷漠與孤絕。


    魏有源眼光呆滯,端坐在洞窟裏一言不發。


    由生以來第一次失去親人的銼骨之痛侵襲著魏有源的整個身體,他的心在滴血,腦海裏反複浮現出小妹張珊珊的音容笑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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