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有源智力的開發要比一般的小孩子來得早。


    在學校,魏有源讀書很輕鬆,而且學習成績都能在班上保持在中上水平。再者,自學易之後,他邏輯思維方式與對問題的分析判斷也明顯異於同齡人,致使他很少跟班上的同學稱朋結黨嬉鬧玩耍。


    特別是經過上次班主任家訪之後,魏有源發現曾還一起相互借閱連環畫的幾位同學都在有意地躲避他。


    當然,這些都不會影響到魏有源對傳統易理的學習興趣,相反,讓他擁有更多的個人時間,更加專注於通過學習來提高自己的易學技能,攻破一道道的易學壁壘,汲取到更為豐富的易學營養。他一直渴望自己能像孔明諸葛亮一樣,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即使不能成功,他也願意為實現這一夢想付出百倍的努力。


    三年級寒假的一天,魏有源像往常一樣,獨自坐在師父雲房的客椅上看書。


    這時,師父林真人匆匆忙忙地從外麵走進來,在案桌旁取出信箋,習慣性地把它翻成背麵後,稍一遲疑,又翻迴正麵,並在上麵寫起字來。因為師父進門後火急火燎的一連貫支作,像是有大事發生一般。所以,他的每一個神情動作,都沒逃脫魏有源的眼睛。


    林永和真人寫了一會,抬頭見魏有源正盯著自己。他便神情肅然地一招手,讓魏有源過去。


    魏有源放下手中的書,過去往信箋上一瞅。


    信箋上,又寫有兩個人的八字。


    魏有源心想,師父在玩什麽,正納悶呢,林真人開口了,“看看,這兩個人合不合得來?”


    說完,林真人把信箋紙掉轉個方向推送到魏有源的麵前。


    這迴,魏有源算是看清楚了。


    紙上寫了兩個人的生辰八字。一個男的,一個女的。


    唉,魏有源心裏琢磨開來,其中,女的八字,感覺有些眼熟。


    “師父,您這是要測婚配嗎?”魏有源邊說,邊揣想著這女的到底是誰?哦,未等林真人答複,他猛然想起來——這是林姨的八字。


    “怎麽樣,合不合?”林真人又催著問一聲。


    “這男的,應該是開門店的……”魏有源正想繼續批斷。


    林真人急了,就立馬打斷他:“沒讓你給批他什麽職業,我問你,這兩人合不合得來?!”


    “……合得來的!”魏有源略加思索,鐵定地迴道。


    “我都把他們兩人的八字寫在正麵有格線地方了,怎麽又合得來呢?”林真人似乎有所不解,“之前,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師父,寫在哪,那是您自己的事。”魏有源心裏隻覺得有些好笑,但見師父這般較真,他便平複了一下語氣,“如何去取像和取外應,那可是批斷人的事。再說,你進來,我都看到了。你將信箋由正麵轉背麵,再由背麵又轉迴正麵來寫……”


    沒等林真人承認,魏有源稍加思索又追問出一句:“師父,您是不是心裏頭並不讚同林姨的這樁婚事?”


    行呀,這連是林姨的八字都看出來了,林真人心想,看來是瞞不住這小鬼了。所以,他索性就敞明了對魏有源講。


    “這男人就是麵包店的老板,張勝橋。他是個二婚。”林真人似乎在對自己的侄女抱不平,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去年,他老婆跟鎮裏的另外一名男子一起跑到sz去打工。今年年初,那女的迴來跟他提出正式離婚,因為兩人沒孩子,所以協議離婚很快就辦下來了。”


    等林真人把話說完,魏有源把頭湊到林真人的耳邊,壓低聲音對林真人說:“師父,林姨也是二婚。”


    魏有源似乎是在為麵包店的老板張勝橋扳平一局。


    “你在胡說什麽呢!”林真人大喝一聲,嚇得魏有源趕緊把頭縮了迴去。


    林真人怫然作色地斥責道:“沒看清,別亂講。”


    “本來就是嘛,”魏有源覺得有些冤屈,又不好頂嘴,隻能怯怯迴道,“……您自己不也會批八字嗎?”


    “好了,好了……”林真人可能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語氣確實有些重,這要是讓別人聽到可不好。畢竟關起門,挑明了都是自家的事,不必搞得劍拔弩張,弄出個草木皆兵的陣勢來。想到這,林真人調整了一下語氣,轉迴話題,“是不是真的能合得來?”


    嗯。魏有源嘟嚕著嘴巴看了林永和一眼,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林真人拂了拂手,示意他繼續去看書,自己拿起箋紙,又仔細地端詳著這兩個人的八字。


    林姨的婚期定在正月十六,是林真人親自擇選的日期。


    雖說,不是遠嫁,可林姨還是表現得有些戀戀不舍。年前,還特意給魏有源和妹妹殷瑞敏各買了一件新衣服。


    偶爾,魏有源看見馮媽拉住林姨的手,兩人的眼眶濕潤地在悄悄地談論些什麽。


    魏有源心想,女人呀,總這般黏黏糊糊,梁園雖好,終非久戀之家,你林姨遲早是要離開的,他和妹妹早就盼著吃喜糖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除夕。


    今年的團圓夜,林姨把張勝橋也帶到馮媽家,算是提前讓大家相互認識認識。五個人五種姓氏,聚成一桌,雖說剛開始大家還略顯生份,但一杯酒下肚,氣氛自然就活絡起來。小孩子端酒杯起身敬大人們,新年身體健康,發大財。大人們迴謝孩子們在新的一年裏學習進步,快快長大,越來越懂事……


    吃過年夜飯,大家又一起來到屋外放煙花。


    此時,清源鎮的夜空被此起彼落的煙花照映得五彩斑斕。


    兩個小孩玩得很嗨,很開心,而三個大人的臉上雖是掛著笑,但心裏頭卻有一些沉重。


    第二天是新年初一。


    兄妹倆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自已的衣服口袋,看看收到多少的壓歲錢,然後洗刷完畢,帶上香燭,隨同大人一起上道觀去給師父林永和真人拜年。


    每年的正月初一,清源觀比哪兒都熱鬧。


    這一天,周邊幾個鎮的居民,都會早早地上清源觀燒香祭拜,以祈求接下來的一年內全家人身體健康、生活和工作稱心如意。


    道觀周邊除了常年售賣香燭的固定門店外,山門外出現許多售賣小孩子玩具和零食小吃的流動攤販與攤位,甚至沿著道觀台階的兩旁都一溜地站滿商販,不停地兜售一些祈福與吉祥的小掛件,場麵熱鬧非凡。


    偌大的一個清源觀上上下下裏裏外外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煙花和鞭炮聲震耳欲聾。


    為防自己手頭上的香火燒到別人,一個個都把手中香火舉過頭頂。燒紙的煙、香火的煙、燃放鞭炮的煙充斥著整個道觀,熏得香客們都睜不開眼睛,能睜開的也都是淚汪汪雙眼。


    在道觀三清大殿前的走廊邊,早已擺好幾張給助緣和上功德作記錄的案桌,每張案桌前也是擠滿了人。幫忙登記的都是清源鎮裏一些年事已高的老人們。這一天,他們自發地為道觀做義務工,用工整的小楷一筆筆地記錄助緣人的姓名和助緣的金額。


    近幾年,道觀的收入明顯有了提高,所以,道觀也會根據香客捐助的金額,發放一些紀念品,諸如素餅、毛巾和不鏽麵盆等作為迴贈。


    香客所捐助的緣錢,大部分用於道觀一年的開消,餘下的錢,除購置香燭、水果、茶葉和紙劄外,還可添置一些燈、杯、盞等生活所需物件,或對道觀房屋作一些小的修繕。


    另外這一天,以示答謝,道觀會為前來朝拜的香客提供免費早餐,有素齋的燙粉和稀飯,任香客自選。不管你有沒有捐助緣錢,都可以上西廂房的飯廳用膳。


    因此這一天,道觀的飯廳也蠻熱鬧,飯廳中的幾張飯桌被合拚成一道流水席。大家都覺得,到道觀吃餐齋飯,會很吉利。香客用過的碗盤必須自己去洗幹淨,並在一籮筐內放好留給後一撥人接著用。所以,小孩子都由大人們陪著吃,以祈求在這一年裏能健康長大,人能更聰明,讀書也進步。整整一個早上,飯廳內是人來人往,場麵非常地喜慶。


    魏有源和妹妹,一整天都會在道觀裏玩,餓了就吃幾塊素餅,兩個人甭提有多開心。


    一會兒,他們爬到閣樓,推開窗戶看一看底下煙霧繚繞中擁擠的香客;一會兒,他們就下樓擠過人群給寫助緣的爺爺們送些送茶倒水。兄妹倆鑽來鑽去,甚是歡騰,像是自已家裏在做喜事,難得有這麽多的賓朋客友。


    師父林真人最忙,一撥撥的香客居士過來給他拜年。


    所以,整個上午,把燒水泡茶的道徒們都給累壞了。


    事實上,魏有源也累,因為他一麵玩耍,一麵還得照看住妹妹,人太多太擠,他不時地提醒著自己,千萬別把妹妹弄丟了。


    ……


    在佳都市的一所庭院內,一名男子身披一件黑色的呢子風衣,佇立在一株桂花樹的旁邊,仰望牆外晴空中的流雲,眉頭緊鎖,一度陷入沉思……


    這時,自房屋走出一名大背頭的青年男子,來到風衣男子的身邊,關切地問道:“少東家,外麵寒涼。還是進屋吧!”


    “正陽嗬,”這位風衣男子側臉瞅著大背頭,平靜地問道,“像我們這樣一些不著道的人,是不是特招人嫌?”


    “少東家,您多慮啦。”


    “昨天我才聽說,早年間,付冬至為了一冊書,竟然用筷子戳瞎他兒子的一隻眼。常言道,虎毒還不食子。不知道他怎麽就能下得去手?!為了一冊書,有自願進去坐牢;有甘願赴死;有像傅冬至這樣的,戧害親生兒子的……雲祥做事是不是有些過啦?”


    “費總也是遵照老東家的意思。我聽說,老東家有意提出的是借閱,並願以重金作為答謝,結果他們總是以各式各樣的理由拒人千裏,軟硬不吃。”


    “那套秘籍的功用隻是傳說罷了,哪有那般邪乎?!”風衣男提了提肩說道,“雲祥也是,我爸到底跟他交待了一些什麽?他對我總是緘口不語。”


    “不是讓您與雲嵐姐完婚嘛。”


    “這也算?我甚至懷疑,它還是不是我爸的本意?”


    “這事,我倒可以作證。老東家給費總交待之時,我恰巧就在旁邊。”


    風衣男聽後,搖了搖頭笑道:“你的話,可信度也不高!”


    說罷,他轉身走進房屋。


    ……


    過完年沒多久,就到林姨出嫁的時間。


    結婚的當天早上,林姨被車接到鎮裏的一家影樓化裝打扮,拍了幾張婚紗照,又穿著潔白的婚紗,坐車返迴馮媽家。


    人靠衣衫馬靠鞍。


    魏有源驀然發現,原來,林姨也是個明豔清秀的大美人。而新郎官,張勝橋,雖然也打扮過,但仍是愣頭呆腦,顯得比林姨老成了許多,待人接客憨厚老實。怪不得,師父會覺得自己的侄女嫁虧了。


    嫁妝是從馮媽家抬出去的,這邊就算是林姨的娘家門。


    但馮媽家這邊卻並未置辦酒席,因為離得近,新娘這邊的客人都上男方那邊去吃喜酒。


    臨行前,林姨蹲下身一把拉住魏有源的手,並貼著他耳邊說:


    “源源,你是家裏的男子漢……”


    鞭炮響起來了,林姨後麵說了些什麽,魏有源沒有聽清,但見林姨己是淚水汪汪。她起身一抱魏有源的頭,在他的額頭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林姨走後,妹妹跑過來羞他,笑他額頭上有一大塊的紅唇印,害得魏有源上水池邊洗過幾迴,都沒能洗幹淨。


    林姨出嫁後,馮媽家一下冷靜了許多。


    又過了幾天,魏有源在去道觀的路上,才恍然想到,林姨出嫁的當天,師父林真人並沒有到場。


    三年級下學期,馬上就要開學了。他的寒假作業還沒完成,所以,大人的事,他可不想摻和。


    待進了道觀,魏有源見到師父才發現,這年一過,師父似乎老了許多,胡須也白了不少。


    林姨出嫁的這一年,魏有源九歲。


    而當魏有源十歲時,林姨和張勝橋生下一女兒,取名張珊珊,夫妻兩人因忙於店裏的生意,所以孩子就交由馮媽來照應,小女孩長得胖嘟嘟的,很是可愛。


    魏有源和殷瑞敏也都喜歡這個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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