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揚州知州白府,顏如澈一腳登上馬鞍就疾馳而去。


    裕公公揚了揚浮塵,隨即喚來五名隨軍,跟著也去了。


    他臉上的喜色,幾乎將他的眼睛樂成了一條縫。


    “去善慶庵。”裕公公吩咐著。


    旁邊的隨軍見裕公公步履匆匆,這才忍不住問道:“到底發生何事?竟然讓殿下放下了眼前棘手的喪屍案。”


    裕公公眼底有些發怔:“是一位故人,隻是一晃眼這麽多年都過去了,咱家倒想看看她到底變成了什麽模樣。”


    ……


    善慶庵門朝東,沒有山門殿,庵門北側有一排約十來個間配房。


    守門的小和尚,正在清掃。


    看到有陌生人闖入,且來勢洶洶,便立馬阻攔。


    顏如澈著一身便衣,因為趕的比較急,並未帶隨從。


    “佛門重地,施主休要硬闖。”


    小和尚好言相勸,見顏如澈立場堅決,無可奈何,隻能叫來了其他人。


    清冽的聲音深藏著一點壓抑,在沉靜的寺廟中響了起來,打破了一陣安寧。


    “若是如此,勞煩讓我與貴庵主持見一麵。我且有要緊事,讓我進去尋一個故人。”


    小和尚眉頭皺巴,語氣卻稚嫩:“抱歉,我們這兒並未有你想要找的的人,還是那句話,請迴吧。”


    顏如澈本身身量英挺,此刻黑袍加身。周深盡是逼人氣勢。


    眉宇間幾不可察的微微一皺,顏如澈眼底劃過一絲冷漠。


    顯然,耐心到了極點。


    此念一起,猶如萬蟻爬過脊骨的縫隙。


    從來沒有這一刻想殺人,隻因為有人要阻他。


    所以,擋他顏如澈路的人,就該去死。


    裕公公到了的時候,看的不過是一片狼藉。


    寺廟地地麵躺著一眾小和尚,姿態不雅,頭破血流不說,更是苦叫連天。


    邁過小和尚,裕公公隻是囫圇的掃了一眼,這才趕緊跑去。


    裕公公心裏咯噔一下,這便是藐視君威的下場。


    他初見顏如澈之時,他不過八歲。他娘親端妃娘娘受太後脅迫毒害先皇後,畏罪自殺。死在他眼前,他還隻覺得娘親隻是困了。


    再來,他怎麽都叫不醒,才漸漸發覺不對。


    他抬起手剛要觸上含淚而終的端妃,裕公公便拖著他,一把火點著了整個寢宮。


    也正是如此舉動才沒有殃及到顏如澈。


    而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在事發當日,卻不見其蹤跡。


    那便是顏如澈心裏的一根刺。


    一查便是多年,如今查到當年和他妹妹一同消失的芷襲。


    他心中一動,怎會錯失如此機會。


    屋內,有寺廟專用的清神香在燃。


    住持和顏如澈同站在一處。


    一聲脆響,一塊扣結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住持持的腳邊,摔成了兩半。


    顏如澈嗬了一聲,語氣冷淡:“我有求於你,所以我在和你商議,而不是動手。我們公平買賣。於你無害,於我有利。說出芷襲姑姑在哪兒,我找她二十餘年,你幫我,我自然助你。即刻為貴庵修繕甬道,院牆。翻新藏經樓。開鑿泉眼。”


    主持臉上無甚急色,這才道:“天家之子,各不簡單。”


    ”況且,芷襲早已不在庵中了。殿下要找的小姑娘在她當年來到這兒之前就已經殞命了。”


    “老衲雖不知道這麽多年了,殿下為什麽非要執著於找尋芷襲。但她懷裏的小娃娃,是真的死了。二十年前死了的人是沒法找迴的。”


    “如今時過境遷,何況芷襲身患重病,沒幾日活頭了。不日前獨自離開了。”


    顏如澈眉梢一動,有些倦怠的半眯著眸子,此刻耐心盡失。


    麵色迥然沉凝,毫不避諱:“現在我改變主意了,這買賣談不成,讓我空歡喜一場。很不是滋味。”


    這還是頭一次顏如澈的眼裏出現倨傲的神態。


    殊不知,這是極力克製的怒火轉變而來。


    自此之後,顏如澈每走一步,庵裏的一個小和尚就被一刀砍死一個。


    所謂天子腳下,一步一血路。


    將這佛門清淨之地,變成了最無盡的煉獄。


    “你以為剛才的好言相勸算什麽?本宮若不能叫人心悅誠服,那便要讓自己心裏舒服。”


    “讓此處夷為平地。”


    話音一落,便又一個和尚血濺當場。


    裕公公知道自家主子這次是真的怒了。


    本以為阿襲在這兒,小公主的下落必然有盼頭了。


    可沒想到,卻是這番情景。


    鮮血順著住持的臉蜿蜒而下,眼前殺戮實在過於慘重。


    這隻怕,不霄片刻便成了一座空庵。


    主持繃不住,嘴角顫抖的厲害,捏著珠串這才跪了下來,像是被逼到死路的反擊:“芷襲前日走的,她確實病的厲害,是去尋藥了。太子殿下放過我一庵眾人吧。”


    竟是…


    病的如此嚴重嘛。


    裕公公的心也有些灰暗,轉瞬即逝,這才對顏如澈道:“殿下稍安勿躁,既然芷襲身子有恙,便不會走多遠,隻要現在派人前去尋,不出三日,定能找到的…”


    隨即,顏如澈的人便拿著芷襲的畫像被安排在揚州的各種醫館和藥房之中。


    顏如澈雙手將身上的披風解下,彎下身子將碎了兩半的扣結撿起來。


    神色有片刻的怔惘。


    隨即,顏如澈淡淡道:“人留著。讓他帶我們找人。”


    ……


    梁姣想要和梁邵言帶著標本剛要邁出停屍房,準備離開。


    結果靠左邊的一口棺材旁後麵,倚著一個人,單手支頤,閉目養神,黑紅的融融燭光灑在他的身上,將他異於常人的白皙如瓷的肌膚照出了詭譎的光澤。


    梁姣絮嘴角不免抽動。


    不人不鬼,正是徐知爻那狗東西。


    此刻,徐知爻在角落裏,一雙眼睛半眯著,他在這停屍房待的時間不長,完完整整的聽到了了梁姣絮他們談話的全部過程。


    梁邵言驚的險些要把未出世的孩子嚇掉了。


    這,古代人,是不是都這麽神出鬼沒。


    嚇死了。


    鋒利的眉峰微微一動,徐知爻有些探究的抬起頭看著梁姣絮:“呦,沈首輔的速度蠻快的嘛。”


    “至於連昭儀,也不像是有孕之人,精氣神很好嘛。”


    梁邵言覺得自己是迴光返照,氣噠噠的躲在梁姣絮後麵。


    梁姣絮上前,咬牙切齒:“不可以?”


    徐知爻搖了搖頭,十分悲哀的笑著:“沈首輔怕是忘了吧,連昭儀是你親自舉薦給我的,還是太子殿下親自恩準,那今日停屍房一行,我理應在此。”


    沈微生,你真是出息了。我記得你最怕蛆蟲。


    重口味的還沒來呢。


    看我待會不惡心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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