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九公子若是天天穿這一身淺色,倒是顯得像個年輕公子的樣子。”


    今日的九公子穿了一身淺藍色的玄衣,說起來是為了配合玄機門的規矩。


    “我也覺得好看了許多。”


    淩羽在沒有大姐姐在場的時候,對九公子還是萬般崇敬的。


    “好了,淩羽今日就出去隨意逛逛吧,記得不要惹是生非,若是有什麽就去找我們。”


    九公子持了扇,帶著奕鋒便出了門去。


    滄海桑田不過三百裏,卻也不及這段路程曲折離譜。


    要說九公子尋得這間客棧也是離奇,生生地建在了山坡上,窄窄的一方屋子,還要踏著護城的高坡上去。


    玄機門的招牌每月一換,這時的招牌是鏤空的黃梨木。


    “先生是華姑娘的客人吧?華姑娘早就吩咐過,請隨我來吧。”


    門口引路的是一個女童,姿態恭恭敬敬堆了一臉的笑容。


    “有勞。”


    九公子踏入門廊,看上去與尋常的大宅並無分別,隻是在廊中,女童扭動了根方木,方木轉動帶動機關消息,一道暗門生生地顯現出來。


    “先生既然是貴客,可以對一對牆上的對子。”


    九公子瞧了瞧牆上寫著的上句:“渺渺琴音絲絲柔心。”


    這可不正式對應著自己來出的嗎。


    “致始紅塵若夢,浮生未歇。”


    那女童哪裏會認真聽九公子對了什麽,對的如何,隻不過是分散他的注意,不讓九公子看清玄機門的機關信息罷了。


    “公子可以裏麵請了,隨我來吧。”


    門打開後,裏麵是兩列滿滿當當的卷軸櫃子,人從櫃子之間通過,何時轉身何處有機關消息都是看不清楚的。


    “華姑娘已經將先生的疑問寫在了玄機門天子閣的櫃子中,往裏走便是天子閣,姑娘說公子若是能夠尋到,自然可以一件。”


    話罷,那童子便關上石門離去了。


    九公子早就想到了會有這般試煉,隻是這閣子裏麵滿是消息櫃子,若是挨個去尋去找,怕是兩個時辰下去都尋不到。


    “公子,瞧著你昨日與那姑娘談的很是親近,怎麽今日那姑娘出爾反爾,為難我們。”


    九公子看了看奕鋒,他也不知道奕鋒為什麽對華姑娘滿是怨懟,不過仔細想想,他似乎對女孩子從來都是這樣一個態度。


    “說是熟悉不過也都是互相恭維的話,說到底還是提防著。”


    九公子倒是不緊不慢,仔細打量著那些消息盒子。


    自古以來排布迷局都不會隨意擺放,要麽是出其不意的地方要麽就是特定的某處有參考標記。


    此時的消息盒子雖然看上去排布複雜,雜亂無章,但是仔細去瞧還是能發現些端倪。


    “公子,我瞧著這裏的消息多數都是白紙,怕是特意為我們準備的。”


    “你這話不錯,此處消息排布有跡可循,像極了某種陣法。”


    破陣,列陣都是九公子從小便在學的東西,隻是在成年之後,已經很少能遇見讓他眼前一亮的陣列。


    “公子,我都記不清我的身世,我覺得這並不是什麽壞事,這麽多年無憂無慮的奔赴著自己的事情。”


    奕鋒最後想要攔一攔九公子。


    “你是怕最後查出來的結果就和李光弼將軍打探到的一般。之後自己就背負上血海深仇。”


    九公子輕描淡寫的說著,隨後從一堆空的消息盒子中取出了一把銅鑰匙,與其說是鑰匙還不如說是某種標記。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會麵臨什麽,或許之後的一切都會因此改變。”


    奕鋒頓了頓,之後湊到了九公子身旁,看著那把鑰匙。


    “奕鋒,我知道你心裏的不安,隻是你的家人若是真的被人所害,你真的可以裝作不知不管不問嗎。”


    奕鋒早已有了答案。


    九公子識得東麵的盒子列位像極了二十八宿,而手中的鑰匙正是北鬥位形狀。


    世上的陣法大多是歸宗同流的,隻是有些高人,如此前的袁天罡,又或是如今的卯靈兒。


    二十八宿,北鬥星為玄位,也就是命眼。


    鑰匙插入,左側的木櫃瞬間前後顛倒,有三隻錦盒從櫃子背後的間隙中顯露出來。


    隻一樣,櫃子中還有一劍孔。


    “公子,三個錦盒都要打開嗎?”


    奕鋒取出其中一隻錦盒,九公子微微點頭,奕鋒離的遠些,謹慎的打開了盒子。


    盒中並無危險,隻有一截雲鬆枝。


    而其它兩個錦盒裏麵,分別是鹿角與魚鱗。


    “公子,還需要繼續解嗎?”


    奕鋒看著錦和裏的東西一頭霧水,九公子卻是胸有成竹般的轉向了北方的櫃子。


    這些東西原本都是北地才有的,我想你要找的東西就在北麵的櫃子吧。


    奕鋒跟著九公子走過去,隻是身後似乎有什麽異動,卻又像是沒有。


    茯苓,木靈芝,神仙草和山參。


    簡單的四樣東西排布在背麵的櫃子裏麵,身後有一個空罐子。


    九公子緊了緊眉頭,這並不是陣,而就是答案。


    “將東西放進罐子裏。”


    奕鋒以為自己意會了九公子的意思,走到罐子前。


    “不需要了,我想我們已經知道答案了。”


    九公子從袖中取出了畫扇,在左手心掂了掂。


    自開朝以來,大唐的監牢有一百四十餘座,其中關押著朝廷重犯的數長安地牢。


    九公子的父親,三朝老臣,兩年前還位列禦史台大夫一職,體察官情,督察百官。


    九大夫在位期間察查貪官汙吏三十餘,百姓曾用萬國天樞(武則天時期於洛陽上陽宮前立天樞,標誌此處為世界萬國中心所在,武則天死後,新帝登基以非唐物為由摧毀,曾令百姓不滿)遺骸為其立了百名譜贈予。


    “九大人,您別來無恙啊。”


    此時正是一個天使(身負聖旨口諭的內監)打扮的人立在地牢的牢門前,一臉奸笑模樣。


    “無恙,你們不是盼著我出點什麽事情。這蛇也投過,不幹淨的吃食也送過,暗器也使過,還來寒暄什麽呢?”


    九大人盤坐在草席上,胡桌上擺著兩本書和半隻燃過的白燭。


    “九大人承蒙皇恩,又有誰敢對您下黑手。不過都是意外,也是手下的人做事情怠慢。”


    那人嘴上說著,卻又擺了擺手,身後三四個小太監端著炭盆走了進來。


    “大人,盛夏了您也說了,之前出現過蛇蟲衝撞您的事情,陛下擔心您的身體,讓我們來熏艾草驅一驅。”


    九大人放下兵書,歪過頭看了看,那三隻炭盆裏麵的炭火燒的正旺,而他的牢房又正巧在聚風的地方。


    “這是陛下的意思還是你們楊相的意思?”


    他並不相信陛下會棄了他,隻是楊國忠勢力龐大,陛下想要保全自己隻能將自己關在牢中。


    時間久了,不處置漸漸的也變成了一種偏袒,所以楊國忠耐不住了,生怕九大人有一天會出去。


    “大人問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現在陛下事物繁忙,點名了要楊相監國,是誰的意思,也都是陛下的意思。”


    並沒有什麽好多說的,那天使直接將三個火盆放在了九大人的牢前,又添進去許多甘草與艾草,頓時間濃黃的煙霧升起,嗆得人都睜不開眼。


    “咳咳,大人,這艾草給您添置好了,我們就離開了。”


    九大人還不曾將話說清楚,那幾個太監就趕忙離開了,離開的時候,還一把關上了“為保護大人特意鑄造的”鐵門。


    九大人知道這濃煙能將自己嗆死,想到牆角有縫隙,牆頭還有用來透風的出氣孔。


    站起身扒著牆努力將頭湊上去,隻是一陣腳步傳過來,之後竟有人在往通風口添土。


    “逆賊,你們竟敢……”


    就是動怒後的這一句,九大人隻感覺濃煙如一萬根針一般灌入了嗓子,聲音發不出,慢慢的侵入肺腑。


    九大人周圍已經被濃煙籠罩。


    吞下去的濃煙讓他捶胸頓足痛苦不堪,他萬萬沒有想到楊國忠竟然敢背著陛下對自己做出如此陰毒的事情。


    神情恍惚間,他想到的隻有自己的兒子,九公子,還有那數十年前為了保護九公子離世的妻子。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胸口內如有萬塊石塊壓在肺腑。


    就在即將閉眼的時刻,鐵門被人拉開,有一眾黑影衝了進來,揮動著手中的物件扇開了濃煙。


    九大人已經支撐不住,但是他還想最後看清自己的敵人。


    “九大人您還好嗎?”


    那一張麵孔,是九大人根本想象不到的。


    “壽王……”


    之後便是一片昏黑,胸口如同炸開一般的疼。


    手中的書籍掉落在地上,遠在幽州的九公子一個踉蹌原地癱了下去。


    “公子!你如何公子?”


    奕鋒是根本沒反應過來的,一把將九公子攬在懷裏。


    “不知道……心頭突然一緊,身體就沒了力氣。”


    九公子隻感覺自己心中忐忑不安,卻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麽。


    在九公子的腦海裏,自己的父親與皇帝有未完成的大謀劃,陛下是絕對不會動他老人家的。


    “休息一下吧公子,為了我您實在是太拚命了。”


    奕鋒扶著九公子緩緩坐下,用手順了順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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