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彥輝開車載著李富麗迴到廠子辦公樓下,停好車後徐彥輝想著沒自己的事了就轉身準備迴機修房。


    現在距離下班還有兩個多小時,他還得繼續上班。


    “你跟我來一下”


    剛轉過身的徐彥輝就聽到了李富麗叫他。


    “哦”


    無奈,徐彥輝隻能是跟在李富麗身後往辦公樓裏走去。


    其實他心裏很不願意跟領導走的太近,伴君如伴虎,說不定哪句話就給自己惹禍上身。


    不同於車間裏的辦公樓,這是棟單獨的二層小樓,一樓是財務和業務室,二樓四個房間,其中第一間就是李富麗的辦公室。


    進門就一股濃鬱的香氣,裝修也很簡約,收拾的很幹淨,錚亮的棗紅色的辦公桌上一盆文竹鬱鬱蔥蔥的很是好看。


    李富麗坐在老板椅上看了眼傻站著的徐彥輝,笑著說:


    “隨便坐吧”


    辦公室裏除了李富麗屁股底下的老板椅外,就門口兩個黑皮沙發了,徐彥輝坐下後有點拘謹,總覺得渾身不自在。


    “今天多虧你了,剛才在路上沒跟你說清楚,像今天這種情況廠裏以前遇到很多次了,他們就是專門靠訛詐咱們這些小廠子吃飯的,不管到底碰沒碰到他們,這錢必須得出的,不然他們沒完沒了。今天如果不是你把那個叫熊三兒的給鎮住了,這五百塊錢是肯定解決不了的”


    李富麗正值而立之年,大約三十五六歲的模樣。一套剪裁得體的職業裝和俏麗的容顏相互映襯,散發出一種獨特而迷人的魅力。


    尤其是微笑時,英氣十足的眉眼間竟流露出一抹難以言喻的嫵媚風情,這種剛柔並濟的氣質,仿佛融合了女性的柔美與男性的果敢,形成了一種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徐彥輝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女人,其實他這二十年的生涯裏見過的女人是有限的,孤陋寡聞可以理解。


    “那就沒想著報警?”


    徐彥輝雖然對這種混混不是很了解,但是現在是法治社會,這裏又是一個地級市,公安局不可能放任這種擾亂治安的行為不管的。


    “幾乎沒人會報警,就算報警了無非也就是調解了事,這幫人拿不到錢肯定後續還會找麻煩,咱們開廠子是求財的,沒有人願意惹這幫人,都是破財免災”


    這樣一說,徐彥輝就了然了,閻王好過,小鬼難纏,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我擔心他們以後會找你的麻煩,他們想打聽到咱們廠子還是很容易的,實在不行你就搬到廠裏的宿舍樓裏來住吧,平時反正吃住都在廠裏,他們就算知道你在這也不敢到廠裏麵來鬧事”


    今天徐彥輝給李富麗出頭教訓了熊三兒,她真擔心那幫人來找後賬,徐彥輝初來乍到的一個外地打工人根本經不起這幫地頭蛇的折騰。


    “不用了李廠長,謝謝你的好意,我還是在出租房裏住就行,他們找到我也沒事,本來也不怕他們”


    徐彥輝笑了笑,李富麗的話還是讓他的心裏溫暖了一下的,他就是一個小小的外地打工仔,李富麗竟然這麽抬舉他,在這個城市裏,最不缺的就是他這種外地打工人,街上一抓一大把。


    “行吧,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如果需要的話可以直接來找我,我基本都在這間辦公室裏”


    廠裏的宿舍樓房間有限,基本上都是當點小官兒的人才有資格住,沒想到徐彥輝竟然拒絕了她的好意,這倒是讓她有點意外。


    多少人想住進來都找不到門路,他倒好。


    不過李富麗倒是對徐彥輝感興趣了起來,打工人她見的多了,形形色色什麽人都有,徐彥輝還是讓她有點另眼相看了。


    “謝謝廠長了,那什麽要是沒什麽事我就迴去上班了”


    徐彥輝剛起身想走,李富麗就叫住了他,她從包裏抽出五百塊錢放到桌子上說:


    “這五百塊錢你拿著,今天你替廠裏節省了不少錢,算是對你的獎勵吧”


    如果不是徐彥輝唬住了熊三兒,今天這個事沒有一兩千塊錢肯定是善終不了的。


    徐彥輝看著桌子上的錢愣了愣,然後笑了笑說:


    “謝謝李廠長,今天這事我也就是順帶手的事,還談不上出力,這錢我不能要,再說了,雖然我今天是第一天進廠,那也算是廠裏的員工,給廠裏就算出點力也是應該的。”


    李富麗愣住了,打工不就是為了錢麽,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給錢都不要的人,如果說熊三兒的事讓她對徐彥輝另眼相看的話,那現在就真讓她有點刮目相看了。


    “呃····畢竟你也是給廠裏立功了,咱們廠一直都是獎罰分明,這錢就應該獎給你的”


    “真不用了李廠長,如果您要是真的想獎勵我的話,早點結束我的實習期對我來說更好”


    徐彥輝給了李富麗一個大大的笑容,算是開個小小的玩笑吧。


    直到徐彥輝下樓,李富麗還是呆呆的發愣。


    “這個人倒是挺有骨氣的,不愧是當兵的”


    “老張,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李富麗抓起桌子上的電話就打到了織布車間人事科張守城那裏。


    迴到機修房的徐彥輝見幾個人還在打盹兒,就默默的換上工裝坐在門口抽煙。


    機修工就是這麽無聊。


    廠裏實行三班倒和常白常黑兩種換班製度,段麗一直是上常白,所以下午六點的時候她就下班了。


    紡織工人上班出汗比較多,廠裏貼心的給建了個洗澡間,段麗洗完澡後在機修房找到徐亞輝一起迴家。


    “第一天上班感覺怎麽樣?”


    段麗坐在自行車後座上,雙手不停的撥弄著濕漉漉的頭發,這樣頭發幹的快一點。


    “挺好的,就上午跟老陶去車間溜了一圈,也沒什麽活,盡待在機修房裏抽煙了”


    徐彥輝感覺機修工確實像段麗說的那樣,工作挺清閑,第一天上班新鮮勁還沒過,所以倒也沒感覺太無聊。


    “機修工就這樣,隻要設備不出問題基本就是玩,一個月也檢修不了幾次機器,就是機器真壞了,那也是找專業的人來修,平時你們就是維護保養下而已”


    路過城中村商店的時候,兩個人買了點青菜,段麗又特意買了斤排骨,用她的話說就是迴去慶祝下徐彥輝第一天上班。


    小薇迴來的時候飯菜都已經做好了,撅著小嘴的小薇陰沉著臉,滿臉的不高興。


    “咋了?”


    小薇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氣鼓鼓的,連噴香的排骨都沒了興趣。


    段麗坐到她身邊後才發現,小薇眼睛都紅腫了,顯然是哭過了。


    “到底怎麽迴事?”


    段麗也有點著急,怕這缺心眼兒的小丫頭受了欺負。


    “趙華光這個王八蛋,說我要是不同意跟他同居就跟我分手”


    小薇咬牙切齒的憤憤的說。


    “你沒同意?”


    段麗認識趙華光,他是成品庫裏的叉車工,隻是算不上太熟。


    “沒有,他竟然說分手!”


    段麗揉了揉小薇的小頭頂說:


    “你才多大啊,分手就分手唄,同居是那麽簡單的事兒嗎?到最後還不是你吃虧?”


    徐彥輝算是聽明白了,今天下午在機修房裏,一個叫李亮的機修工跟徐彥輝聊天的時候就說過,廠裏不少搞對象的,後來隱晦的告訴他,大部分的女工都是外地的,找個臨時的搭夥兒租房子過日子的有的是,屬實是讓徐彥輝震驚不已,在農村哪見過這個。


    看來小薇談的這個趙華光應該也是奔著這個目的去的,隻是小薇還是個小女孩兒,未免太吃虧了。


    不了解情況徐彥輝也不好發表什麽意見。


    段麗安慰了小薇一會就哄著過來吃飯了,到底還是個孩子,經不住兩句哄。


    “輝哥,你不打算在廠子找個搭夥兒的麽?”


    噴香的排骨都堵不住小薇的嘴,一邊啃著排骨一邊跟兩個人聊天。


    “呃····”


    小薇的話把徐彥輝給問住了,他還沒有結婚,傳統的觀念讓他從來不去想這些僭越的事兒。


    “其實小薇說的也對,咱們背井離鄉的出來打工太不容易了,吃苦受累不說,身邊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


    段麗陪著徐彥輝喝著啤酒,也是感慨不已。


    同是天涯淪落人,天底下的打工人都一樣,不是生活所迫誰又願意出來呢?


    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各自的家庭,徐彥輝的家庭情況跟她們倆比起來還算好點的。


    段麗是範縣下麵偏遠的小鄉鎮上的,十九歲那年就父母操持著嫁給了個一個隻見過兩三次麵的同齡人。


    婚後第二年生了一個女兒後,男人出去南方打工,一直到女兒兩歲才迴來。


    迴來後就吵鬧著跟段麗離了婚,本身也沒什麽感情基礎,把女兒送到父母家後,段麗就隻身來到聊城打工。


    雖然段麗每個月都按時往家裏寄錢,但是自己離婚卻讓父母對她怨恨很深,不是看在她給錢的份上,女兒都想讓段麗自己帶著。


    說著傷心事,三個人酒就喝的多了起來。


    小薇別看長的挺可愛的,其實她的情況遠比段麗可憐。


    幾杯啤酒下肚,本就心情不好的小薇也給徐彥輝講述了她的故事。


    小薇原本有著還不錯的家庭,父母在當地的小廠裏幹活兒,收入還算穩定,她六歲那年父母離異,把她扔給了爺爺奶奶照顧,父母誰也不管她,後來都又各自組成了家庭,她也就徹底的被放棄了,跟著爺爺奶奶長到十五歲就輟學出來打工了,一是想逃離那個環境,二是爺爺奶奶年紀都大了,她也想趕緊賺錢養活自己和爺爺奶奶。


    十五歲的小女孩兒能有多少心眼兒,從冠縣來到聊城的最初,她在一個電子廠裏上班,領班是個三十多歲的外地男人,對小薇嗬護備至噓寒問暖,小丫頭第一次背井離鄉身邊一個親人沒有,猛然有個男人對自己這麽好,就一發不可收拾的被他給糊弄了,同居了不到兩個月,男人的媳婦把她堵到了出租屋裏一頓毒打,嚇得她行李都沒要就跑了。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講到傷心的往事,小薇忍不住的罵了一句,把徐彥輝和段麗都給逗樂了,屋裏陰霾的氣氛總算是緩解了不少。


    “小薇,你這可是把你輝哥也一起罵了”


    徐彥輝很同情和可憐這兩個女人,雖然他的家庭也比較困難,但是父母都在,弟妹也在,家庭和睦,唯一就是窮點而已。


    他不怕窮,自己有手有腳又值壯年,他有信心支撐起這個家。


    跟她倆相比,徐彥輝甚至感覺自己還算幸福的。


    “沒事,罵兩句又掉不了二兩肉”


    “哈哈~~”


    小薇也破涕為笑了,年輕真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說真的輝哥,找個人搭夥兒確實挺好的,也能節省不少開支”


    別看小薇大大咧咧的,她每個月的工資除了留下自己必要的花費外,剩餘的都準時寄迴到爺爺奶奶家,她其實也是個懂事的孩子。


    徐彥輝對她說的這些還真沒考慮過,他也就是實習期這個月緊巴點,等發了工資就能自己解決住食宿問題了。


    “看緣分吧,我對這個東西不強求,一個人也習慣了”


    當兵就這點好,人的獨立性強,畢竟部隊裏可沒人給你洗衣服疊被子。


    “輝哥,”


    “嗯?”


    “我看你跟麗姐就很合適,別以為我不知道,昨天晚上半夜麗姐就偷偷跑你床上去了····”


    徐彥輝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他原本以為小薇不知道昨晚的事兒。


    “死丫頭,是你睡覺不老實,豬蹄子亂蹬我實在是受不了了”


    段麗紅著臉沒好氣的擰了小薇一把,被小薇當麵說出來多少臉上有點掛不住了。


    “怕什麽,你沒男人,輝哥也沒女人,剛好合適”


    大咧咧的小薇不以為意的說,對段麗的打擊報複絲毫不畏懼,她知道段麗是這裏對她最好的姐姐了。


    “你還說····”


    兩個女人嬉鬧,徐彥輝卻在思考著住宿的問題,昨天晚上的事兒讓他有點手足無措的,老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輝哥,我沒開玩笑,我告訴你,女人肯主動跟你躺在一張床上,你別管她是出於什麽原因,她肯定是對你有想法,不然打死都不會跟你睡到一塊兒的”


    小薇一邊躲避著段麗的攻擊一邊一本正經的跟徐彥輝上課。


    小薇的這段話徐彥輝一點都不陌生,部隊裏訓練之餘就是讀書,他也忘記在哪本書上就看到過類似的話。


    昨天晚上段麗睡在他身邊後他基本就沒怎麽睡著,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身邊躺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心裏不上火是假的,隻是理智最終還是克製住了,隻是臨到天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太煎熬了。


    “小薇,麗姐”


    徐彥輝正色的說到:


    “我從來不認為我是個好人,但是我也沒幹過什麽壞事,這是我第一次離家出來打工,能遇到你們倆我很開心,也很幸運,我很珍惜這次相遇,昨天晚上的事我也不避諱,不管是什麽原因吧,反正是麗姐收留了我,這是不爭的事實”


    徐彥輝一口氣悶掉了滿杯的啤酒,然後又自顧自的滿上了。


    “我的家庭情況剛才也跟你們說了,說白了就是個窮家薄業的,父親還癱瘓在床,一年到頭離不了藥罐子,就我這條件,在老家說個媳婦都費勁,麗姐不嫌棄我,幫我找工作還收留我在這裏住,就連今天吃的這些菜都是麗姐花錢買的,作為一個男人,我自己都覺得臉紅,但是我相信窮紮不下根,我聽過這麽一句話,最窮不過要飯,不死終會出頭,不論我混到什麽樣,我絕對不會忘記現在!”


    說罷,徐彥輝又一口悶了滿杯的啤酒。


    小薇和段麗也被他的這番話感動了,段麗攔住了他倒酒的手,溫柔的說:


    “不要見外,咱們出門在外都不容易,明天還要上班,不要喝太多了,今天咱們都說多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酒容易醉”


    小薇看徐彥輝有點傷感也坐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輝哥,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你看我跟麗姐哪個不比你慘?但是我們倆都能想的開,不能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徐彥輝一把擋開段麗的手,抓起酒瓶就倒了滿滿一杯。


    “來,咱們不說那些傷心事,過好當下才是最要緊的,今天不是慶祝我第一天上班嗎,那咱們就好好的慶祝一番,來,我敬你們倆一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工廠裏的女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亮上的老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亮上的老鼠並收藏工廠裏的女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