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照眼看著宮中的謠言越來越多,越傳越離譜,隻得下令嚴禁任何人再談論此事,這才使得風波慢慢止息。


    楊瀾還感歎這人終於做了件好事呢,當天晚上就遭到了對方的無情嘲笑,受到打擊。


    “哈哈哈,你也有被謠言嚇得不敢出門的一天,真是稀罕事,稀罕事啊!”


    “誰說我不敢出門了?我是為了照顧念親,沒時間出去好吧?”楊瀾狡辯道,“再說了,你之前不就叫我別出門嗎?要是違背了你的命令,我豈不是又得遭殃!”


    “別扯到本王身上來,這件事與我無關。”景天照擺了擺手,把茶喝完,愉悅地走了。


    留下楊瀾跟念親這小家夥大眼瞪小眼。


    隻見小家夥揮著小手小腳,咧著嘴笑得正歡快。


    “笑,你還笑,都怪你,害得我被人說閑話,現在我都被人人鄙視了,你還笑得那麽歡。”


    念親哪裏聽得懂她在說什麽,翻了個身,團成一團,自顧自地玩著腳。


    楊瀾無可奈何,默默歎氣。


    大榮,西林關。


    話說自從楊瀾離開後,李亮就一直為她懸心,擔心她在岐國遇到危險,因此常常心不在焉。


    眼看著就快三個月了,楊瀾還沒迴來,他是越發擔憂,連平時處理軍務也無法專心了。


    這日黃昏,正坐在案前發呆時,忽然有衛兵進來稟報:“將軍,外麵有個名叫陳銘的人求見。”


    “陳銘?”李亮一頭霧水,他並不認識此人,“什麽人?所為何事?”


    “據他自己說,是剛從岐國迴來的,受楊小姐所托,有樣東西要交給您。”


    楊小姐,楊瀾?


    “快把人請進來。”


    李亮立馬打起精神來,壓下內心的激動。


    不多時,一個身著淺藍色衣衫,頗有文人氣度的年輕男子走進軍帳。


    “陳銘參見左將軍。”


    “不必多禮。”李亮微笑著抬了抬手,同時打量著對方,見他舉止氣質都像是出身書香門第,不由有些好奇。


    這樣的人怎會到岐國?又如何跟楊瀾相識?


    “不知陳公子此來,因何事要見我?”


    “在下是替楊瀾小姐來送解藥。”陳銘說著,自衣袖裏掏出一隻白色的小瓷瓶來,“這是從岐國王宮裏拿到的紫尾草的解藥。”


    李亮當即起身,將瓷瓶接了過來,打開一看,裏麵隻有兩顆黑乎乎的藥丸,聽得對方又說:“這裏雖有兩顆,但中毒之人隻需服下一顆便足以解毒,另外一顆就留著吧,或許日後有用。”


    有了解藥,楊大人的命就可保住了,李亮如此想著,露出一絲笑。


    “多謝陳公子走這一趟了。”


    “不過舉手之勞。”


    李亮想了想,問:“楊小姐怎麽樣了?她為何沒能與你一同迴來?”


    陳銘離開岐國王都時,王籍曾與他說,會想辦法將楊瀾從王宮救出來,助她逃離岐國,想來頂多再過兩日,也就該到西林關了吧。


    “楊小姐因事耽擱了一下,應該過兩天就會迴來。”


    過兩天就迴?


    不知為何,李亮聽見這話,心裏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是什麽事令她絆住了腳?她能否順利解決,安然迴到大榮?


    他胡思亂想一陣,忍不住對楊瀾心生怨念,那丫頭也真是的,就算不能及時迴,也該寫封信讓陳銘帶迴來說明情況,也好令他安心些才是啊。


    算了,還是不想了,先辦正事吧。


    李亮收起思緒,將瓷瓶裝進一隻木匣之中,叫來親兵,命他立即送往南州鴻福鎮。


    初秋時節,鴻福鎮已經有些涼了,院子裏落滿了葉子,放眼望去,遍地金黃,還頗有些詩意。


    顧知夏站在門口,直直地望著某處,卻沒有半點欣賞秋景的心情。


    最近楊誌安毒發得越來越頻繁,經常吐血,吃不下東西,整日昏昏沉沉,不毒發的時候,坐著就能睡著,整個人都憔悴得不成人樣。


    情況嚴重到這個地步,要想繼續隱瞞家人是不能了,她隻好把真實情況告訴了楊張氏,並讓她做好心理準備,盡管她自己都沒做好這個準備。


    至於兩個孩子,因怕嚇到他們,顧知夏便謊稱楊誌安是在閉關,暫時不能被打攪,每次都將他們攔在門外。


    楊炎是個極其機靈的孩子,盡管母親掩飾得很好,他還是覺出不對,猜測父親是得了病,正在休養。


    不過,為不讓母親煩心,他沒有說破,並且乖乖地帶著妹妹,待在院子裏讀書,不再去打擾。


    幾個月過去,楊誌安的情況日漸惡化,眼看著已經快要不行了。


    顧知夏請了一個又一個的大夫前來給他看病,他們最終都是搖著頭歎著氣離開的。


    逐漸地,她內心的希望也快要消亡了。


    夜晚,顧知夏坐在床邊,一邊給楊誌安擦手,一邊喃喃道:“炎兒真是長大了,最近念書特別用功,還說要習武呢,我看他有熱情,答應過幾天給他請個武術師傅過來。”


    “翠翠那小丫頭呢,一向都很懂事聽話的,人又機靈,等再長大一些,完全可以照顧好自己,用不著人操心。”


    說到這裏,她倏地歎了一口氣:“真正讓我放心不下的,反而是瀾兒,唉,我讓她去找解藥,至今也沒消息,也不知她在岐國情況如何,是不是遇到危險。”


    “說起來都怪我啊,當時情急,竟寫了信叫她去岐國找解藥,她雖然會武功,可畢竟是個女兒家,又遇事易衝動,不怎麽會保護自己,萬一有個不測,叫我如何能安心?”


    這些話,她從沒有在楊誌安清醒的時候說過,也隻有當他昏睡了,在榻前自言自語時說說。


    可她沒想到的是,此刻的楊誌安雖未睜眼,實際卻早已醒了,把她的話一字不漏地聽了去。


    “娘子……”他睜開眼來,直直地望著顧知夏,眼中是自責與愧疚,“我連累你了,這近二十年裏,你都在被我連累,我真是對不起你。”


    顧知夏扔了臉巾,將他瘦得皮包骨的手握進掌心,笑道:“不是早跟你說了嗎,別跟我說什麽謝謝,對不起之類的話,夫妻之間不說這些,你怎麽老是記不住?”


    楊誌安勉力擠出一點笑容,道:“病得太久,腦子都糊塗了,哪還記得這些?娘子寬容一下,就莫與我計較了。”


    “你啊……”顧知夏無奈地搖搖頭,現在這個情形,倒讓她想起當年剛與他成親的那些時光。


    那時候他身子骨弱,也是整天躺在床上,連說話都沒什麽力氣,讓人一看就很有想欺負的欲/望。


    可是現在,他這個枯瘦的模樣卻隻是叫人心疼。


    “方才你說,瀾兒去了岐國,是真的嗎?”楊誌安忽然問,眼裏滿是憂色。


    顧知夏眼底閃過一抹自責,頷首道:“是真的,三個多月前,我瞞著你寫了封信到勻州,讓她去岐國找解藥,我也是想救你,可是瀾兒她……”


    “瀾兒已經長大了,又身懷武藝,一定能保護好自己的。”楊誌安反過來安慰道。


    “你不怪我?”顧知夏抬眸,閃著明亮的眸子看他。


    楊誌安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哪有資格責怪誰?而陪著他過了十幾年苦日子的顧知夏,還是他最沒資格責怪的人。


    “瀾兒會沒事的,你自己也莫要自責了。”


    顧知夏心下歎息,就算她不責怪自己,瀾兒也不知何時能迴來,誌安還能不能撐到那一日。


    怔愣間,忽聽楊誌安又說:“知夏,我可能快不行了。”


    “說什麽呢?”顧知夏最怕聽到的,就是這句話從楊誌安嘴裏說出來,他不說,證明還有求生意誌,可說了,就說明自己也放棄了。


    “你會好的。”


    楊誌安使出一點力氣,反握住顧知夏的手,微喘息著緩緩道:“我自己的情況,自己再清楚不過,知夏,你就不必再安慰我了。”


    他看見顧知夏眼眶中淚光閃動,心也跟著抽痛起來,可咬了咬牙,還是繼續說:“我活到這個年紀,該經曆的都經曆過,該擁有的,也都擁有了,再沒什麽遺憾,其實就算就這麽走了,也沒什麽不好。”


    “隻是,留你一人在這世上,我始終放心不下。”


    顧知夏心如刀割,喉頭哽住了,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楊誌安伸手,為她擦拭著頰邊的淚,默然歎氣。


    “答應我,如果我真走了,你會好好活下去,就跟之前我在的時候一樣。”


    “你真的很過分,自己不肯活著,還要逼我活下去,且要我跟以前一樣活著,我怎麽可能做得到?”顧知夏嗔怨地說道,將頭扭向別處,不再看他。


    “你就當,是為我做最後一件事吧,好不好?”楊誌安用懇求的語氣說。


    顧知夏沒有理他,很久也沒迴頭。


    屋裏一片寂靜,屋外的風聲唿唿地響,沒過多久,竟又聽見雨聲漸漸大了。


    窗子沒關緊,被風吹開,雨水飄進來,打在案幾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顧知夏連忙起身去把窗戶關好。


    待迴身再迴到床邊時,卻見楊誌安又陷入了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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